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套策略是成熟的,我起先已经说过,它是唯一能拯救所有人的保命大法。”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辩出它是什么了吗?”我死死盯着远处的那个东西,问。
“我觉得它的头颅或许是个命门。你们看,它一只手掌被砍碎了,肋骨全断,脊椎也歪了,这说明是个死物,它不怕挨打。而现在,就头骨完好,能做到这一步,说明它十分在意保护自己。所以,咱们的下一步韬略,就是要贴前靠上去,设法活捉住它,斩首才能一了百了!至于那是什么?我没有悟出!”
内商一定,我们立即行动,既然这具凶物会搞袭扰战,我们自然也会。于是,三人各擎着一片铁板,呈等边三角形姿态开始进逼,沿途见石渣就抓,一抓就甩。当发现它又打算甩飞骨,便立即聚拢。总之,就是持续消耗它的碎骨存量,将它固定在一段范围内牢牢钉死!
眼见碎骨石块横飞,情势危急下,我只能专顾自己这一头,在靠上去的过程中,我不停抛掷石块和地上一切的金属片。那东西将体内碎骨劲力喷出,力道凶猛,很快我这片破窗就被扎成刺猬一般,手感沉得不行。当然,这怪尸也没什么好,像机枪般连续发射,它的上半身已完全瘪了下去。显然,能用上的碎骨基本使完了,接下来,它的动作就变得容易预测,那就是继续之前的套路,高速狂奔,继续诱引我们砍碎它的四肢!
可惜,这人一旦计谋被人洞穿,无论耍什么心眼都是毫无意义的。此刻,我们已将它逼在一个三米范围的小空间里,那东西怪嚎一声,往天花板上窜,范斯早已防着,一斧子抡下去,将它当空打下,顿时那东西又碎了一条胳臂!
alex爆喝一声,忽然将手中盾牌一丢,脑袋压低,望准它胸腹冲过去,将左臂架在脑袋上抵挡它发难!我见此情形,不由暗暗叫苦,咱们这是要擒下它,又不是搞自残,纵然你小子这招有效,那小臂也完了。然而,他却像听不见我的狂呼,不管不顾一味死冲,那东西立即张开血盆大口,望准它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在心中哀叹一声,瞬间没了要继续作战下去的意念。就算我们能够击败它,你说你alex废了条手臂,这值得吗?这让我这当大哥的怎么交待?
“这劣畜中招了!老范,动手哇!”岂料,那头传来的却是alex的狞笑声,猖狂且嚣张,我抬头去看,只见怪尸的牙口就落在手肘弯上,再也咬不下去!只听胖子应了一声来了,寒光在我眼前闪过,怪尸那颗漆黑脑袋随着斧刃落地,被生生斩下!
这一招,不就是犬场里训练狼狗的做法吗?我一下子明白了alex那深不可测的智慧,恍然大悟!只见他顺手从手臂弯上取下四块叠加的铁皮,正得意洋洋地放浪大笑。他手指瘫在一旁的风干肉尸,说这是他们老家专杀疯狗的土办法,一般都是两人一组,一人当诱饵一人执刀,一砍一个准!这么看来,高卢人的阴招,也并不比拉丁姆人差多少,难怪几千年前能打得古罗马嗷嗷惨叫,跪地以黄金赎城。也许你认为我出生意大利,会特别崇敬古罗马军团,文章里总会提到。然而,实质的我,却十分厌恶古罗马和元老院,在那些军团横行的几千年前,意南各山地民族一直以来就是被压迫奴役的,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性和文化延展性,我更以自己是玛尔西人或萨谟奈人后裔而自豪,更以体内流淌的古华夏遗风而为荣!
就在我们自以为获得全胜之际,这具怪尸居然又悠悠然站起身来。顿时,一片血色浓雾从砍断的颈子里喷薄出来,像个迪厅烟雾喷射机般霎那间将四周染红,将我们陷在云海雾罩里,彼此间再难找到对方!这东西无头的腔子里,喷出的不是血沫,而是一股极为腥臭的气体。当它接触到鼻子时,我不由眼皮打颤,立即感到全身无力,整个人歪歪扭扭!
