第84节(1 / 2)

 轮流看自己和莺儿,再想起宝钗刚才的感慨,若有所悟,便把药放在一旁凉着,道:“门上说有薛大爷的小厮请见,说是有急事。【】”</p>

宝钗道:“是哪个说了名字没有”</p>

紫鹃道:“说叫寿童,是跟大爷读书上学的。”</p>

宝钗这时才停下来,转头,皱着眉头道:“是我哥最贴心的小厮。”放下账本,两手扶着黛玉的身子,两腿慢慢伸直,黛玉却还是醒了,半睁着眼道:“怎么”</p>

宝钗道:“家里来人了。我去看看。”</p>

黛玉先还迷糊,倏然就瞪大了眼,道:“前几日才来人,这几天怎么又来别是接你回家的吧”</p>

宝钗好笑道:“只来了一个,说是报信的,你在这里等等,我出去看看。”</p>

黛玉不依,道:“叫他来这里,我们一起听他说什么。”</p>

宝钗见她两眼圆睁,知道她犟脾气又上来,只好对雪雁一努嘴,道:“你姑娘发话了,去叫他进来罢。”</p>

黛玉这会又改了主意,道:“叫他在楼下罢,什么臭男人也往楼上领,还住不住得了了”</p>

宝钗道:“那你把衣服穿好。”不等黛玉回答,莺儿、紫鹃两个已经抱来几件衣裳,宝钗动手,将黛玉裹了个严实,方牵着她手,慢悠悠下楼去了。</p>

、第187章</p>

那寿童乃是薛蟠身边的人,薛蟠自己胡混,用的小厮,也不及茗烟、锄药之流,拢共四个贴身的人,里头还只寿童有些机灵,余者都是驽钝之辈,薛蟠因此对他也格外看重些。</p>

钗黛二人下楼,见这小厮木呆呆立在那里,两只眼睛四下打量,手脚好似无处放一般,一会挪一下,见了宝钗,先是一喜,继而又见了黛玉,就是一怔,那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慌慌张张爬下地道:“姑娘,大爷让小的来传信,说太太知道姑娘在苏州了,派人来接姑娘回去。”</p>

宝钗正替黛玉脱大衣裳呢,一听这话,黛玉的手不自觉就松了,衣裳全落在宝钗手里,宝钗虚抓了一下,也没抓住,一件火红大氅便慢慢滑落,宝钗忙弯腰去拾起来,起身时递给紫鹃,自己又顺手将披风除了,牵着黛玉坐下,定定道:“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p>

寿童就磕个头道:“本来事情都好好的,姑娘在苏州的事,里头只有我们腹心几个知道,外头传话通信的都是大爷管着,通瞒着太太一个。谁知那一日太太替大爷向林老爷提亲,林老爷说了,要叫张姑娘嫁进来,除非把姑娘嫁出去,太太就问起门上的婆子,那些婆子也村,七嘴八舌的,不知怎地就把我们供出去了,太太就叫了人挨个地审,一会就审出来了。大爷看势头不好,赶紧叫我来给姑娘报个信。说是管家带着七八个人,连婆子带丫鬟都有,打着要替二老爷守孝的名义叫姑娘回去呢。”</p>

宝钗道:“他们是几日出门的走的那一路除了管家,还有谁”</p>

寿童道:“大爷一听说消息,就打发我出来了。我走当日,他们就也启程了。除了管家,还有太太的几个陪房,他们走的就是我走的路,我是一个人,比他们拖男带女的应当快上几日。”</p>

宝钗沉吟不语,黛玉轻轻咳了几声,问寿童道:“我父亲是亲口说宝姐姐嫁了,才肯把张靖嫁过来么他原话是怎样的,你听那意思,是把话说死了么”</p>

寿童听她说“嫁过来”,挠了挠头,道:“听太太跟前人说起,是方姨娘那头派人来说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意思很绝,非叫姑娘嫁了不可姑娘,大爷的意思,守孝总是件大事,若硬扛着不守也不好,不如姑娘顺着太太的意,倒不用回京城,先回金陵去守些时候,太太看姑娘在金陵,倒也不好先把人接回去,且又是孝期,也不好贸贸然订了亲,先拖过这阵子,再看是去京城,或是到苏州。”</p>

宝钗蹙眉道:“我哥哥决计想不出这样的主意的,这是谁教他的”</p>

寿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是张姑娘教的。”</p>

宝钗道:“我知道了,多烦你报信。莺儿你领他出去,叫外头好生打发他住下。”</p>

寿童道:“姑娘快些决断。到时候我也好和大爷复命。”</p>

宝钗道:“明日告诉你。你先出去。”寿童方磕个头,随莺儿出去,宝钗把余下的人也全打发了,黛玉绞着帕子,跺脚道:“你叔叔的孝你早守完了,哪里又服什么丧这理由找的也太勉强。”</p>

