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很无聊的。”她耸耸肩,掩着嘴奸笑道。
“诶?我当然要知道,这关系到我的安危,毕竟会被砍头的是我而不是你。”
“这个嘛,只能说明‘世界之子’有高人被派进来了,他们也许和好事者达成和解,正密谋打破眼前绯局。我问你,上面大大小小五个绯局默环阵,你是否乱碰过默环角菱?再或者是在不知情下被它们割伤流过血?如果有,那么恭喜你死丫头,你便是‘吕库古小姐’了。一旦被世界之子逮住,便会被他们作为献祭砍下脑袋,以你的血来破了困阵,从而找到这里来。”勿忘我姐妹说着说着,忽然怪叫一声,双手猛得拧住我双肩。我正听得战战兢兢,被她一叫吓得险些跌倒,她乐得手舞足蹈,越发得意地狞笑起来,说:“那可不是大砍刀,而是很钝的锯刀,像伐木般一点点将你这颗美人头锯下来,提在高人手里到处走到处测。哈哈,你眼中又流露出这种祈求活命的表情,快要笑死我了。但照目前看来,因为‘蝴蝶会’的出世,咱俩可能不必死了。”
“请你正经一些,如果你实在想看这种表情,我随时都能满足你。适才你还很担忧,现在又觉得无性命之虞,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傻妞,你怎么这么笨哪?你自己都能想得明白,他们割了你这颗美人头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闯进来吗?既然他们另寻途径,还需要你脑袋干嘛?”她一把抱住我的脸,在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道:“至于我嘛,会比你稍微麻烦些。毕竟在地坑我炸死了他们几个人,世界之子有仇必报。所以我得趁他们进来前,尽量多的给自己找些筹码,也需要看得更广,总之先得搞清‘蝴蝶会’到底在这做过什么。”
“可万一他们不依不饶非要结果你,仅凭你手中一颗狼咬和人骨刀必然应付不了。”我不仅回想起云诺虫坑道大爆炸,迷惑地问:“地坑里世界之子遭上的大爆破,需要一定当量的炸药,而沿路过来我并未见你带着那种东西,还有破手机,这都哪搞来的?”
“这些东西,它一直就在坑道内啊,我平时就爱好养颜啦,上瑜伽课和做美甲,从不干体力活,哪扛得动这么多器材?”她背着手转过身子,朝我们爬出的密道方向扫了一眼,问:“你也说自己曾爬遍那里的地坑,难道就没见过相似现场?”
这样的地坑还真有,前一次我独自探入时曾去过左侧一路坑道,那头连接三角窟窿下的浅水道,90年的swat队员和警员就曾打通过,结果被炸得支离破碎,死伤惨重。难道说,云诺虫地坑里的爆炸,也是同样的炸弹?
“那颗炸弹,早在八年前我就见到了,地坑内倒吊的死人,原本就打算引爆才被偷袭身亡的。那是一套装在黑铁箱内的装置,已埋入土中一半,我只是为他们做完剩余工作。原本我可能会发现密道,但自由宪兵到得太快,我只得带着触发器逃之夭夭而已啊。”见我恍然大悟,她这才拖着我的手继续前行,道:“严格来说,炸弹早该在八年前就爆破了,只是因为我的缘故而被拖延时间。这也间接说明,当初闯进密道里的人,就从未打算按原路退回,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必然知道,短桅捞船滑进来的水道。”
“所以,你是打算等他们闯入后,将这些对世界之子全盘托出,嫁祸到‘蝴蝶会’身上,洗自己清白?”我听完这些,心中暗自盘算一番,觉得实在太冒险。对方不是傻子,刚冲进来就爆炸,哪能这么凑巧,用脚趾也能想通,这肯定是弥利耶动了手脚。
“你好烦哪,还是瘦猴安静,哪来这么多的问题?真是吵死我了!什么洗白自己,当他们进来,能主事的就不再是世界之子,而是圣维塔莱,我的生死全由他们来决定。”
我记得拉多克剃刀在地坑对决时曾因稻草男孩破坏停战契约而大声斥责,就提到过这个所谓的“圣维塔莱”,但这好像是个姓,或者是意大利某个教堂的名字,并且又与“执行队”相关。原本我一直以为它是兄弟会的后援,现在冲着勿忘我说词,彷佛全然不是一回事。那么,届时我能否不掉脑袋,可能也取决于他们。
“那是不是拉文纳的教堂?我前些年曾参观过,还和老范合过影。”走在身后的马洛闻听走上前来,问勿忘我说:“你所说的圣维塔莱是不是指的就是这建筑?”
