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家出田、宅征募的职业兵,武卒的数量不可能太多,最鼎盛的魏惠王时期,也只有五万人。之后魏国陷入齐、秦夹攻,国力渐衰落,武卒也渐渐凋零,数量越来越少。伊阙之战、华阳之战里更几乎全军覆没,而后虽然重新恢复了一部分,但只能维持几千人的数量。
随着时间流逝,武卒的质也发生了变化。从不断征募新鲜血液的募兵,变成世代当兵的世兵、因为魏国给予武卒的田宅一般是不收回的,还给予免税的好处,这么多家庭不能白养。于是在前代武卒悉数战死的况下,魏国索要求各家青壮子弟继承父业,继续做武卒,这样国家就不必再出一份田宅……
大梁城内。
大梁城高十丈,风果然很大,吹得唐雎苍白的须发纷飞。
他眯着眼望向远处,朝西、北、东三面看了良久后,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这还是大梁近郊么?才半个月,便全然认不出来了。”
大梁的西北边,曾是魏安厘王时圈起来的王室苑囿:梁囿。其建筑风格相当考究,园内种有茂密的花木,养有麋鹿,松鹤在树下栖息,池沼中可以划船。
如今,梁囿面目全非,树木都被秦人砍伐一空,种满珍奇树木的花苑仅剩一片满是树桩的丑陋空地。昔魏王狩猎的獐子,大概早成了秦军的美食。
整个视野之内,都被秦军的营帐和黑首秦卒填满,攻城器械就集中在西边,时不时朝着大梁城头抛洒石块,来烟矢,让城内不得安生。
还有从东北面绕城而过的鸿沟,自从魏惠王命白圭开挖这条运河后,它就成了中原的大动脉,把梁、宋、陈、蔡各地联系起来。每天都有无数船从大梁出发,运送魏地的桑麻布帛南下;又载回楚地的鱼盐皮革,犀兕之角,桂枝香料,在大梁市场上卖得高价。
但现在,鸿沟上商贾舟车绝迹,只剩满载秦军粮食军械的行船,数千名光着上的纤夫在拉拽木舟,就连他们喊出的号子,也是陌生的关中口音。
最让唐雎担忧的,还是北边,在那里,一条浊黄色的大河横跨地表,缓缓东流。
河水是桀骜不驯的,在战国赵魏齐三国相互为敌,以邻为壑后,天灾加上,更是越发泛滥。好在魏国在河边修筑了长达数十里的土垣,这才阻止洪水冲击低洼的梁地。数十年来,在城池与河水中间,慢慢聚集了数不清的人家,开辟了无边无际的肥沃农田,建立了一个个里聚屋舍……
而现如今,那些本该农忙耕,种上粟、麦嫩苗的良田,却空落落的,连只麻雀都没有。百姓被驱散一空,反倒有数不清的秦国黔首戍卒,手持铁锸、锄头,在秦吏鞭策下,他们排成长队,沿着阡陌,向大梁北面源源不断走去。
见此形,唐雎扶着城垛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很清楚,那些秦人要去哪,打算做什么!
秦军要去荥阳!
数十年前,那是唐雎的少年岁月,也是张仪、公孙衍、苏秦合纵连横,尔虞我诈的时代,秦国为bi)迫魏国加入连横,派张仪至大梁,说出了这样的威胁:
“决荥口,魏无大梁;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决宿胥之口,魏无虚、顿丘。陆攻则击河内,水攻则灭大梁!”
但秦军十余次攻魏,围困大梁,都因为孤军深入,无法全据魏地,没有机会兑现这威胁。
直到今,魏国的噩梦,终于要来了么?
在唐雎看来,这都是近二十年来,魏国以土地贿秦,险塞要道尽遭蚕食的恶果啊,秦军方能如此肆无忌惮,都开始筹划水淹大梁了。
看来这一次,与之前那十余次小打小闹不同,秦王,是铁了心要攻陷大梁,灭亡魏国!
“天哉……”纵然沉稳老辣如唐雎,在预见到这个国家悲惨的未来后,也无法淡然。
他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苍穹,又低声感慨道:“若使信陵公子尚在,秦军安能出函谷关?若使信陵公子尚在,魏国岂会落到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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