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开一张运尸通行证(1 / 1)

血证 李幼谦 0 字 2022-09-29

 楼宇背着一身的骂名,可还是想着,如何尽量减少日本人对百姓的伤害。【】自从那个老外出现后,中佐发现了他们在南京大屠杀的罪证,千方百计要销毁,好不容易弄到手里,来不及看就被小黄毛偷走了,那线索就断在中江塔下。似乎翻译官知道点什么,还没给他汇报,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中佐气得暴跳如雷。楼宇送走了老外并不轻松,总觉得有祸事要降临,一上午坐卧不宁,在家吃中饭的时,接到远方一个商界朋友的电话,话说得很简单,但牵涉到儿媳妇,赶紧得交代她。于是给弋矶山医院挂了个电话找到乔子琴,电话里也不敢多说,不知她何时回家,维持会又不能不去,只有硬着头皮上班,让家人等到她马上通知。没想到,乔子琴作为医院的公派使者到维持会来了,来递交要求处理尸体的报告。楼宇公事公办,很客气地接待了他们。问他们为何不直接向日军司令部要通行证?总管说上午去那里,中佐正为翻译官不见了生气,自己不会说日语,两人无法对话。刘福喜不见了?怎么自己没听说?楼宇心里咯噔了一下,对总管说,这事非同小可,他要亲自去日军司令部请示,让他们在这里休息等他回来。于是拿着教会医院的报告站起来,眼睛望着乔子琴,示意自己有话要单独和她说。乔子琴哪能不知道?心里暗暗着急,却还要装着与他不熟悉的模样,眼看他就要出门了,突然灵机一动:“会长,我家住儒林街,能否搭您的便车,顺便让我回家去看看?”好聪明的姑娘,这主意不错。楼宇心有灵犀,马上应承:“好啊,到日军司令部正要经过那里,乔医生回家后等着我,我请示了太君再接你过来。”总管是个中国通的美国人,还保持着他们国人的天真与好奇,马上站起来表示,要跟着一起去拜望她的双亲。乔子琴年轻,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他。生姜还是老的辣,楼宇马上哈哈一笑,用英语对总管说了几句,立即打消了他的行动。乔子琴听懂了,楼宇说的是:“千万不能去,中国人封建,她家左邻右舍看热闹,见你们孤男寡女进乔家门,还以为乔医生找了个洋女婿哩。”总管咧着嘴,也用英语回答:“难道我不配当他们的女婿吗?”楼宇停下,故意端详了一下他,说:“长得挺英俊的,就是岁数大了点。”两人哈哈大笑,楼宇趁机叫商会副会长来,说给医院洋人总管介绍一下他们这四水归堂的徽式建筑。那边乔子琴窘得脸上飞起红霞,趁机走出维持会。车子停在门口,司机当然认识,拉开车门,她便埋头钻了进去,拉上窗帘,楼宇已经进车,坐到副驾驶的位子目不斜视,每一句话却都是说给准儿媳妇听的:“子琴,下午接到小澋托人辗转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随中央政府迁至重庆,汉口也快要保不住了……你来得正好,我等会儿见了日本中佐就要份通行证,说需要把你们送到弋江南的慈善堂去,联系一下尸体掩埋的事。你到那里,就能见到你表叔,然后说想看看表婶,跟着回到他们家,让他开慈善会的车把你送走,晚上就可以出逃,一直向西,到重庆去……”听到这里,乔子琴忍不住了,国难当头,不愿轻易放弃救死扶伤的工作,也不敢一个人千里迢迢往外面跑,于是打断他的话:“小日本鬼子长不了,楼澋会回来的。”“以他们现在的势力,那要到猴年马月了。要紧的是,发生了影像现身湖城的事,鬼子千方百计要拿到他们的罪证销毁,怀疑詹姆斯还在湖城,虽然上次搜查未果,却已经盯上教会医院!还有小黄毛是与你父亲一起进司令部的,幸亏我赶得及时,你父亲跑得快。所以你既不能回家,也不能到照相馆,就是回你们老家,都无法通过敌人的盘查……”乔子琴为难地说:“我……一个人到重庆?多远啊……再说,医院毕竟是教会办的,美日还没有交恶,还是这里安全些。”“覆巢之下无完卵,据我了解,美国是支持反法西斯战争的。他们两国总要打起来,你们医院医疗设备与技术全省数第一,日本人迟早要将其变成他们的医院,还是大后方安全。”楼宇的判断很快变成现实,(美日宣战,教会医院变成日本的陆军医院……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走太匆忙了,不走不行吗?”她还是有畏难情绪。“恐怕不行。你们带来的消息更让我不安:中佐的翻译官失踪了,他是了解罪证这件事最多的敌方人,可能会牵涉到我们大家,情况非常危险。小澋带信,就是让我通知你赶紧逃离沦陷区,到重庆与他相会。如果见面,你们就在重庆把婚事办了,我就这一个独子,你父亲也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们成亲,哪怕草率一点,也了却我们当父母的一个心愿。”路上一个坑,汽车颠簸了一下,楼宇的声音有些变异。听到这里,乔子琴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想把话岔开,关切地问:“您的手指好些了吗?”楼宇目不斜视,轻轻摇头:“十指连心,怎能不疼,但还不危及生命。你们更是我的心肝,你和小澋的安危是头等大事。我也知道,一个单身女人出门很危险,可惜詹姆斯走了……”“跟着他出去更危险,还是江龙可靠一点。”“他倒是个可靠之人,水性好,力气大,为人忠厚诚实,交给他,我放心……可是他送詹姆斯上船走了啊,我还想过,是否把你也送上船?但船行一天也到达不了,一个女人在鬼子窝里……啊,万万不行。”“他又回来喽,还要往那边去。”“那就好,那就好!和他一起走,更安全,更可靠……”这时,汽车已经放慢,快到乔家住的儒林街了,楼宇叫她悄悄看一眼,说不知何时才能回家的。乔子琴偏过头,掀起窗帘一角望出去,街道不宽,车也进不去,车速已经算是爬行了,那栋两层小楼还是一闪而过。双门紧闭,只有门前竖立的一块条石不卑不亢,她从小就知道,上面刻着“泰山石敢当”几个大字,说是镇妖辟邪的,她现在突然想到那更深远的意义:詹姆斯那个美国记者都敢当,江龙这个普通的码头工人都敢当,自己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没有体力还有智力,连逃出去的勇气都没有,难道还能任人宰割?何况,重庆的楼澋等着她,她也思念对方,从小青梅竹马、耳鬓厮磨长大,多少次在梦中与他相会,能够在大后方团聚,也是一种企盼。想到这里,她冲着前面轻声叫了声:“爸爸,我听你的,走。”“这就好。”楼宇说着,从衣服内袋掏出一个药瓶子递给她,“这是你的路费,还有几件首饰,可以在路上变换出钱来应急,外文字的标签后面,有小澋的地址与电话,想办法在路上再找个可靠的人一同作伴走……”见她已经把小盒子收进背着的小包里,楼宇婆婆妈妈地叮嘱时,车子已经到了金马门一栋楼前停住了,这才说,不能把她带到司令部去,这里住的齐老板是自己商界朋友,送她进去坐一会儿,等一阵子从日军司令部出来,领到通行证,再到弋江之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