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说完，看到桌子上的水杯，顾不得客气，抓起来一饮而尽。</p>
他这个样子，让楚凌云想起当初在武汉的时候，泥鳅就是这样查桉，回来先喝水，证明他路上连个喝水的功夫都没有。</p>
不过现在不是过去，那时候他们级别低，条件艰苦。</p>
出去查桉基本上骑着自行车，泥鳅没有用车的权力。</p>
现在泥鳅可是中校，又是可能接任长沙站站长的人，他想用车完全没一点问题。</p>
“什么线索？”</p>
楚凌云没有揭穿泥鳅，不管他是真渴还是假渴，认真做事楚凌云不会对他有任何指责。</p>
“油翁是一个人住，他有两个儿子，当初参了军，他自己说儿子都战死了，现在很可怜，但我调查后，发现他并没有丧子的那种绝望。”</p>
“于是去查了他两个儿子的信息，发现他们所在的部队早就投降了，整部投降的那种，根本没有发生过大战，不可能战死。”</p>
“他的儿子在伪军里面。”</p>
楚凌云眼睛眯了眯，现在的伪军数量可不少，不过战斗力吗，连日本人自己都看不下去。</p>
投降的人，能指望他们有多强的战斗力。</p>
自上到下，全是混日子。</p>
“肯定在，油翁很可能早就被日本人策反，为他们做事。”</p>
泥鳅点头，油翁有为日本人做条件的动机，他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全。</p>
他老婆去世了，两个儿子全在日本人那里。</p>
如果日本人找上他，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p>
日本人通过他，通知赵团长的老婆孩子，让他们先撤离，在得到通知后，赵团长老婆孩子找个理由离开，随即赵团长发动叛变。</p>
“幸好没有动他。”</p>
楚凌云轻声说道，油翁既然和日本人有关，不管是带来问话，还是上门问话，他都会泄密。</p>
至于抓住他审讯，问出日谍的下落，几乎没有可能。</p>
他不会知道日谍在哪。</p>
一旦日谍知道他被抓，恐怕会立刻撤离。</p>
“盯死他，只要他不出事，日本人肯定会和他联系，他去过的地方都要好好查查，如果是这两年内搬过来的人，重点调查。”</p>
“是。”</p>
泥鳅离开，油翁他会亲自盯。</p>
情报工作必须要有耐心，比拼的也是耐心，日谍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到了长沙，不清楚调查到油翁。</p>
只要他们和油翁联络，就别想瞒过泥鳅。</p>
连续两天，众人都在外忙碌，楚凌云总算将所有的资料全部看了遍。</p>
目前主要调查的还是赵团长的桉子，就这个桉子线索最多，其余的调查资料，基本上用处不大。</p>
赵团长的桉子，现在是三个线一起动。</p>
泥鳅这边追查油翁，吴家瑞调查补锅匠的徒弟，朱青则去追查和刘参谋长可能接头的人。</p>
这三条线的背后有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多个人。</p>
特别是补锅匠的徒弟，他最为关键，他现在是最有可能是日谍的人。</p>
很可惜杨建没有带来，没办法给他现场作画。</p>
“袁站长，吴家瑞这个人怎么样？”</p>
楚凌云叫来袁守旺，补锅匠的徒弟最重要，但调查他的偏偏是长沙站。</p>
对长沙站，楚凌云有点不太放心。</p>
这两天吴家瑞都没有回来汇报，他的进展最慢。</p>
“他挺好的，非常稳重。”</p>
袁守旺回道，楚凌云则皱了皱眉，现在是查桉，要的是耐心和仔细，不是稳重。</p>
“你让他回来，和朱组长对调下。”</p>
想了下，楚凌云下令，吴家瑞要真是有能力的人，长沙站不会是这个样子。</p>
四年了，一个日谍没有抓到。</p>
楚凌云不怕他查不到东西，怕他惊到了敌人。</p>
“好。”</p>
袁守旺怔了怔，可最后还是答应下来。</p>
他明白，楚凌云不信任吴家瑞。</p>
吴家瑞是他的人，在军事情报处时期是情报科的队长，被他带到长沙站，担任情报组长。</p>
同时也是他最信任的人。</p>
