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男人蒙着面罩,又是把身影隐匿在黑暗当中,露在外面能够叫人辨认的也就只有一双狭小的眼睛而已。黑色的面巾下方,不知有意无意的是一小撮没被收纳进去的胡须毛发。
这个男人虽然身形很矮小,不过身手却也十分灵活。地上的青苔滑倒了他,他还能凌空一个翻身,在旁边的位置上,堪堪站稳。
这个时候,从暗沉的室内看过去,屋子里的姑娘们大多能够看出他动作利落地从袖管里面摸索出来一样什么,在走廊上摩挲了不一会儿,像是选中了哪一处来做突破口似的,将什么锋利的物件插入门缝滑擦了进来。
如果不是事先留意,就是霁月风光姐妹,都不得不说,这个毛贼比她们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有本事了。
看那翻开门闸的手法,撬门细无声。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他得意地动作着,不一会儿就将特意打造得坚固的房门轻轻撬开,却又能够在门闸落地发出声响之前,飞快地从屋子外面探进手来将门闸给接住。
众人在这一瞬间里,不约而同所想到的同一件事,却是东山侯府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毛贼进来?
不说是什么跺跺脚朝廷抖三抖的超级世家豪门,林家那也是贵勋当中排得上号的权爵大户,这大晚上的,看家护院的难道都是瞎了不成,怎么会叫一个毛贼像是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来到府里小姐的闺阁重地?
又不是王元昭那个二狗子——林茜檀还有心思如此想到。
端是看那时候王元昭在人堆里和御前侍卫缠斗的本事,也知道这人武艺是到了什么厉害程度,他能做到在偌大侯府里来去自如,那么别人呢?
正想着,门外的男人已经在初步的试探等待之后,探了进来一只手。随后,又刚刚露出个脑袋,像是在观察屋内形势。
林茜檀主仆几个也都是沉得住气的人,任由他试探,也岿然不中计。他谨慎又谨慎,这才基本认定无误,这才轻轻打开了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大缝,侧身飞快闪进屋子里。
夜风这时候正好那么一吹,将门口那里的气味也都带进屋子里。帘布后面,主仆几人也都闻到那是一股庭院里本来固有的花香,和男人身上酒味与汗味混合的浑浊。
男人看也不看底下一楼处分列而躺那些丫鬟的小房间,一副直奔二楼的模样,林茜檀看得目光微闪。这,还是一个直接奔着她去的。
不论是求财还是劫色,今天这个人来,怎么也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男人这时已经来到四个丫鬟包围的中间位置。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敏锐地感觉到空气当中像是有哪里不对劲。
正想着要不要后退观望,但是已经有一点晚了。
几个丫鬟看准机会已经同时出手,林茜檀这个主子则是躲在布帘之后,观察形势,不去做拖后腿的那一个人。
本来以为四个打一个,又是攻其不备,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但几个回合下来,那个男人只除了第一波的时候有些被动,过招下来竟然也能勉强应付。
男人的身手固然不俗,但能招架下来,靠的还是他用的那些专门对付女人的贱招。屏风猝不及防,就被他重重按压了一下胸前,羞怒得下意识眼泪都要出来了。
女人有这羞耻心,男人却未必有。那男子见到情况变成这样,也不怎么慌乱,反而还猖狂得很,一边和几个丫鬟打着,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嘿,花爷我多久没试过主仆几个一起享用了?”这采花的贼,猥琐的笑声刚刚落下,下一刻,就真正亮出了兵器,动起了真格的。
风光当时距离他最近,一不小心手臂上便被划拉了一道,轻微的刺痛叫她眉头微皱,也对这个猥琐而又武功高强的男人警惕到了极点。
这用的武艺路数,还和张师傅教给她们的那些招式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几个丫头和他缠斗,不一会儿旁边锦荷、待梅屋子里便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被这边打斗的声响给惊醒了。
林茜檀皱眉,这儿还没结束,要是把人都给招呼来,也是有些麻烦的。
想罢,叹了一口气出来,捏了捏兜里刚刚拿出来的防身药瓶子,也不多犹豫,等了有几个呼吸,到男人露出身形破绽的时候,猛冲出来,对着男人眼睛就是一洒。
虽说武艺不错,可也架不住猝不及防的偷袭,林茜檀洒下去的药粉不至于让他毙命,但也够他受的。
田小香管这个东西,叫防狼药粉,这就是田小香做起来的东西。
那男人眼部骤然吃痛,一下子就失去了大半的战力,没几下就被几个一拥而上的丫头同时出手制服。他暗想,出来混,难免要落水。
几个丫头擒住他,他也不太挣扎,只随便她们拿了绳索,要把他绑起来。
这边,林茜檀等人刚刚结束。那边,奴婢房里就刚好点了灯,传出来锦荷和碧书说话的声音:“……外头什么动静呢,你去瞧瞧呗?”
