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阳光明媚，公堂上却略显暗淡，两旁各挂着一只红灯笼。</p>
莫颜说话很有艺术性，她立场明确，若真是大越商人谋财害命，那么就按照大吴律法处置。</p>
但是她不相信事情这么巧合，赶在这个时候找上门。</p>
通过分析，那位大越商人要么就是被大吴收买，要么是被诬陷。</p>
莫颜因为身份特殊，坐在堂前临时加的椅子上。</p>
墨冰在马车里摆上茶壶茶水并几样果品。</p>
周大人表面上和善，皮笑肉不笑，早前听闻这位王妃是个草包，似乎真的脑子有点问题。</p>
这边一旦坐成大越商人杀人的事实，大越使团沿途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丢脸不说，还要被砸烂菜帮子。</p>
如果大越使团和百姓发生冲突，两国的战争还要继续。</p>
大越危机重重，不趁着现在给予致命一击，以后大吴就没机会了</p>
京兆尹不算是洛峰的党羽，但是他主战，大越那群蛮人，只有被大吴占领，才能慢慢地得到感化。</p>
莫颜若是知道这位主战的理由，一定会喷出一口老血</p>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习俗，但是她实在看不上大吴这种把浮夸当作美的惺惺作态</p>
生活中，求的是平淡真实，只要自己喜欢和欣赏的，就是美，何必要改变其余人的想法？</p>
门口黑压压的人群越聚越多，一片喧闹声，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p>
“真是受够大越人的邋遢，就应该把大越人从大吴赶出去”</p>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婶，头上戴着一朵白花。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失去水分，变得蔫巴巴的。</p>
“喂，大婶，您能换一朵花戴吗？”</p>
面对对方的不完美，立刻有人指出。</p>
然后，大吴百姓又针对该选什么颜色的花，在什么时辰戴最好，展开激烈的讨论。</p>
其中一位少女夺魁，她头上的花戴三天，仍旧水灵灵地不失水分，众人爆发激烈地掌声</p>
一群吹毛求疵的变态</p>
莫颜抽了抽嘴角，心里祈祷赶紧解决完回国，对这些脑子进水的人，她忍无可忍</p>
活着，就是为了装一只花孔雀？</p>
“大家安静，安静要开堂了”</p>
大吴官差们在堂口维持秩序，百姓们渐渐地安静下来。</p>
死者李大善人，是京都有名气的员外郎，家里良田千顷，同时做着首饰，丝绸等买卖，家财万贯。</p>
李大善人正值壮年，就这么被杀死，百姓们不免唏嘘，强烈要求把大越那个杀人者凌迟处死</p>
而且，要千刀万剐，最好是三千刀，据说凌迟三千刀最考验刽子手的技艺，不多不少，三千整。</p>
衙门开堂，莫颜收起悠闲的神色，放下茶盏，在进来的人身上扫视一圈。</p>
“大人，小民是李茂的爹爹，正是小民告发。”</p>
堂上下跪者穿着一身绸缎衣衫，头发花白，摇摇欲坠，旁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妇人。</p>
周大人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p>
李茂就是李大善人，为人心肠软，乐善好施，他确实是一个好人。</p>
举个真实的例子，李茂坐在马车里，看到路边有苦力，正在挑着很重的担子。</p>
这种情况下，李茂定会下车，主动帮助那个苦力，临走的时候还会让身边小厮给苦力包点马车上的吃食。</p>
可以说，京都有很多百姓都得过李茂的帮助。</p>
莫颜点点头，这就不难解释，百姓们为何如此激动。</p>
李茂是个老好人，很少发火，据他身边的小厮说，一次谈生意吃酒归来，李茂难得摔了最喜欢的茶碗。</p>
而和他谈生意的，就是这个被告的大越商人。</p>
大吴和大越开战，大越留在大吴的商人不能回国，夜不能寐，生意一落千丈。</p>
不是自己的国家，忍受背井离乡的苦楚，好在，大吴百姓们虽然有点歧视大越人，却不曾找麻烦。</p>
莫颜认同，只因大吴百姓都在忙着臭美。</p>
“王妃”</p>
大越商人也是三十来岁，家在阜阳，他原本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要冤死在大吴，谁想到，听说南平王妃来听审，他立刻有了一道曙光</p>
