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一看,竟是陈鬯,他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他将我扶了起来,对我抱拳道:“将军身体不适,城内打更已过,劳烦姑娘来将军房内一趟。”
这才几天,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前些天把我关进小黑屋,现在倒好,自己遭报应了吧。我应了陈鬯,于是跟着他走。
中原的空气特别潮湿,更别说下雨前的光景,衣服贴在身上都觉得黏糊糊的很令人生厌,就算是大夏天的,也总是有这个感觉。
穿过长长的回廊,一点暗窗红火在门里摇曳,隐约可见那人的影子。
他突然停下:“前面便是,陈鬯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心下里觉得好生奇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只有预感今夜恐怕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我先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低低的一声“进来”。
推开门,烛火暗暗的,沉香木的气味扑鼻而来。我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转身往里屋走去,小心地道:“那个”
我的手被人一拉,就越过了一个小槛。大气都不敢出的我仔细看了看暗处的李鼏,他疑神疑鬼的,我正要问什么,他就给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我点点头。
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身体不适,那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李鼏松开拉住我的手,目光所在之处一直都是门那边。然后手慢慢地放在我的背上,把我往里推。于是我也不知怎的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我想保持一些距离,那双带有许多薄厚不一的茧的手却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好像是让我安分点。可是我觉得他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我身上。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珠子砸在檐上,地上。每一秒都能够听到我心上剧烈的跳动声。那感觉像是远山的樵夫看到渡河而来的行人,不知不觉掉落了一地的干柴,又像是三尺尘沙上云荒万里,飘渺无归
“那个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梦游呢?”他没有回应,“如果是梦游的话,那我扶你回床上睡吧。”
屋外突然有人娇滴滴地道了一声,那声音好似甜腻地都可以掐出蜜来了。李鼏一手捂住我的耳朵,发出了一声冷笑,因此她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只隐隐约约地觉得是伶娘的声音。可她不是已经收拾包袱走了吗?那多半就是我听错了。
不过,说真的,他每一次与我的接触都让我的脸不由自主的发烫。他不会是喜欢我吧,就这样的动作姿势不让人想入非非也不行啊。我的双手慢慢攀上了他的腰际,能感受到李鼏稍微地一滞。
“你你要是喜欢喜欢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就是我阿爹说说这种事情要慢慢来,不能过急,而且,我还没成年呢。
“还有,你们你们不是讲究门当户对吗?你可是堂堂金吾将军——不过,你如果真的喜欢我的话,我想这些也不是什么问题。
“其实,我——”
李鼏突然推开了我,有些踉跄地走到桌案前,背对着我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道:“我对你没兴趣,你可以走了。”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心里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裹挟着满满的酸楚席卷而来。
我经过他旁边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分明有恍惚和躲闪。这怕又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夺门而出,已经是豆子般大小的水珠。雨水总有一种魔力,能够把人身上所有的狼狈和堕落都给携走,然后随着太阳高悬一并挥散到天际。
就这样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走在这青石小路。雨珠子坠在睫毛上都看不清路了,我抹了一把脸,抬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的云层把月光掩映得一点光彩都没有。
到底是遥不可及的山河远阔,还是触手可及的人间烟火。仔细想想,我才是那个梦游人呢。
算啦算啦,以前阿爹就说这种事情不能强求,臧胡不想中原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什么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只要两个人看对眼了,哪怕爹娘怎么看不顺眼都不能阻挠二人。更何况现在是我一个人多想了,他会不会是把我当成伶娘了,我低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红衫。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我。
“小星月,快起来快起来!今日步兵营里有大事,可热闹了!”
“我不去——”那些士兵操练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需要好好补一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