锦荷话音落,另一个声音响起,像是碧书在咕哝:“你大晚上的整什么幺蛾子呢,还不睡。平日不都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怎么今天就醒了来闹我!”
若不是时候场合有那么点儿不对头,林茜檀几乎都想笑出来了。
锦荷睡觉之前帮着她拆纱布,纱布之下,伤口愈合得不错。不过锦荷换纱布的本事不怎么样,弄了半天,也拖得过了睡点,不免精神亢奋。这估计才刚睡着,就被她们这边的动静给弄醒了。
这个时候,屏风刚刚拿了不知哪来弄来的自己的臭袜子,就要往男人嘴里塞,那男人犹嫌调戏人调戏得不够,说了句:“能被姑娘的袜子塞嘴巴,正是花某人的福分!”
屏风拿着自己的袜子,真是一时塞也不是,不塞也不是了。这袜子是她前天换洗的时候脱下来的,没来得及拿去洗了。
不过,还是得塞,不能让他乱说话的。
惊动了别人就罢了,若是把苟嬷嬷这样的外人也闹醒,那可不好。
这边刚刚动作完,那边的小屋子里锦荷就已经嘟囔着爬了起来,开了门一副要往外走的模样。
“哎呀,我自己看看去。说不定是咱们小姐半夜尿床偷偷起来换裤子呢。”
碧书一时没再应声。
林茜檀几个人和她便在空气中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林茜檀心道,待会儿务必记得叫屏风再找一双袜子来,堵一堵锦荷那张臭嘴。
什么叫做她尿床了半夜起来?
没看见那个男人明显的也是因为锦荷的话在那儿愣了一下……
碧书看不见外头的情形,见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闷在被窝里说话:“诶,你到底出去不出去,可快些了,这灯点起来也太扎眼……”
锦荷看清外面的情形,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回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过去把还要闷头大睡的碧书给也拉拔了起来……
大晚上的,锦荷和碧书两个,完全闹不清,眼前看见的,究竟算是个什么情况。
霁月给风光在那儿包扎手臂,屏风则是眼眶红红的,屏浪用脚踩在在一个男人背上不叫那人挣扎着爬起来……
而那个男人,正被扯了面巾,五花大绑地被压在地上,露出了他本来的真容。看上去,面相猥琐,且从鼻梁处往下的地方,还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疤痕也让这个面相猥琐的男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血气。
再看一脸淡定地在一边洗手的她们主子,嘴巴一动一动的,像是想问,又不太敢开口……
林茜檀那是手上也沾染了一点儿的防狼药粉……
林茜檀瞧着,这正间里也不是刑讯问话的地方,吩咐几个丫头稍微歇息歇息,连夜就把这人从后门给送出去,送去马老六那儿。
外头夜来风雨声,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清脆又好听。屋子里地灯火也被点了起来。灯光下,岁月静好,只可惜屋子中心的地毯上面,多了个不该存在在那儿的男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马老六等人也不能算是好人,对付眼前这这么一个采花贼,她的手段,是没有大用的。交给马老六倒是……正好。
林茜檀忽然竟是因为这样,动起了在她屋子里建造一个密室的打算。
可想想又不现实。
再过不了太久,她就嫁出门去了,这密室就是弄起来,又留给谁来用……
这种时候她倒是想起来,楚家那个和王家连通在一起的密室。
霁月等人听令,连忙起身干活,不一会儿,满脸淫笑的男人,就被丫头们联手装进黑布袋,运送去了不知道哪里。
锦荷和碧书,这才有空问一问林茜檀,这都是唱得哪一出。
林茜檀笑了,大概把她们两个苏醒之前发生事情的经过给说了说,叫她们知道知道。
自然,把那男人嘴里不干不净说的那些话给忽略了掉。
两个丫头听了也是很后怕。林茜檀伸手扬了扬手里的迷魂香、合欢水,这些,可都是从那男子衣裳口袋里掏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恰巧醒着,真是着了道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另外一边,霁月打头,从后门那儿开了出去,果真是按着林茜檀的吩咐把那男人给打包送去马氏兄弟那里。
大晚上的走夜路,几个丫头半点不发怵,那男人,起初还不以为意,以为就是几个会功夫的丫头而已,直到进了马老六的屋子,他这才有些笑不出来。
事后屏浪这么给林茜檀复述的。
那马老六一看见花不缺就笑了:“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们花爷?怎么被人五花大绑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