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二十五章 逮捕(1 / 2)

 乱世七书之却月_乱世七书之却月全文免费阅读_下卷二十五章逮捕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去,天气一天凉于一天,人人都知道匈奴人大举南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赫连勃勃对关中觊觎已久,匈奴贵族都渴望到长安大捞一把,这一年北方雨多,草原水草丰美,马匹肥壮,这让大夏朝野充盈着一种蓄势待发的骚动。

入秋后,关中晋军加紧练兵筹粮,预备迎接随时可能从北方落下的锤击。陈嵩和郭旭虽然已经是军副,但分别兼着飞骑队和骠骑队的指挥,此时两支劲旅已经开出长安,驻扎在渭河北岸,利用那里的开阔地形加紧操练,隔岸就是上次傅弘之大败赫连璝的寡妇渡。匈奴人若是从统万南下,主力势必经过这里。毛修之下给陈、郭二人的任务,就是尽量北上警戒,及早发现匈奴兵动向。两人要默契配合,一路迎头逆击,一路侧翼打击,迫使匈奴军提前展开,迟滞其矛头,为反击赢得时间。

整整一个月时间,郭旭一次家都没有回过,他疯狂地想小俏和儿子。他和陈嵩本来就是铁杆兄弟,现在同病相怜,皆为相思所苦。给儿子取名的时候,小俏煞费苦心,最后被郭旭一句话解放了。郭旭说既然陈大哥的儿子叫陈长安,那就按照你上次说的,叫咱们的孩子郭西都好了。小俏说好归好,这个名字原先说好是留给陈大哥第二个孩子的。郭旭说这个不要紧,我先拿来用,他再生了,叫陈关中也挺好。

陈长安,郭西都,还有他们的母亲。像两根风筝线,扯着陈嵩郭旭两个大老爷们的心。这两颗心过去那些年野惯了,东跑西颠自由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却时不时抽一下。为了身后长安城里的闺中少妇和呱呱小儿。

一场秋雨一场寒,再往北,阴寒山区已经开始飘雪,匈奴兵即将裹挟着寒气策马南下,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前两日,长安城派来的辎重车队带来了冬装和棉帐篷。带队军官捎来王修的口信,说他即将受命巡查前线,盼着和陈郭二人在营火边喝酒。他问陈郭二人需要家里带什么,他可以到府上去给梅虹和小俏传话。郭旭不知道陈嵩想要什么,他自己想要小西都的一双婴儿鞋。这双带着婴儿奶气的小软鞋。他要贴身揣在怀里。

辎重兵回去了,王修却一直没有来。派到大夏境内的探子还已经发现匈奴兵在集结,王修若是再不来,战事一开,他也就没有来的必要了。

骠骑队和飞骑队早就约好要赛马,军营背后是渭河,面前是一带山丘,从山口到河岸。十里地一马平川,正好用来决出胜负。两军约定各自出十名最好骑士,以渭河河岸为起跑点。在山口位置插一面红旗,谁先拔旗谁赢。山头有瞭望木塔,为避嫌疑,双方不派人监赛,而是请一位本地老人裁决胜负。

到了这一天,朔风住手。白云满天。飞骑队十人由斛律征带队,骠骑队十人由徐之浩带队。飞骑盔上装白缨,身上披白斗篷;骠骑红缨红斗篷。随着一声响箭,一白一红两道闪电掠过原野,直插远方。赛道两边,两队各自设了呐喊助威的士兵,当兵的扯着嗓子给本队加油,擂鼓手恨不得把鼓面敲破。

十里地这个长度,既要战马有速度,又要它们有耐力,还要骑士善于把握节律。跑到一半路程时,两队都不再牢固,强者前驱,弱者掉队,不强不弱的居中维持。待跑到七里地左右时,最前面各自只剩下两三骑。此时已经可以看出,最后夺旗的,必是斛律征和徐之浩中的一人。

