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1 / 2)

 日就要启程,去哪里”</p>

平儿道:“发往岭南,任凭州县处置。【】”</p>

凤姐一怔,定定看向平儿。她出身官家,自然知道本朝流放人犯,多半是往北地边塞,填充军奴,如贾珍便被发往辽东效力,自己能改去岭南,必是动用了大人情、大干系,以平儿的身份,还未必疏通得了,在心里将自己认识的人梳理了一遍,迟疑着问:“我哥哥替我打点过了”问的是王仁,眼角却不住去看平儿。</p>

平儿犹豫一下,才点了点头,道:“岭南虽然有些瘴气,比起塞外到底要好多了,况且那里我也熟些”</p>

凤姐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挑眉道:“你陪我去”</p>

平儿道:“那是自然。”</p>

凤姐见她答得理所应当,又是一怔,连饭也忘了吃,盯着平儿看个不住,平儿给她看得不自在,催促道:“我托人以拜祭狱神的名义带姑娘出来的,不能久留,姑娘还是先趁着用了饭罢。”</p>

凤姐听说,才拿起筷子,先喝一口鸡汤,这汤是用人参煨的,若是从前,凤姐一定嫌弃汤里有苦味,此刻却觉得滋味甘美,龙肝凤髓亦不可及。</p>

平儿见她用得欢畅,忙不迭地在一旁布菜盛饭,一面又急急叮嘱道:“我带了一件旧棉衣,还有些药丸碎银,姑娘把衣服贴肉穿着,银钱自己贴身收好,不要叫她们看见,这些人眼里见不得好东西,若看见了,只怕就要拿去。”说着从边上拿出一个小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缝得极细密的棉衣,又将地上两个火盆点燃,待凤姐用了饭,四周已经暖洋洋的,平儿才将棉衣展开,对凤姐道:“我服侍姑娘更衣。”她说这话时并无它意,凤姐却不知怎地红了脸,再低头看自己身上,她的好衣裳都叫人剥了去,这一身还是那东婆子舍给她的一件破衣,外头罩着王子腾夫人走时给她留的一件夹袄,穿了许久,外头固然又脏又破,里衬却比外头还要难以见人。</p>

凤姐看见自己这模样,想起自己入狱以来,便未曾沐浴过,脸由红又变得白了,捏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道:“我不冷。”</p>

、第172章</p>

平儿见凤姐不知又犯了什么犟,急得直道:“眼见要飘雪的天了,怎么还不冷姑娘不要嫌弃这衣裳旧,这也是我亲手做的”看凤姐眼色,忽然明白了她的顾虑所在,刚想要笑,不及笑出来,却只觉一阵鼻酸,忍了许久的眼泪竟不知不觉就落下来,想要再劝凤姐,犹豫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外头,向那两个吃酒的婆子赔笑道:“二位婶婶能否通融下,容我陪着我们姑娘在这留到晚上”一面说,一面从袖子里递出两个银饼,那两人掂了掂分量,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酒要没了,你再打点来,免得我们在这里坐着无趣。”</p>

平儿笑道:“那是自然。”走出门去,吩咐外头等候的人几句,不多时那人自己拎了个食盒,又带着一个卖水的力夫进来,将两桶热水卸在门口。</p>

那两个看守的婆子经的事多了,一见这模样,就知平儿的打算,其中一人哼道:“偏是这些个小姐事多你叫她快点,今晚按例要有人来查她,可不要被撞见了。”</p>

平儿一迭声应下,亲拎着热水走到神像后面,嘱咐下人在门口守住,对那两个狱卒一告罪,才匆匆走到神像后头,却见凤姐怔怔站着,仰头看那神像。</p>

平儿道:“如今不比从前,委屈姑娘就在这里擦一擦罢。”说话间就上前替凤姐去解衣裳,凤姐被她一碰便全身哆嗦了一下,推开她道:“平儿,你说世上是否真有神佛之事”</p>

平儿一怔,再去够凤姐的衣襟,却又被她闪开,凤姐凝望着那神像的背影道:“平儿,若世上真有神佛,我大约是罪大恶极罢。”</p>

平儿道:“那些事情,没有姑娘,别人也会做的,好像我们那位大爷,若没有姑娘,难道他就不收钱、不害人了么”</p>

凤姐摇头道:“可是许多事情,若没有我,他的确是做不到的。”</p>

平儿心里一紧,盯着凤姐反复看了几眼,小心道:“世上若真有神佛,为何如大爷那样的人,反而只是削职为民,姑娘反倒要流放到那蛮荒之地去世上若真有神佛,为何薛家大爷打死了人依旧逍遥在外,而那石呆子与人无冤,却死于非命”</p>

凤姐怔忡无语,平儿怕她再想下去,连这沐浴更衣之事,都不肯在庙里做了,明日就要启程,一路天寒地冻,若不替凤姐好好打理一番,只怕她这娇惯身子捱不得几日,快手快脚地替凤姐去了鞋袜,卷起裤脚,先将小腿以下热热地擦了一遍,拿姜片滚过,又去脱她的裤子。</p>