“小老弟,alex,我搞明白了,先兜上口罩护脸!尽量眯起罩子,别让血雾过多摄入眼睑!”我的左侧一阵稀里哗啦,他们俩人似乎是与那东西掐上了,范斯一边挥拳一边步步后退,疾声大呼道:“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它并不是嚎灵,而是污鬼死后化成的另一种更凶残更嗜血的东西——demigod(半神)!”
“那你的意思是说它具有神性?怎么都杀不死?”远处是alex的哀嚎,他深叹一口气,叫道:“老范,你还能不能有点谱?早知这样,我就不引它伸头一刀了,现在要怎么办?”
“神性?那种肮脏无耻的东西,生前就是恶人,能有什么神性?那只是拉丁古书里实在找不出像样的称呼,胡乱取的名字罢了,要我命名就管它叫下水道,阴沟蛆虫才算合适!”听着声音,他们俩个差不多已经退回到了破车堆架前,沿途胖子边打边说:“万事都有两重性!这东西虽然凶悍无比,但再也没了嚎灵能蛊惑人的伎俩,也无法移动重物来压人,接下来也只有一枪一刀砍杀,不是它死就是咱们亡!”
“除了不停不断地打下去,就没有其他法子破了它吗?”我绝望地抱住脑袋,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大声叫道。
“有,可惜咱们谁都办不到!另外我也不懂那套!”
“你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alex急切问道。
我也想问那是什么,便收紧动作侧耳去听,顿时就感觉浓雾里正有一道劲风刮来,刚扭过头,左脸颊上便被抽了个火辣辣的带血耳光,紧跟着,我的侧腰像被老树干扫中。伴随这股力道,人被打得腾空翻起。迅即,我眼前一片迷离,满目昏黑!我也不知自己被抽到哪了,只感觉周身骨头架子都快散架!
当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好像已过去了很久,四周都听不到杂音,只有远处似乎亮着一堆篝火,正有个黑影跪在那里烧东西,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橡胶化纤烤焦气味。当这个人烧完东西,似乎打边上捡起件什么来,然后开始发力。但此人,很显然不是胖子和alex中的任何一个!整片视野也完全是颠倒的。
眼前的破窑,一切风平浪静,好像从未发生过激战,由我这个视野望出去,超级货卡不存在,其他古董车全都完好,只是全被钉在天花板上!远处那个黑影似乎是注意到我可能已经醒来,转身从地上艰难地站起身,缓缓走来!
待这个人靠近,我才发觉那是个男的,并且浑身一丝不挂。眼前一片漆黑,辨不出样貌也分不清年龄,好似受了极重的伤。这人手里提溜着一把明晃晃的东西,那是一把造型古怪的剔骨刀,刀头曲成了一个九十度,像条毒蛇与刀柄紧贴,上面还有三道开口放血的棱印。而刀的握把部分,却是两颗鸟卵,通体黄铜打造,镂刻着极多繁琐的线条,最具标志性的,刀柄上有个骷髅头并长了一只眼睛。
那人走上跟前,粗声喘息弯下身子,倒悬在我头顶。此刻的我,见他正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便死死盯着那把怪刀看,生怕被它刺入身躯。也就这么一看,便很快看清此人腹部有些异样。他之所以受重伤,是因为被人刨开肚子,内里很大一坨肠子消失不见,深红污血如注般流淌。而那破开的肚皮上,有个十分诡异的图案,那是五条手臂断肢,手指握住前面一个断手手腕,相互环绕形成一个圆圈,中间是片开裂的三叶草!
我觉得我肯定没有见过这个纹身,但头脑里却很怪诞的又有印象。总之,这个古怪图案此刻基本已被鲜血浸透,我已无法分清每条断手的颜色!
这人是谁?他想干什么?我越是惊惧便越是竭力想看清,可不知为何,周遭丝毫变化也没有,仍然一片漆黑,什么端倪也瞧不出!我的眼睛,似乎被人剥夺了能力!须叟间,这人已完全跪倒下来,虽然望不见他的脸,却能嗅到一股肉臭的血腥气。他抱着肚子,努力支撑起身子,高高举起剔骨刀,腕子被一股来历不明的暗光映亮,伴随寒光闪过,led电子表上出现了个时间,晚上零点正!