宝钗苦笑道:“我只当我是已经嫁出去的人,妈和哥哥心里,我却还是在室之女,孝期自然不一样。再说金陵那边报信也要些时间,一来一去的,细算起来,竟也差不离。”</p>

黛玉道:“那你真要去么”</p>

宝钗笑道:“我哥哥破天荒想出这样好主意,大约我也只能去一趟了罢”</p>

黛玉就白她道:“横竖也不远,我和你一起去。”</p>

宝钗失笑道:“你还病着,再这么坐车赶路的,仔细病狠了,到时候又哭着鼻子让我给你唱歌治头疼。”</p>

黛玉道:“我不管,你不带我去,我心里总放不下似的,这心思一重,才更要病呢。到时你还不在身边”</p>

宝钗道:“罢罢,你别再说,再说下去,我半步也走不成了。”因吩咐出去,叫人打点行装,又叫人和寿童说过,寿童自然欢喜无限,说是要买东西,溜溜达达出了门,至夜方归。</p>

次日大早,宝钗黛玉便乘一辆车,轻车简从,也不入城门,直接从城外出去,寿童骑骡相随。</p>

宝钗只管在车内和黛玉下棋打发时间。行不到一里,已是城外僻静地方,正轮到宝钗下子,黛玉乘着宝钗思索间,贴着窗子向外看一眼,小声道:“来了。”</p>

宝钗笑道:“来了就来了,这么大惊小怪的,莫非想要耍赖”</p>

黛玉皱着鼻子道:“人都来了,你还有心思下不下了,不下了。”伸手把棋子一抓,棋盘一收,瞬间颓势也没了,输子也没了,果然赖得一手好棋。</p>

宝钗笑着看她一眼,伸手在自己脸上一刮,道:“我可都记着呢。”</p>

黛玉对着她吐吐舌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将那话梅瓜子抓了一把在手里,靠着车壁坐定,此刻车已经停下,外头有薛家的婆子道:“姑娘,太太有话派我们跟姑娘说。”</p>

莺儿开了门,宝钗下车一看,果然是管家带着薛姨妈的几个陪房。</p>

宝钗就一笑,对寿童道:“当初我叫妈把你指给哥哥,为的就是你见风使舵的本事强些,口风又不严,哥哥无论做了什么,稍一审问,你就全都说了。不想如今你还是这性子。”</p>

寿童低着头不说话。一个颇有几分体面的婆子出来道:“家里毕竟还是太太当家,姑娘和大爷闹得也太不像了。还是先和我们回去,守过了孝期,再寻个好人家嫁了,顺顺当当过一辈子,岂不是好”</p>

青雀冷笑道:“妈妈好不懂事,姑娘和寿童说话呢,妈妈又来插什么嘴”</p>

那婆子也冷笑道:“你不要发横,太太听说姑娘在苏州,正恼你们这些小蹄子平素不肯劝着姑娘,要处置你们呢,你有什么牢骚,趁早发了,等回去以后,未必还能和我说得上话”话音未落,忽然脸上一痛,却是宝钗一巴掌扫过去,厉声道:“我的人,自然有我处置,用得着你说话么”</p>

宝钗从前宽仁之处多,威严之处少,内外上下,无不以为她宽厚识礼,殊不料竟有此一举,一地的丫鬟婆子都是一惊,怔怔看着宝钗无语。</p>

宝钗冷笑道:“昨日寿童过来,我就觉得奇怪,他自己说,张靖又不是住在我们府上,随便相见就能见的,哥哥知道消息的当日就派他出来,哪里又来的时间去问张靖他一个小厮,伺候的又不是太太,怎么将林老爷的意思打听得这么清楚,又知道管家的行程今日一见,果然是想假装我哥哥的话将我引出去,半路劫了,带回京城。真是打的好算盘。”</p>

那婆子眼珠一转,喝道:“姑娘知道也晚了,我们这几个人,怎么也够将姑娘带回去了。”</p>

宝钗还没说话,黛玉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怒喝道:“我看谁敢带她走。”声气不高,气势却足,因瓜子还没吃完,因此右手握着背在身后,看着倒越发有气势了。</p>

那一行人都不知黛玉也在车里,看见她出来,俱都一吓,因顾忌黛玉身份,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p>

这一会工夫,后头又听车马辚辚之声,宝玉、贾琏亲带着一队家丁过来,见这阵仗,便下了马,和宝钗、黛玉见过,笑道:“我正好在外头巡视,听见琏二哥说这里有匪徒,还以为是水匪呢,怎么看着倒像是谁家的下人。”</p>

宝钗笑道:“老爷来得刚好,我这几个家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背着我妈要劫我走呢,你快叫人把他们都收押了,我写封信回去,和我妈说,把他们都卖了”</p>

宝玉知道内中必有隐情,便一笑,道:“若是背主家奴,那是一定要严惩的。”吩咐衙役将那一行人都带走,却暗中嘱咐,不要下狱,只拘在县衙前厅,派了一队兵丁看着。自己悄悄来问宝钗:“宝姐姐,你把姨妈派来的人抓了,到时候姨妈生气可怎么办”</p>

宝钗悄悄道:“我不过吓他们一吓,等他们回去一说,妈再要派人时,就没人敢来了。总能保得暂时平安。我是妈嫡亲的女儿,妈就是再生气,还能把我怎么办不成”</p>

宝玉不知薛蟠、张靖之事,听了点头道:“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吩咐。”</p>

宝钗道:“正是要托你办事呢,我看这个主意,我妈是断然想不出来的,你叫你衙门里惯常审问的人帮我去问问,看他们这主意是谁想的,我哥哥到底派人出来报信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