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第三世 一百二十八(2 / 2)

只有一年多,她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不是没有过在这里度过余生的念头,然而,只要一想到她这三世经历的一切,她就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庞熠、王春、尹昕、薛缃的遭遇,刘岚刘英还有那么多战死沙场的姐妹们,她们没有活路,起义造反是绝境之中的最后一搏。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们不会成功,可知道不会成功就要顺从所谓的命运而不抗争吗?若刘岚认命,她不过是被臭老头子糟蹋被主母欺凌的众多女孩之一。若尹昕认命,她早就被折磨死了吧。若庞熠认命,她毕生的心血全都被父亲拿去沽名钓誉,她的才华换来的一切统统都没有她的份。王春认命了,她被步穹当做物件一样卖来卖去。原著里的迎春认命了,被孙绍祖活活打死。李若和崔容曾是绮罗丛长大的官家小姐,认命地忍受断脚的痛苦裹成世人赞美的三寸金莲,没有人在意她们付出了终生残疾的代价,皇帝一句话,她们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她林葭雪认命了,让渡所有的资源给弟弟,卖了自己给弟弟娶媳妇,做个贤惠听话的乖媳妇,还不是被丈夫打死,连死后尸体都被父母压榨干净最后一分价值。

为人莫作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从官家小姐到底层百姓,生而为女,又有几个能逃脱这种被他人掌控的命运呢?在现代,她还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但在古代,她们都不过是奴隶罢了,无人幸免,区别只是遇到的奴隶主如何,良人非人,自己的人生,是根本不能自己做主的。

她运气好投胎成林家的嫡长女,可她已经经历过世间的黑暗,又怎么会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再说,她已经生不出孩子了,她做不到为了子嗣容忍水溶纳妾,做不到让妾婢为自己代孕,做不到抢别人的孩子来养,她前世不愿为妾,就是因为妾室毫无人权可言,她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又怎么会强加给别人呢。

爱情的力量很强大,可以让人不惧牺牲,又同样很脆弱,抵不过这世俗时间的侵蚀消磨,她一定会离开,届时所有人都会忘记她。水溶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她回到现代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两两相忘,如此便好。

菁玉努力逼回眼中的泪水,注定爱别离,那就珍惜现在的时光,他们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菁玉,你对饿有感觉,那我说的话,你都能听见吧。”水溶忽然有点心虚,他天天晚上搂着她睡了一年,她都有感觉的吧,他随即反问自己,他们本来就是夫妻,有什么好心虚的。

菁玉点点头,她能听到,也有感觉,当然知道每天晚上身边温暖的怀抱来自于谁,刚有知觉的时候她是抗拒的,两世恐惧的心理阴影让她本能地害怕厌恶床笫之事,始终无法跨过心里那道坎,害怕水溶乘人之危,如果他那么做了,她醒过来一定会恨死他。

但水溶没有逾越,她才渐渐安心下来,慢慢习惯,不过这么一来,恐惧情绪下去了,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胃部,对饥饿的感知越发明显,无数次在心里哀求水溶别说话了,拿根鸡腿过来顶他说十天的话,她一定能为了食物早早醒来。

“那我以后就睡这了,你不会赶我走吧。”水溶讨好地说道,抱得更紧了些,语气里含了几分无赖,“你赶我也不走。”

菁玉身子一僵,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她还是害怕,脸色苍白道:“那你不准动手动脚,像以前那样乖乖的就好。”

“好,我不动手动脚,动嘴如何。”水溶心中情动,忍不住低头吻住菁玉的唇,舌如游龙探入口中,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巴掌声骤然响起,一阵疼痛在脸颊上蔓延开来,瞬间让身体刚起的反应蔫了下去。

水溶愕然,菁玉连忙伸手去揉他的脸颊,焦急歉然道:“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她没什么力气,疼痛很快散去,水溶按住菁玉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除了歉意,他看到更多的是恐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眼神……太熟悉了,前世他不顾一切要了她的时候,她就这么看他的,前世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何曾有过害怕的时候,只有那一刻,他是令她最恐惧的噩梦。

她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事,让她害怕成这个样子?

锥心蚀骨的疼痛瞬间击中了他,水溶抱住菁玉,悔恨愧疚道:“菁玉,我对不住你,对不起,对不起。”

菁玉靠水溶肩膀上,极力挥散脑海中的纷乱的回忆,“陈年旧事都过去了,我只是接受不了,我害怕,你给我一点时间。”

“我等你。”水溶长叹一声,菁玉能在转世后记得前世,应该是命轮的缘故,那么她说过自己有一世被父母卖掉被人打死的事情就是她真正经历过的,应该是尹琳之前那一世,她对这种事情的恐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他铸下大错,对她的伤害更加严重,心里五味陈杂,既心疼又愧疚,掺杂了几分苦涩。他终于找到了她,留住了她,他会等着她慢慢接受自己,他会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静默了一会儿,水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天气还没回暖,你手脚还是挺凉的,我给你当暖炉好不好?”顿了顿补充道:“保证不动手动脚,也不动嘴。”

“嗯。”不知是不是伤了身体底子,菁玉特别畏寒怕冷,水溶气血旺盛,比炭盆汤婆子还管用,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的时间才适应接受了和水溶同床共枕,但更进一步的,她还是无法克服心理障碍。

夜深人静,烛火熄灭,菁玉蜷缩在水溶怀里静静睡去,水溶轻轻亲吻着她的头发,挥散心头绮念,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她是他的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