“王妃，草民孙有才，家住阜阳，阜阳城西大街有个银楼，就是草民家开的。”</p>
孙有才上堂后，根本没搭理大吴官员，而是快走几步，跪在莫颜的小桌子前，不住磕头。</p>
“王妃，草民没有杀人，李茂不是草民杀死的，他是自杀”</p>
孙有才的话，让寂静无声的公堂，又变得吵闹起来。</p>
李大善人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日子滋润，怎么可能会自杀？</p>
大吴百姓不信，他们认为大越商人巧舌如簧，为自己辩解。</p>
“孙有才，你胡说八道”</p>
“对，杀人你不承认，还要污蔑李大善人，你禽兽不如”</p>
堂口，百姓们死命往里挤，就要冲过官差们组成的防线。</p>
不难猜想，这些人进来后，能把孙有才打个半身不遂</p>
“古人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事实如何，还不真切，大吴这是想给孙有才定罪？”</p>
不管真相如何，大越的人，莫颜必须维护。</p>
刚才她观察孙有才的眼神，里面没有心虚，有的只是坦荡，莫颜相信孙有才没杀人。</p>
只要凶手不是他，那么就好办。</p>
作为一介女法医，又是大越的南平王妃，她必定要为大越百姓主持公道，谁也别想扣屎盆子</p>
莫颜的声音清脆，直击人心，门外的百姓们渐渐地安静下来。</p>
“王妃，案子还没定论，您别着急。”</p>
周大人见此，讪讪地笑了两声。他想挑起百姓们的怒火，被王妃发现了。</p>
那又怎样？孙有才在杀人现场，后来又一身是血的逃窜，说他不是凶手，可有证据？</p>
没有的话，孙有才这黑锅是背定了</p>
此刻，有一个对大越最有利的解决办法，直接杀了孙有才。</p>
这样，死无对证，就算孙有才是杀人凶手，大越王妃刚正不阿的名声也能传出去。</p>
莫颜没那么做，她不会放弃本国任何一个百姓，没错，她就是那么护短的人。</p>
只有一个对视，莫颜相信，孙有才是清白的。</p>
跪在地上的孙有才热泪盈眶，在上堂之前，他做好最坏的打算。</p>
如果说，因为他一个小民，给王爷和王妃增加负担，他承受不起</p>
但是，大吴也别想污蔑他，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打算一头碰死在柱子上，血溅公堂。</p>
没想到，南平王妃竟然一点怀疑没有，那么相信他。</p>
这个汉子，在被人诬陷是杀人凶手的时候没哭，此刻却流泪了。</p>
就是这份信任，弥足珍贵。</p>
莫颜之所以做出此决定，并非盲目，而是综合评估过的。</p>
杀人犯，无论掩饰的多么好，在心里都会有波动，这也是专业的测谎仪多半时候能准确测出的原因。</p>
李茂的爹爹似乎是知情人，他说出的每句话，都经不起推敲。</p>
“胡说我儿子为什么要自杀？”</p>
如果孙有才说的是真话，这其中的缘由，让众人无法理解。</p>
李茂和孙有才吃酒后大吵，回去砸了杯子，又在和孙有才见面的时候自杀，根本说不过去。</p>
“杀人了不承认，还要污蔑”</p>
堂口的百姓们忌惮莫颜的话，小声地嘀咕。</p>
是非曲直，自有大人评断，要是他们闹事，就在大越面前落了下乘。</p>
李茂有钱，家里的亲叔叔在外地当官，生意越做越大，有子有女，家中有美娇娘，有理由想不开吗？</p>
“那日，草民和李茂谈生意。”</p>
孙有才深吸一口气，他承认，李茂是个诚信的商人，却不承认他是好人。</p>
因为两国开战，孙家在阜阳的生意不如以往，孙有才用重金购货，而无法运送到阜阳。</p>
他请李茂吃酒，说出自己的苦恼，想要退一部分首饰，而赔偿的违约金太多，他无法承担，请求李茂通融。</p>
李茂当时满口答应，转过头第二日大发雷霆。</p>
孙有才被李茂发火弄得莫名其妙。</p>
两家合作有十多年了，头一次出现这种事。</p>
孙有才很激动，指责李茂伪善，他提出的赔偿，已经很为李家考虑，又不是一毛不拔</p>
合作多年，有私交，按照交情来说，李茂也不应该苛刻</p>
过了两日，李茂约孙有才吃酒。</p>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茂突然抽出袖口中的匕首。</p>
孙有才以为李茂要杀他，吓得连连后退，瘫坐在地上，就在这时候，奇迹发生，李茂竟然对着自己的脖颈下手</p>
血迹喷得孙有才一脸，等他反应过来，李茂早已气绝。</p>
这种事他说不清楚，只得匆匆地逃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