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168(金风细雨11-二更)(1 / 2)

 王小石若非练成了隔空相思刀和凌空销魂剑, 也不会出山离开白须园。

正如他此前跟时年所说的那样,自在门的规矩是徒弟练成的武功,师父就不能再用。

但是隔空相思刀, 已经不能再算是小相思刀,凌空销魂剑, 也自然不能再算是小销魂剑。

他这样走到江湖上去,他那位长居白须园不出的师父,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与人动武的机会, 却也起码还有这两门功夫可用。

万一哪天跟那位上门喝酒的多指头陀吵起来了, 总不至于被一门传给徒弟了的功夫反噬。

他这才出门出得安心。

而若非久慕黄鹤楼的名声, 他也不会遇到温柔。

他打从七八岁开始恋爱, 到如今失恋十六次。

虽然这些个“恋爱”大多是他自己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不过王小石自己乐在其中,只要这个什么次数不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便于他而言只算是个乐趣。

温柔和他之前见到过的许多姑娘不大一样。

她师从红袖神尼, 是她最宠爱的小徒弟,父亲又是洛阳王温晚,这两重身份给她赋予了一种行事作风上绝对的自信, 或者说近乎于任性的气场, 但她同时也是个美人,而美人确实是有些任性的资格的。

王小石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颜控, 何况温柔的任性里带着两人初遇之时她打抱不平的侠气,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这点骄纵的毛病总还是可以忍的。

不过……去毁诺城这个事情,他还是难免有些纠结的。

“等我到了京城我便要去帮我师兄的忙, 到时候便没有那么多机会出来了, ”温柔抬了抬下巴, 这颇有些脾气的模样让王小石想到刚遇上她的时候她从烛光的影子中落下的那一道星星刀法。

“师父说我帮不上忙,但我总归是有些江湖经验了,我听说师兄的好帮手七年前失踪后便再没了消息,我好歹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高手,怎么也比师兄孤军奋战要来得好。”

王小石其实很想说,就温柔的那个武功,小寒山燕的名号和江湖上所谓的对她专好打抱不平的赞誉,其实大多还是看在她师父和父亲的面子上给的。

若是真遇上有本事的人,或者是这京城里并不那么在意金风细雨楼名号、自然也不在乎红袖神尼和洛阳王名号的人,恐怕并不会给她让招,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

可看着这么个其实还是得算初出茅庐涉足江湖的姑娘,他又并不太忍心将话说得这么直白。

不过说到金风细雨楼,也便是温柔那位师兄统率的京城头号帮会,他便忍不住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冬日,在神针门他见到了苏梦枕和时年——

前者给他印象最深的便是那身病体,但显然他并未被此限制,那双眼睛里足以传递出的信念支撑着他将金风细雨楼从风雨飘摇之间走了过来,更是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而时年……王小石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不是多指头陀跟师父两个人喝醉了酒,说漏了嘴,他也不会在前阵子才知道,她居然已经失踪多年了。

他身上还带着当年她留下的信,如果她还在京城,等他上了京便把信当做信物给她,如果她已经不在了,就把信给苏梦枕。

王小石本以为这不过是她随口说的而已,想不到以她的本事居然会是后者。

当然他也想不到蔡水铎这个家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居然也能将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我若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去毁诺城看看,谁知道这三两年间还有没有机会。”温柔的话打断了王小石的回忆。

她名字叫温柔,人可一点儿都不温柔。

这一身红衣的少女抱着自己的那把刀,漂亮明艳的脸上跃跃欲试的情绪就算是王小石想要装作看不见都做不到。

“你可知道毁诺城是什么地方?”王小石摇头苦笑。

毁诺城若只是因为跟连云寨敌对才在江湖上闻名那便大错特错了,毁诺城城主息红泪被人称为息大娘,这个“大”可绝不是年龄上的大,而是对她在江湖上身份地位的认可。

她身后的人脉之广也从来不只是因为如高鸡血,尤知味,赫连春水等人也是她的追求者,她是个靠真本事在江湖上得到尊重的奇女子。

王小石师从天衣居士,白须园中的阵法布局以可见他那位师父的本事,更何况是他潜心于此地钻研后在阵法术数上更是有了新的突破,王小石学的是相思刀销魂剑,却也对这些东西耳濡目染,倒也并非不敢往毁诺城中闯上一闯。

可那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还是个不允许男人踏足的地盘。

王小石虽然自认自己有些本事,却还不想做这个打破别人规则的人,这无论是对可能遇到什么未知风险的他和温柔,还是对这毁诺城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就问你去不去?”温柔挑起了眉头。

“去。”王小石能有什么办法。

若是现在能有个克制得住温柔这个大小姐脾气的还好说,奈何他没这个办法收住她的心思。

他生怕这位“女侠”自己往毁诺城中跑了,到时候惹出了什么不好收场的麻烦便不太妙了,还不如他在一边看着。

温柔满意了。

他们顺着汉水直上了一段后,又转为骑马,终于在做出了要前往毁诺城决定的第六日抵达了那里。

当然这一路上,温柔温女侠还没忘记再往其他分岔的路上走一走,要在抵达汴京之前将该看的该做的都看个遍也做个遍,以至于他们本可以在三四日间抵达的路程,又多花上了三天的时间。

王小石看向了前方。

毁诺城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尽管他们抵达此地的时候是正午,这座在江湖上名头极为特殊的城池还是笼罩在一层浓云薄雾之中。