“那不是古典建筑而是个组织,代表着暗世界的仲裁者,更是维持次序制定法则的警察!”她指着瘦子笑了几声,道:“每当暗世界的人遇到难以摆平的困局,或因利益分配不均产生矛盾,在血光之灾到来前,圣维塔莱就会出现。他们是破法者和债权人,再或者说是高额的雇佣军,存在就是为了解决麻烦。八年前他们没到场是因为正在解决其他麻烦,这回天下无事,铁定被铁布利希高薪聘请来了,所以要怎么处置咱们三人?全由他们说了算。”
“因此,正因为执法队的到来,世界之子被迫和铁布里希兄弟会达成和解?”
“这两者本来就没矛盾,只不过一派属于暗世界,另一派是个大党却不归属暗世界,哪来和解一说?那不过是上面的庸才破不了默环阵,除了找圣维塔莱再没其他办法。毕竟给钱的冤大头是公羊们,世界之子却可以从中白占便宜。我猜想啊,这就是他们结盟的主要原因。”勿忘我姐妹见我听得满脸愕然,一下拧住我细长脖颈拖到身旁,说:“可你的两个朋友偏偏掺杂进这件破事里,最后会不会被人灭口,这就很难说了。尤其是你的小男友,索性不如让我活捉回去砍断四肢喂猪食,烂死在沟里,也许更走运些。”
“那要怎么办?我们哪知道跑来这里会有这么多麻烦?原本只想做现场直播而已啊。”马洛一听,脸都吓白了,跟着听到她后面威胁我的话,很快又笑了,说:“这全部都是玩笑,对不对?像你这么美貌又睿智的女性,怎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目前说不好,一切静观其变吧。”勿忘我笑而不答,侧转过脸看着我,那双深黛闪亮眼睛更邪恶了。这分明是在警告我,得全心全意当她的狗,不然以这个疯子的品行,绝对做得出来。马洛也许已中了她魅者的某些伎俩,双眼被蒙蔽了,竟以为此人善良,她心底究竟在盘算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我叹了口气,硬生生挤进俩人中将他们分开。照目前看,我们是伴獍行如伴虎,全都处于弱势。如果产生间隙,真到了内斗的地步,马洛连我一个女流都打不过,就更别提她了。三人里瘦子最弱,且最无足轻重,极有可能会被勿忘我随时抛弃或干掉,只要这个坏胚子受到丝毫威胁或忽然发神经,便有可能发生。
就这般说着走着,我们不知不觉追着水渍走出了二百米。我将绿线投射出去,查找身后足迹,似乎是在绕个v字形。水洼时大时小,有些干涸,有些泥块充盈,当勿忘我脚步停下,出现在眼前的,是数片不亚于那座石龛淤泥滩大小的池子。这里出现许多人工挖掘的痕迹,从堆土和埋在泥下的湿麻袋来辩,短桅捞船可能由这端进来的。而奇怪的是,这附近完全没有能下船的湖泊。
勿忘我站在麻袋上,说她要静一静,我忙推着马洛远离这个危险人物。瘦子让我擎着手电,在褐皮本子上画起地形图来,说自己之前为了躲俩个弥利耶女郎,这里从未到过。通过计算,这整片干泥地的直径可能超过四百米,是个非常大的地方。而本子上画下的线条,显示出是个椭圆洞窟,并非天然形成,而被人精心设计过。他见我正打包裹里掏出安贡灰拿在手里挥舞,不由面色煞白,怪叫一声窜出老远,摔进了边上一个池子里。
“你,你想干什么?你别再靠近我!”他举着手电乱照,想要找寻我的位置,随手捡起水里的石子乱砸,道:“小老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掏出凶器?难道想杀我?”
“你在说什么啊,老马?我怎可能会伤害你?”我又好气又好笑,将手垂下,说。
“那你为何突然掏出刺矛,悄悄靠过来想干嘛?弥利耶女士让我时刻提防你,我总道大家相识一场,之前你也很正常,但我却亲眼见你无缘无故和她打了两次,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很凶残。我向你保证,绝没透露过你的名字和厌头罗的事,你饶了我吧。”
“你被她灌了太多迷魂汤了,我根本就没杀过任何人,沿途她一直在虐待我,我才是受害者。”我叹了口气,将叉子抛到他面前,做了个放轻松的手势,随手捡起他抛来的石子,拿在手里端详。这是块橄榄形的卵石,与四周各种碎渣都不同。想着,我走到水池尽头,不由尖叫起来。马洛忙将安贡灰往腰间一插,跑上前来。
眼前的绿线平铺出去,在右侧三十米之处纽结成团,形成一座木屋的外型。里面堆着两排麻袋,半人多高,边墙似乎有些物件,遍地都是,石壁上糊得满是污渍。我的肉眼已被剥夺,光凭线团,实难搞清这是什么。
马洛擎着手电,往我所指方向照了半天,回头一摊手道那头根本没有屋子,但麻袋什么的却有。说着他快步朝那头跑去,竭力想要避开我。我也朝那头慢慢走去,不断回想瘦子惊惶的双眼,他之前还没如此怯弱,刚见到我时还显得无比激动,但在下了破船后完全变了。甲板上明明是勿忘我在施暴,他却看作是我的寻衅,哪怕眼瞎听对话也能明瞭,分明是勿忘给他下了眼药。当我距离那片石壁咫尺之间,马洛突然抱着脑袋窜了出来,他嘴角哆嗦个不停,大叫那里炸了几个人,尸骸就停在麻袋背后!