楚凌云不相信他的能力，袁守旺确实有点不舒服，可谁让他们打铁自身不硬。</p>
吴家瑞若是能做出点成绩，也不至于如此。</p>
没多久，吴家瑞便来到办公室。</p>
“你怎么这么快？”</p>
看到他，楚凌云愣了下，吴家瑞更是发愣。</p>
“我一直在站里，您说让我对调，我就过来了。”</p>
“你在站里？”</p>
楚凌云呆住了，补锅匠徒弟那么重要的人，吴家瑞竟然没有亲自去调查，而是留在了站里。</p>
他不是站长，站里的情况并没有问过，根本不知道吴家瑞没有外出。</p>
“废物。”</p>
楚凌云突然起身大骂，立刻召集自己的人手，带上人火速出城。</p>
调查补锅匠，他要亲自来。</p>
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楚凌云现在不对长沙站报任何期望，只希望他们没惊到人。</p>
要是惊到了人，还不如不查。</p>
吴家瑞被骂的呆在了那，袁守旺带着他一起来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p>
见楚凌云出去，袁守旺只能带着吴家瑞一起跟上。</p>
“站长，他为什么骂我，我做错什么了？”</p>
车上，吴家瑞委屈的问道，他查出了重要线索，有功，让他对调，他没任何怨言就过来了。</p>
结果呢，就因为看他在站里，楚凌云竟然骂他废物。</p>
“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p>
袁守旺瞪了他一眼，毕竟他和楚凌云一起共过事，明白楚凌云做事其实很严格。</p>
“我真不知道。”</p>
车上就他们俩和司机，吴家瑞没有掩饰，依然很委屈。</p>
“我问你，赵三和朱青在干什么？”</p>
袁守旺恨不得扇他两个耳光，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自己怎么带出了这样的兵。</p>
“查桉啊。”</p>
吴家瑞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p>
“你也知道他们在查桉？”</p>
袁守旺声音陡然加大：“他们两个哪个级别不比你高，一直带人在外奔波，很晚才回来，甚至不回来，你呢，在干什么？”</p>
“这不是天太热了吗。”</p>
吴家瑞讪讪笑了笑，袁守旺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p>
“天热？他们就不知道天热，就你怕热，我打死你个混蛋。”</p>
若不是在车里，袁守旺真敢好好揍吴家瑞一顿，车里面空间太小，他只能敲吴家瑞的脑袋。</p>
“站长，别打了，我知道错了。”</p>
“你啊，以后别留在长沙站了，跟我回总部。”</p>
打了会，袁守旺叹了口气，就吴家瑞这样的表现，已经被楚凌云所不喜。</p>
不管谁留下来做站长，肯定不会要他。</p>
吴家瑞毕竟是他的人，跟了他这么多年，上司不喜欢他，他又占据情报组长这么重要的位置，若是新站长针对他，他迟早要完。</p>
必须带他一起离开。</p>
“站长，不是说不带我吗？”</p>
吴家瑞并不想回总部，总部庙太大，哪有留在长沙舒服。</p>
在这里他是情报组长，位高权重，回到总部谁知道他是老几？</p>
“不带你，你就得死，自己想好，是要活还是死，你要想死，我不拦着你。”</p>
袁守旺气的身子发抖，以前怎么没看出吴家瑞竟然是这样的混球。</p>
难怪他的长沙站一直没有出任何成绩，自上到下，就没一个有用的人，上哪能做出成绩？</p>
“别，站长，我跟着您走。”</p>
吴家瑞被吓了一跳，留下来有生命危险，他肯定不会留下，去总部再不好，至少能活命。</p>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又想死？</p>
“你最好祈祷你的人没有坏事，要是坏了事，这次我可救不了你。”</p>
袁守旺叹道，吴家瑞的手下什么样子他非常清楚，那也是他的手下。</p>
接下来就看命吧。</p>
楚凌云很快来到城外补锅匠住的地方，他没在家，出去干活去了。</p>
没一会，楚凌云脸色就变的铁青。</p>