二人的马匹都是西域大宛马和云中一代土马的杂交种,跑长路有耐力,冲击有速度,年齿也相仿,但斛律征自幼在马背长大,马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除了不会嘶鸣,站在马儿身边宛如兄弟。徐之浩虽然勤学苦练,算骠骑队里数一数二的骑手,但毕竟半路出家,驾驭术不能忘斛律征项背。更为关键的是,斛律征的体重,只有徐之浩的六成,各自马匹的负担也就有了落差,到了最后一里冲刺的时候,斛律征的优势就显示了出来。结果是斛律征领先徐之浩三个马身,轻舒猿臂,拔起红旗,纵身跃上马鞍,向着来路方向挥舞。徐之浩喘着粗气,不得不佩服鲜卑狐狸大哥的身手。换了他,就算跑赢了,也断断没有跳上马鞍挥舞旗子还不掉下来的本事。

在弟兄们的欢呼声中,他们徐徐策马返回,那几个弟兄已经没有继续跑下去的劲头,跟着他们返辔而行。

按说陈嵩和郭旭应该出来迎接他们,并按照约定的规矩,把一件羔羊皮夹袄颁发给赢家。

但他们没有迎上来。

赛马冲到一半的时候,长安城的紧急军使到了。一百甲骑,张弓露刃,带队军官是刺史府司马毛修之的族弟毛侃之,他除了宣布刘义真盖印的命令,还带着刘义真的佩剑,要陈嵩、郭旭就地交出指挥权,立刻单骑随军使返回长安。

陈、郭二人被这道命令打懵了。

飞骑骠骑两队官兵都被打懵了。

在军队眼中,就地交出指挥权只有两种含义,一种是马上去指挥另一支军队,另一种是撤职查办。若陈、郭另有任命,长安方面大可不必用这种剑拔弩张的阵势。

稍稍沉寂片刻,陈嵩的亲兵先回过神来,一声喊,团团把陈嵩围住,带队校尉大喊一声谁敢动陈军副,老子把他剁成肉泥!这一声提醒了弟兄们,大家分成两队,一队簇拥在陈、郭二将身边,另一队抄起兵器,将长安来的一百甲骑围在一个圈里,长槊的槊尖密密地指着骑士们的身体和他们的马匹,几匹马发出惊恐的嘶鸣,要扬蹄奋起,被主人勒紧缰绳按住了。

毛侃之脸上掠过一丝愠怒。但迅速换成了和缓的微笑:

“弟兄们,这是干什么?都是自家人,难道还要火并不成?毛侃之得到的命令,是护送陈、郭两将军回长安,又不是来逮捕他们。你们这样动刀动枪的,岂不是要陷两将军于不义?”

陈嵩没有说话,他在心里迅速地扫了一遍,没有找到自己的任何过失。他想到了给刘裕送密信的事,可瞬间判断这件事还不会这么快地牵连到他身上。这样一来,越发不明白长安方面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召他。

他不吭声。手下弟兄也不动,密集的槊阵还在。虽然天气寒凉,但甲骑中已经有人满脸是汗。

毛侃之的脸阴沉下来,伸手摘下刘义真的佩剑,平举到面前:

“义真刺史有令。此剑如他亲临,有敢抗命者,立斩!”

这句话被刚刚赶到的斛律征和徐之浩听得明明白白,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见这里已经是对峙之势,再听到来人这么凶狠的姿态,完全摸不着头脑。一个老兵跑过来,三言两语说了原委。徐之浩用关中话诅咒了一句,叫人去拿他的铁槌,被郭旭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止住了。

斛律征下了马。拨开士兵,走到毛侃之马前,虽然知道后者官阶没他高,仍行了一个军礼,不过语调却是松松垮垮的:

“军使不要怪罪,弟兄们没见过这种阵势。换了是你。突然冒出一队人,平白无故地要带走你的主官。你会怎么做?”

