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布衣本名杨,字子柳,自号会稽布衣,出身于会稽郡的一介寒门,童年父亲病逝,母亲操劳过度尾随而去,两个兄长将他拉扯长大,但没过几年,兄长外出做生意,遭遇流寇身亡,他拜在一位名家门下学习,却因为太过出色为师兄弟所妒,遭到陷害,被逐出师门,等他恢复清白,老师却已故去,无缘重回师门。接着雪上加霜的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跟人跑了。
他本想博取功名,但奈何他这人才华是有的,但个性太过独特,每次考到策论,总喜欢加上大量的个人见解,情感张扬,文字又峻拔料峭,过分锋利,不合上层权贵所欣赏的华靡之风。
落榜两次后,迟布衣放弃科考,转而投效朝中权贵,想一展胸中所学,却不受重视,只能郁郁地消磨时光,后来,他投效的权贵在权力倾轧中倒下,自那之后,迟布衣便抛弃了理想,抛弃了原本的名字,只自称迟布衣,混迹在金陵城中,以一手画技换酒度日。
平心而论,聂然自认为成长得也算比较不顺利,但比起迟布衣,似乎除了她多死过一次外,其他方面甚至可以称得上幸福了。
得知了迟布衣的经历,加上这些天情绪逐渐平静,不似那日浮动难安,聂然心平气和地看去,却见迟布衣的神情一扫当日抑郁苦闷,回望过来时带着笑意,柔化了孤愤的棱角。
心里暗暗奇怪,聂然回以一笑,上前敲门,好一会不见门开,迟布衣在旁悠然道:“你莫敲了,他们以为你是我,在我喝完酒之前,门是不会开的。”
因为东家染病,沈开在四天前下令,严谨沈园内出现酒这种伤身的东西,为了防止东家偶然看见酒而引发饮酒的兴致,导致病情加重,上下仆役,以及所有住客,都不得携酒回家。
这不是沈开杞人忧天,而是有过此类先例,东家曾病中大醉一场,结果足足多躺了三个月。
即便是狂傲不羁如迟布衣,也不得不遵守这道命令,买了酒后被关在沈园外,不喝完不准入内。
聂然打量迟布衣,发觉他今日心情不错,有些奇怪道:“既然有这般多不便,你为什么还要寄人篱下?我听说别人重金向你求画,若你愿意,在金陵买一处房子也是买得起的。”
与苏幕那样的考试短住的士子不同,迟布衣几乎是在金陵定居下来,以他画作的抢手程度看,完全有资本买一户独立的小院,又何苦像如今这样,连门都进不去?
大约是之前喝了太多的酒,此时迟布衣眼含醉意,挑眉微笑:“我留在这儿,自然是因为此地有别家没有的好处。”
聂然又好奇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沈园中有一间楼阁,藏书极丰,甚至有不少极为罕见珍贵的典籍孤本,尤其一些书籍的行距空白处,写着精妙的高论批注,这对迟布衣而言不啻为无价之宝,在看完那些藏书前,别说是他自己走,就算沈开赶他,他都不愿离开。
不过书楼并非谁都可以进去,迟布衣得知了书楼的存在后,耗费足足一整月,穷尽心力画出一幅长四丈,宽一丈的巨幅画卷,才终于求得那位东家的首肯,得以进入。
这在沈园里并非秘密,只要住下一段时间,都会知道书楼的存在,但除了迟布衣和一名食客外,其余人都被拒于书楼之外。
当然,东家和沈开不在这限制中。
事实上,能进书楼的还有几人,只是迟布衣限于承诺,不能透露。
聂然听得入神,虽然未必如迟布衣那样求知若渴,但此时也禁不住对那书楼产生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样一个地方,竟然能让狂傲的迟布衣这么服服帖帖?\<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