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一副堪比酒瓶底厚的眼镜——眼镜的两条腿儿早已不翼而飞,现在是用两根细细的绳子捆在耳朵上。
老人脸上沟壑纵横,污秽不堪,只有那眼镜后深邃的目光还能表明这是一位满腹经纶的睿智老人。
他叫厉咸平,今年67岁,退休之前是社科院院士、箐华大学经济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特曾多次参与国家重大经济政策的拟定和修改。
去年6月退休之后,为了完成对老伴儿陪她到处走走的承诺,老俩口儿开着车开始了漫长的旅程,从北京而山西,再到西安看了兵马俑,经陈仓古城入川,饱览了九寨的绝美风光后转而向东,经过重庆,来到了红色之城——遵义,继而在“十一”小长假后继续向南,来到了g市。
漫长的旅途到了终点——丧尸大爆发,末世来临。
时至今日,厉咸平脑海中仍然深深刻着副驾驶座上,绑着安全带的老伴儿那张尸变了的脸!
当时他们正堵在东二环上,无奈之下,他只得弃车步行,开始了无比艰难、饱受凌辱的末世生涯。
堵车形成的幸存者团队天然就没有凝聚力,临时抱团的陌生人们来到东站仓库区后,很快就分离了。
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们完全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受人抛弃在所难免。
可最让人发指的,是那些撕破了伪善面具,肆无忌惮抢夺老人们粮食物资的家伙。
厉咸平的眼镜就是在和抢夺者的争斗中被打断腿的。
有着和他相同遭遇的老人有七八位,在被各自的团队赶出来后聚到了一起,躲藏在仓库边缘的民房里,苟延残喘。
幸而这时他们遇到了末世里的另类——来自市内某大学的青年教师卢玺,这个胖男人带着他的两个男学生,义无反顾的承担起了照顾这些老人的责任。
为了给老人们弄来食物、水和药品,卢玺他们辗转于各个团队之间,跟着他们杀丧尸收罗粮食物资。
因为不是团队的人,所以常常遭受各种不公的待遇,杀得多,分得少,时常还得忍受其他人的讥讽和嘲笑。
但三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竭尽全力换来的粮食药品根本无法维持老人们的生活,厉咸平身边的老人们逐渐故去——好几人选择了自我了断——到了春节前,只剩他一人了。
厉咸平也曾想过走那条路,但卢玺的那句“我都没有放弃,你凭什么放弃”彻底浇灭了他的自戕之心。
北宁军的到来,魏三少的覆灭,让整个东站的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为东站这个小社会最边缘的厉咸平,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无力参与,更没有话语权——直到除夕那顿“年夜饭”。
那天当他将信将疑的被卢玺搀着来到“海鲜超市”,最终从那个笑得甜甜的小姑娘手里领过还带着热气的食物时,这个经历过各种风雨各种场面的老人,两行浊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手里拿着的,不仅仅是份“年夜饭”,更是一个希望!一个找回尊严活下去的希望!
而北宁军的那封“公开信”则让他对这个团队更加向往——且不管对方会怎么做,光是敢于表态“所有支持建设的幸存者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就足以打动他了。
当天晚上他就开始劝说将信将疑的卢玺——这个饿脱了形的前高校教师看过了太多末世里的尔虞我诈,根本不相信“公开信”里的话。
最终让卢玺下定决心的,是东站越演越烈的战乱。
大年初四那天,一直被王老大压迫的刘孟阳对之猝然发难,揭开了东站战乱的大幕。
两个实力最强者撕破脸皮开打,让东站脆弱的联盟轰然解体。
各个团队或是粉墨登场直接投入某一方;或是明着拉架,暗中使绊子;更多的则是观望,但在底下也在纷纷做着各种准备。
这也波及到了处于边缘的卢玺他们——短短两天时间,已经有好几个团队要求他们加入。
而更让卢玺心动的是,整个东站仓库区,涌动着一股暗流,那些位于中下层的人们,不分团队都在四处串联,企图逃离东站,投奔北宁军。
最终,卢玺成了这帮逃亡者的协调员和领头羊。
“该走了吧?”
“卢玺呢?跑哪儿去了?”
……
初春下午的阳光已经有些威力,燥热的阳光让这帮逃离者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嘘!小声点儿,看,卢玺不是已经来了吗?”人群中有人打着手势安抚众人,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前教师带着他的两个学生沿着墙根正快步赶来。
“走吧!不等啦!”卢玺走到众人面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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