而后转身对着飞骑骠骑们:

“行啦,都把家伙收起来。哪有北府兵打北...

府兵的道理?”

士兵们看看斛律征,看看毛侃之,再回头看看陈嵩、郭旭,一些人把武器收了起来,另一些依然保持警戒。陈嵩此时已经拿稳主意,冲着弟兄们喊了一声:

“都给我归队!”

呼啦一声,士兵们散开,各自回到本队。两队校尉心照不宣,发出一串指令,飞骑、骠骑迅速结成两阵,像两堵厚墙夹在两边。

陈嵩打马走到毛侃之面前:

“弟兄们远道而来辛苦了,复命不在这一时半刻,要不要大家先到营中吃饭,而后我们随你们走。”

毛侃之一拱手:

“陈将军的美意,侃之心领了。但侃之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在何地见到两位将军,立刻带……立刻请回长安,不得稍有迟误。”

饶是他改口改得快,陈嵩已经明白命令的本意是什么,只不过身为军人,让走就走,没有必要在细节上纠缠。

扫了一眼周围的弟兄,又看了一眼那柄如刺史亲临的宝剑:

“我明白了,我们这就走,但多问一句,如今匈奴兵蠢蠢欲动,战事随时可起,我们走了,飞骑、骠骑交给谁指挥?”

毛侃之抖了抖手里的纸,说这道命令里没有说这个,两位将军不妨就让副手先把军队带回营里,交给军主调度。

陈嵩心里暗骂一声:刺史府那帮饭桶,连一点点基本的用兵之道都不懂,从军中调走两员主将,竟然连善后都不安排!他和郭旭现在都归傅弘之节制,军队交给他,倒不至于被瞎指挥。可傅弘之此时并不在渭河大营,他带着步兵主力驻扎在弘农,预备征集足够新兵和粮食后,进驻渭河南岸,进可策应骑兵,退可保卫长安。此时陈、郭走人而傅弘之不到,交接就有破绽,若匈奴兵忽来,形势必有不忍逆料者。

转念一想,心思更沉:长安这样潦草急迫,想必是有了大变故,以至于刺史府乱了方寸。

向毛侃之借了一点光阴,就在野地里召集两军军官,要他们立刻派快马去接傅弘之来此,同时向北多出斥候探马,日夜严防匈奴突袭。斛律政和徐之浩临时代理两队指挥,其余官佐务必听令。

一切安排妥当,两人随毛侃之南下。走出很远回头再看,飞骑骠骑依然立在原地。从军这么多年来,他俩都是第一次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军队。冲锋陷阵也罢,杀出重围也罢,孤军远征也罢,困守孤城也罢。只要和弟兄们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凄惶过,但这一次,看着弟兄们渐渐沉到地平线那一端,浓雾沉郁。笼上心头,不可驱除。

走出十来里远,毛侃之一声令下,甲骑围拢过来,把陈、郭两人挤住,长槊指着他们的胸口。箭头如刺猬瞄向要害。郭旭怒喝一声要拔剑,被陈嵩一把按住。

毛侃之一拱手:

“两位将军见谅,侃之也是奉命行事。请两位交出兵器。”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耻辱。

陈嵩郭旭自从做了军官,别说在弟兄们面前,就是面见刘裕。也从来没有摘下过佩剑。

但此刻若是硬来,必然引发火并,两人虽然骁勇,但断断不是这么多甲骑的对手,纵然不死,最终也得以更耻辱的方式交出武器。

陈嵩徐徐摘下佩剑,伸手递给身边一名满脸稚气的军官,后者带着一点惶恐的表情双手接过去。转身交给毛侃之身边一名校尉。郭旭交出佩剑后,还没来得及伸手摘后腰的铁槌,一名甲骑迫不及待。已经把它摘了下来。他刚把铁槌交给另一名校尉,就被策马撞过来的毛侃之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手背上的皮顿时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毛侃之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