我朝身后喊了几声,打算唤勿忘我过来,可这个女人不知跑哪去了。我摇摇头,沿途各种稀奇古怪的尸骸见得多了,也早已麻木。想着我问瘦子要过本子,示意躲得远些,径直朝那头走去。
越是靠近这片石壁,绿线凝结的木屋外型越清晰。我当然知道它不存在,因为伸手前探摸不到木料。但这是一座很怪异的小屋,简单来说就是没有盖屋顶,很像那些河滩边临时围起来给人更衣的蓬房。虽然简易却做了个毫无必要的底座,那是四边开口的五台阶的木梯基座。我的腿很快穿透虚无的台基,来到两片麻袋堆起的壁垒前。这里搞得就像战争年代巷战的障碍围屯,如果再架把机枪,就是个火力棚。
在麻袋侧后,果然四散着不少裹在破絮烂衣里的残肢,很难分辨哪个部位,整体拼不全人形。从创伤来分辨,残骸应该是自己吞下小型炸弹,打体内将自己爆破炸开的,所以才会在原地将人轰出老远。这个角落之前肯定有过个密封屋子,因为骨骸并没跑出范围。至于这都是些什么人?我辨不出,只有绿线聚成的外型。
马洛见我啧啧称奇,便返身回去喊勿忘我来分辨。他一路高叫着走了没多久,我已将这个怪屋外型用笔描绘下来,既然看无可看,顺脚附近走走。就这样我绕到角落的另一侧,便见到眼前出现了个更大的池子,最奇怪的是,它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刀切,水岸另一边,突兀地低下去五米,有藏在石壁间的小瀑布,那里显然是个大湖。
我伸手前探,一步深一步浅往那端走去,很快下了水,隔着雨靴都能感觉池水冰得刺骨,活像双腿浸在井水里那般。到了脏水被一刀切的地方,脑袋便狠狠撞了一下,我毫无防备,重重摔入水中,顿时池水将连体服浸透,不断冲刷身子,将我冻得嘴唇直打哆嗦。
当我抬起头时,却见前方站着个黑影,勿忘我不知何时已跑到了瀑布底下,她正吃惊地望着我。背后持续传来马洛喊她的叫声,他端着那可怜的手电,自然难以在广大环境中找到她。我回头冲瘦子叫了几声,他含含糊糊应答,却不见回。我刚想让勿忘我唤他过来,一回头却发现她跑了。而在眼前五米之外,一刀切的断水处,站着另一条身影。她较我矮一些,浑身湿漉漉,同样有对深黛闪亮眼睛,正屏息凝视着我。这个黑影,便是那黑长发的弥利耶!
“安娜?嘿,”我朝出她挥挥手,尽量放柔声调,让自己显得没有敌意和友好,边走边说:“安娜,我是你的伙伴,也是弥利耶,并为你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将手张开,打算让我看清,并没有携带武器,显然听得懂我的话。就这样,我摸摸索索来到跟前,打算设法将她弄上来,结果手一伸,却撞在一片粗糙异常的山石上,这里果然是石壁!
“在哪?在哪?”身后由远至近传来勿忘我的声音,她在马洛指引下飞窜到池水里,一把拧住我马尾,口中飞沫乱溅,喷了我满脸,问:“小贱人,快告诉我!我刚才肯定听见你喊安娜了,还不止一声,我的宝贝在哪?”
“你注意点淑女形象好不好?”我用力推开她,指着山石道:“你的安娜就站在底下五米之外,她正看着你施暴哪。哦,她或许瞧不见,那头是石壁的一部分。”
勿忘我发了疯般朝着那头乱踹,各种碎石渣纷飞,她使劲全身气力狂叫着,似乎打算让对面的女儿听见。就在这时,我发现我是错的,黑长发女孩似乎能看见我们这头的动静。她举起自己右手,将食指停在半空之中,似乎打算写字,透露我们某些秘密。
“闪开,她正打算留言,被你晃来晃去,什么都瞧不见!”我将面前这个喊得声嘶力竭的疯子一把拖开,她闻听对面打算留言,立即安静下来,做了个噤声,让我好好记录下来。待到一切杂音消失,安娜点点头,手指缓慢移动,隔空写下一段句子。
我前后花了四分钟,才完整记录下留言,望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我直坠五里雾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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