我记得适才还在与半神血战,怎么被抽晕了醒来就到了半夜?他们去了哪里?这光屁股男人为什么想要杀我?
恰在这时,我才惊觉,自己也是赤条条的,被这人倒吊在门洞的铁栏栅上,之前所看出去的一切颠倒,都是基于我被人倒挂的缘故!这么说回来,我岂不就是那个被献祭的对象?难道半神怪尸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我自己?
“我的肠子被它掏去了大半,实在没有料到,他们为了抓住兽突,竟能释放出那些东西!眼下,我们就将为这座宅子殉葬了。”那人恨得咬牙切齿,忽然间又笑起来,说:“不过,我们虽然失败,那也代表说,鹰咀豆那头必将得手,他们也许已找到沉波之鱼,那么漩涡也就牢牢掌握在我们手里,可恨,却要我们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些小兔崽子!”
我刚想唤他住手,这个黑影抓起剔骨刀,一下子扎透我手腕,然后憋足了劲往下猛拽。看得出,这个人已虚弱到了极致,他完全是依仗身子重量往下压,剔骨刀在我手臂游走,可我却觉不出丝毫疼痛,就这样,从腕子到腋窝,肌肉被完全破成两片!跟着,另一条手臂也被刀尖深深扎透!
我想喊,却叫不出声,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我嗓子眼里挤出,大概是说了这么一句:“你看清了他们的面目了吗?这好像不是吕库古家族的人。”
“绝对不是,他们都带着欧洲口音,既不是他们的人也与我们的部分没关联。”说着,执刀的男人割完我另一条手臂,颤抖地站起身,道:“我所能做的,便是将我的命交付与你,如果觉醒,你必为我复仇,现在便要立下血誓。”
“你我不会死的,我们将会永生,执行吧,纵然是吕库古的后人,也找不出破解我们困阵的办法。”我的喉咙里继续冒出那个嘶哑的声音,它叹了口气,道:“去往那头吧,让我们将这片死地封存起来!”
黑影沉吟了许久,扬起脖子,将那把怪刀直直探入喉咙,猛地双手发力,竟吞到肚里去了!只见他应声而倒,污血像喷泉般从腹部破口涌出,很快就染红了周围一片。
“诶?不是叫他去另一边吗?此人何故在此自裁?”望着这幕看不懂的情景,我心头好生奇怪,只感觉自己的手指好似在扭动,那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嗵”的一下又跳起,然后向着前仓方向步履沉重地走去。当听得一个清脆的下水声,耳畔再无杂音,死寂无声了。
“我望见一座被刺穿的城,在卑微的卷帙间,在橙色的苍穹下高翔飞腾;我望见一面面丝绸的城垣,以及一颗被杀害浸透在琉璃瓶中的暗星;我望见一座雕像,铸就以血泪,铸就以残肢断臂的陶土。倥偬五十年,白马过隙。”那个嗓音叹息之时,我被一股外力猛地提到半空,瞧见副仓中心有个圆窟,正倒映着一片灰暗苍天,一轮巨大的血月,倒悬在视线中央。
我知道,这是我僵死前的目视,只是,这般无助绝望地丧生,竟可悲到不知因何缘故。慢慢地,那个圆窟越来越小,灰暗云层和血月也距离我越来越远,我犹如掉入一口有百多英里长的深井,陷入了绝对黑暗……
猛然之间,一阵恶臭的腥风扑面而来,我圆睁双眼,发现眼自己又被拖回到了这个布满血雾的破窑里,四周依然是刀光斧影,和拳拳到肉的激烈搏战,耳边全是范斯和alex的无尽唾骂,他们似乎还未察觉我走失了一段时间,依旧在相互之间研究韬略。
“你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这是alex的声音,听到此我不由一愣,这不就是我被抽晕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难不成我又中了幻象?或者说我根本不曾晕倒?
“方法便是,将自己献祭,化为厉鬼,屠戮半神!”范斯哀嚎一声,叹道:“可惜我们谁都办不到,而且也没有那种刻骨仇恨,此番咱们算是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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