王小石看得分明,这是一种特殊的障眼法,但也正是这一层雾气的存在,让这座通体有如白玉一般的城池,更显出了一种仙踪缥缈的意味。

温柔从崖边探出去,想看看那环绕着这座白玉之城的护城河,被王小石飞快地拉拽了回来。

“你拦着我做什么?”温柔问道。

这护城河的宽度以她的轻功是绝计无法做到凌空虚渡的,倒是这崖下河水虽然深却看起来颇为干净,说不准能直接游到对岸。

“你以为碎云渊为何被称为绝地?”王小石不由叹了口气。“你再仔细看看。”

温柔再看去的时候,这河上也如城池周围一般涌现出了雾气,老字号温家对毒物的研究,在江湖上能比得上的并没有几个,温柔虽然不擅长此道,却也闻得出来,在河中的河水此时传来的分明是一种近乎化尸水的气味。

她若是当真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现在便已是白骨了。

她后怕地后退了两步,看向了通往这飞鸟不度,据险而守的毁诺城唯一的通道,便是那河上的铁索桥。

可比起那可怕的河水,这样一条光明正大摆在那里的路,却让温柔觉得——

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要不我们这样,你就假扮成不仅欺负了我,现在还要为了迎娶富家小姐追杀我的恶毒未婚夫,”温柔自觉想出了个好办法,“这样我便能混进去了。”

王小石的额角一跳。

他们都已经站在别人的家门口了说这个,现在来一出迟到的演戏,若是还能让毁诺城中的人看不出来,将她这个乔装出来的受害者领进门,那息红泪也就不是息红泪了。

更何况,除了息红泪之外,唐晚词和秦晚晴也并非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跟我来。”

王小石领着温柔绕开了这毁诺城的正门。

他对碎云渊周边的地形并不了解,却因为天衣居士的缘故,尤其清楚倘若一个人并不想要别人闯入进来,应当采取什么样的法子来构建周围的屏障。

白须园中的阵法已是天下少见,如天衣居士这等已达将周围的风景化入阵法,构建煞风景大阵的人,尚且会留下一条让人闯入阵中的路,他不相信碎云渊便牢不可破。

或者说就算地面无路,由特殊带毒的河水环绕着碎云渊毁诺城,天上总也该是有路的。

温柔看到王小石在做什么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退缩了,可是她一想到她都已经走到了毁诺城的面前了,倘若在这个时候退回去,万一某日旁人问起来那个天下最为易守难攻的地方里面是长什么样子的,她说不出来,岂不是格外没有面子。

她咬了咬牙,学着王小石的样子,握住了他搭起来的纸鸢的支架。

这架就地取材的纸鸢花费了王小石大半日的功夫,等到完工的时候,都已经是后半夜了,也确实是这个就连敉平叛乱的官府势力都暂时选择交好而非攻打的地方,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

王小石又检查了一番风向和武器在身上捆缚的牢靠程度,这才带着温柔以纸鸢直扑毁诺城。

夜晚的月色让这座建造材料极为特殊的城池仿佛融化在一片白玉的温润清光之中

这架飞入的纸鸢在月光下如同一只飞鸟一般降落在了城墙上。

王小石清楚地知道这东西能带他们飞进来却不能带他们飞出去,干脆利落地在落地之时将纸鸢踹入了护城河中,任由它融化进了这夜晚浓雾更重的河水中。

“走。”他拉了一把还沉浸在夜色中毁诺城景象的温柔,带着她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王小石本以为这实在可以算得上是一次合格的潜入。

可当他看到前方的火把在他刚落地的时候,便从四面的昏暗中聚拢过来的时候,他陡然意识到,毁诺城确实没有这样简单。

他当然不能对城中的人动武,他们本来就是闯入进来不占理的一方,又怎么还能在这个给天下不幸的女人一个托庇安身之所的地方造成杀伤。

这件事王小石做不出来,就连吵着非要看毁诺城中长什么样子的温柔也做不出来。

所以王小石带着她果断地翻上了屋顶,观察城中阵势寻找一条出路的时候,她比平时要安静得多,并没有干扰王小石判断的意思。

“这就是你要等的人?”在最高处的塔楼上往下看,底下的追捕画面尽数映入眼中。

说话之人便是毁诺城城主息红泪。

她的名字美,人更美,这是一张谁见了都觉得看到了一片秋水柔情的脸。

但她有一双坚毅的眼睛,这双眼睛里的睿智与果决,和她身上那种让人心向往之的风情,并无什么冲突,起码时年觉得不冲突。

时年是带着戚少商的亲笔信来到的毁诺城。

戚少商说过毁诺城看似与他敌对,实际上这是一条谁都没想到的退路,息红泪也确实恨他风流,当年与他分道扬镳建立了毁诺城,为那些不幸的姑娘一个家,却也在看到这封信上的内容的时候,同意了时年借助毁诺城,弥补掉这七年间消失的经历的计划。

她并不只是在帮戚少商,她当然有自己的盘算。

毁诺城的地势和机关确实能在朝廷没有多大心力来瓦解这一方势力的时候,过上足够安稳的日子,但连云寨被盯上了,毁诺城这种同样不服从傅宗书蔡京一党命令的势力,又会不会被安插另外一个卧底来端掉,这谁也不敢下定论。

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城中的姐妹着想。

与其等到有一天那些人觉得毁诺城是一颗不得不拔掉的龋齿,还不如她抢先一步与敌人的敌人结盟,先来一招釜底抽薪。

时年知道息红泪是个心有成算的人,所以她也将自己这出戏码跟她解释了个清楚。

“就是他们两个。”

她扶着窗台看着王小石从阵法中穿行而过的破阵技法,和他即便带了个拖油瓶也依然相当精彩的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