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书寺的故事未完,也算吊了胃口,我催着天后往下讲,她却不言。夙合绕是没有兴致,见这糕点茶水已尽食完,便与天后宫中所养的仙猫绒团儿玩在一起。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位甄公子想必在大厦倾覆之时,遭遇不少人情冷暖,洞悉世间一切,皆为虚幻。此番一劫,大彻大悟,最后,连神仙都懒得做。
我自是无那般境界,人禀七情,哪样都放不下,有道是:欲海自古波涛凶。若果真做到空无一物,怕是比登天还难。
世间万人,各有所执,一念生,万恶作;一念起,千缘灭。百般纠葛,就连这神冥二界,亦不能免俗。
思至此,我复忆起白晨,放下书本,问道:“天后娘娘,适才宝殿之上,天帝陛下曾言,白晨正躺于九天方宫的玉疗床,不知,可否一见?”
天后尚未回答,只听得外头侍奉的仙姑来报:“娘娘,二殿下现已在宫外等候。”见天后点头,这才将齐铮请了进来。
此时他身着戎装,一副金铁累攒铠甲披复于身,腰系黑底红边兽面带,脚踩斜团金印麒麟靴。青丝微乱,衣衫似有脏污,虽如此,却丝毫不掩盖他的英姿勃发,神气昂昂。
我瞧他这模样,暗想到:天帝沉稳性隐,天后又是温柔体贴,这齐铮倒不知随了谁,竟无半点像父母。
“你这孩子,怎不换身行头,如此邋遢模样便来了。”天后见齐铮如此,口头轻骂道。
夙合将绒团儿抱于怀中,倒也没瞧齐铮两眼,口头便道:“娘娘莫恼,二殿下自小舞刀弄枪,行军布阵更是精通,此刻,怕是训练完天兵便赶过来,连衣裳都未收拾。这般真实兴情,不拘小节,我等怕是几生几世都学不来。”
听似夸赞,却稍显怪异。我依着这话推断,猜想二人已是打小相识,且天后曾言看着夙合长大,起初应要好才对,中间到底何事,得以如此相对?
“说起带兵打仗,我怕万万及不得父神,当年神冥一役,神界所剩不到三万天兵,且主力将帅被困妖界,冥军肆掠,父神带领众人,以少胜多,还天下之太平。只那时,夙合郡主尚在襁褓,而我,仅区区百岁道行,倒是无缘得见。”
齐铮语气毫不示弱,言毕,夙合的脸色早是阴沉难看,天后察觉不妥,呵斥道:“你既知仅有百年道行,便不该胡诌乱扯。昨日擅闯冥界,若非母神求情,你父神非得请圣僧说道说道不可。”
听了这话,齐铮倒急起来,扯了扯那玉汗巾子,道:“万万不可,许清安那和尚,整日里尽是言谈道理,听得人耳朵直生疼。”
又闻得一陌生姓名,倒是从未听说,且这人名中亦有‘清’字,莫是缘分。风雨不定,浮生短暂,相见渺茫,缘来缘散,若有机会,定得见上一面。
正想着,夙合向着天后行了个礼,便言说着离去,还不忘带上我。虽昨日方识得齐铮,然言语之间,多有得罪,处在一块儿亦无好处。
天后语气轻柔,对着夙合宽慰道:“齐铮这孩子,自小顽劣,对女儿家的心思更是不懂。你与铮儿也算共同修行,平日练法习术,怕受了不少欺负,着实委屈了。”
夙合不答,应仍在生着闷气,天后转而对齐铮道:“孽子,方才散去便想寻你,不见人倒罢,如今来了,尽惹得人生气。昨日私闯冥界暂不提,现而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带着两位姑娘好好逛逛,当是赔罪。”
此番,双方自是不肯,耐不住天后要求,边看着面子,也就遂了她的心意。其后细想,天帝公事繁忙,白晨情况暂且不提,单这身份便是尴尬。如此看来,这神界便齐铮一子名正言顺,夙合更是冥界郡主,倒也接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