他的徒弟前两天还在，昨天突然离开，今天也没回来。</p>
村里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徒弟去了哪，但补锅匠依然在这。</p>
“你们监视的过程，仔细给我说一遍。”</p>
找个空的地方，楚凌云把长沙站情报组来执行任务的人全部叫了过来，一个个询问，他的人在旁边监视。</p>
楚凌云问的非常详细，同时观察他们的表情。</p>
“说谎，给我打。”</p>
一名队员撒谎了，楚凌云没有任何客气，他的人更不会客气，上去打的他鬼哭狼嚎。</p>
“我没说谎，你这是滥用职权。”</p>
被打的队员不断哀嚎，楚凌云突然掏出手枪，子弹上膛，对准了他的脑门。</p>
他是真没想到，长沙站烂成了这个样子。</p>
这要是在他战情组，肯定会被枪毙。</p>
“老实说，昨天中午，你究竟在做什么？”</p>
被枪指着的可不止他一人，楚凌云一掏枪，他身边的队员全部拿出了枪，对准了他们。</p>
谁敢乱动，直接打死谁。</p>
“我，我嫌天热，到旁边的河里洗了个澡。”</p>
队员低下头，终于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p>
“你一个人，还是几个人？”</p>
楚凌云气的是真想开枪，监视的时候去洗澡，他到底怎么想的？</p>
“我们三个人。”</p>
队员这次没敢说谎，三个人，留下监视的人全部去洗澡，而且他们是陌生人，身上还带着枪。</p>
“在哪洗的澡？”</p>
楚凌云脸色铁青，队员老实带着他们，来到河边。</p>
“你们衣服放哪了？”</p>
“就放在这个土坡上了？”</p>
“枪呢？”楚凌云再问。</p>
“枪压着衣服呢。”</p>
枪压着衣服，楚凌云环顾四周，这里是进出村的路口，只要路过这里的人，就能看到他们在洗澡，而且能看到他们的枪。</p>
这几个白痴，他们是情报组的人？</p>
“那个点他们在睡觉，我们就是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冲一下澡，天太热了……”</p>
“啪。”</p>
一人解释，话还没说完，楚凌云便甩给了他个大嘴巴。</p>
长沙站废了，没一点用。</p>
长沙站的人不可用，楚凌云必须让总部派人过来支援，他带的人不够。</p>
至于这些人，等着总部的处置吧。</p>
“押回去，关进大牢。”</p>
楚凌云脸色铁青，他没指望长沙站的人能做多好，只要服从命令，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事就行。</p>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纪律烂到了这种程度。</p>
“您消消气。”</p>
袁守旺小心上前，楚凌云突然瞪向他，喝道：“回去。”</p>
这是他第一次对袁守旺发火，对老上司发火。</p>
实在是太过于生气，长沙站怎么就被袁守旺带成了这个样子？</p>
不是亲眼所见，楚凌云都不敢相信。</p>
当着属下的面被骂，袁守旺没敢反驳，老老实实跟着回到了长沙站。</p>
楚凌云来到长沙站是有不少人知道，但他们不知道楚凌云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总部派来帮他们查桉子的人。</p>
清楚楚凌云身份的，只有少数几个高层。</p>
这是为了保密，若是日本人知道楚凌云来了，恐怕会命令那些日谍全面蛰伏，避免被查到。</p>
他们对楚凌云，现在可没有任何侥幸之心。</p>
重庆总部。</p>
齐秘书看到新翻译出的电文，满眼惊愕。</p>
电文是楚凌云发过来的。</p>
楚凌云调兵，将长沙站所有人关入牢房，包括袁守旺，来电的语气是从没有过的凌厉。</p>
“戴老板亲启，卑职楚凌云禀告，长沙站已废，必须重建，请将袁守旺押回总部处置，剩下的人卑职会一一甄别，无错者重新安置，有错者绝不姑息。卑职需要人手支援，请情报处和行动处，各派精英立刻前往长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