这事素日两人都是习惯的,这会子凤姐却生出几分羞赧来,两手捂着腰道:“我自己来”话未说完,便被平儿取笑道:“姑娘连怎么浸湿手巾都不会罢,还是我来。”一言未毕,已经将凤姐那一条旧棉裤脱得干净,一眼望见大腿上头有几处淤青,心里一紧,手不知不觉地就抚上去,凤姐两腿一抖,不等平儿问起,就道:“我自己撞的。”</p>

平儿把头一偏,强笑道:“离了我们这些人,姑娘连路都不会走了,可是笑话。”</p>

凤姐哼了一声,并不回话。</p>

平儿随手在自己身上一翻,并未翻到膏药等物,只好用手巾蘸了热水细细替凤姐擦过,将姜片挤碎,汁水涂抹在淤青处,来回擦拭,以求稍化瘀青。</p>

凤姐那里其实已经不大疼了,只是被平儿拂过的地方舒服得很,便不大阻止她,谁知那姜汁初抹上去还只是有些温热,过了一会,便辣地烫起来,凤姐给这汁水激得两腿一紧,不自觉地伸手搭在平儿肩上。平儿正半蹲着替她揉那淤青的地方,见她一动,忙道:“痛了”</p>

凤姐摇摇头,一脸古怪地看着平儿,因见她满脸纯是关心爱护之色,又不大好启齿,只轻声道:“有点冷,你快点擦完了事。”</p>

平儿听了,忙将自己一件外衣解下,叫凤姐在腰间围住,又重新绞了帕子,替凤姐擦了腿,她倒是备了许多好衣裳,只因怕牢里的人欺负凤姐,且又知道王夫人、薛姨妈等都有打点,因此先只带了一件不起眼的大棉衣来,防着凤姐久不出牢门,一朝出来,受不住风吹,等明日上路了,买通押解的狱卒,再给她换上好衣裳,谁知现下看来,凤姐在牢里过得竟比她想的还要差许多,倒是她失策了。</p>

平儿看一眼凤姐的旧棉裤,鼻头又一阵阵发酸,忙低头掩饰住,又将自己身上一条半旧的葱绿撒花棉裤脱下来,递给凤姐:“我竟只顾着带了件棉衣,忘了其他了,姑娘先穿这个,别的衣裳也先穿我的,明日我带着东西,姑娘再换好的。”说着又去解自己的上衣,解到一半,想起还没替凤姐擦洗,又去解凤姐的衣裳,拿帕子蘸水替她将背上、胸前都一一擦过,擦拭时候看见凤姐那两点娇红,难免脸上薄红,将那两片草草应付过去,再要去擦腰间时,手却被凤姐捉住,平儿抬头一看,只见凤姐两眼直直盯着自己,再顺着她的眼光向下一看,见自己前襟大开,方才她替凤姐擦过的那位置已然大半落入凤姐眼中,两颊一红,低声道:“姑娘凤儿,今日匆忙,若你想,明儿晚上设法买通了看守再说罢。”</p>

凤姐手一抖,松开她道:“我我什么也不想,只想快些离开这破地方。”又催她道:“你快点。”</p>

平儿胡乱擦过一遍,将自己的贴身小衣解开,脱衣之时略一犹豫,道:“姑娘,你背转身好不好”</p>

不必她说,凤姐也早转过身去,不肯再看她,然而人身子虽然转过去,心却总还留在平儿身上,听见背后悉悉索索的更衣声,眼前不自觉地就浮现出平儿的模样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曾见过这具身体,却依旧不必费心就能清楚得记起平儿身上的每一处细节。</p>

凤姐的脸烧红了,腿上抹了姜汁的地方又辣地发起烫来,好像姜汁渗入肌肤,逆着气血流淌的方向升起来了似的,她努力不去想平儿的身体,然而越是努力不去想,想的就越多。</p>

唯有此刻,凤姐才清楚地意识到,之前所有的猜疑、揣测、怨怼、痛恨,都只是源于她对平儿的思念。她恨平儿,不是因为她真的将微弱的脱罪希望寄在平儿身上,而是因为她想平儿,她想见一见平儿,听平儿说说话,然后让平儿抱一抱她,亲一亲她,好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p>

平儿将衣裳递过去,却发现凤姐只是怔着不说话,只好伸手戳一戳凤姐的肩头,凤姐吓了一跳,慌忙转身,一眼就看见平儿赤身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惊吓越发大了,不说自己起了邪念,反倒恼平儿道:“外头还有人呢,你这样赤条条的,像什么样子快把衣裳穿上”说了这句,见平儿红着脸还只是看自己,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也同平儿一样,顿时从脸上红到了脖子上,一把抢过平儿手里的贴身小衣,急着要穿,却穿不上,一跺脚道:“你是死人么还不来帮忙”</p>

平儿被她一训斥,才从恍惚中惊醒,慌慌张张来替凤姐穿衣,情急之中,几次碰到凤姐身上,入手的肌肤已不如从前那般细腻滑嫩,却依旧勾得她心里一阵一阵的骚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