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 沈秀都在医院陪林飒聊半个小时的天，然后离开。

期间林埭一直没有出现，最开始沈秀以为是林飒怕两人见面尴尬, 刻意避开了两人的见面时间, 后来她和护士闲聊, 才知道这段时间来看林飒的人里, 除了她和林飒的秘书, 就只有几个公司里的职员。

和职员的见面，林飒挑的都是精神头比较好的时间段，也就是沈秀走后她醒过来的那段时间, 经过沈秀的安抚，刚刚睡醒的那段时间，她是最精神的，加上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强势, 因此除了沈秀以外，竟无人得知她的真实情况。

大家知道的最多是林飒大病一场，余生都要好好休养，以后很难再管公司。

好几个女职员，都是笑着来，哭着走的。

任谁看到曾经挥斥方遒的人如今躺在病床上难掩虚弱的样子, 都会忍不住为她心酸掉泪。

今天沈秀一进门，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康乃馨。

“谁送的花？”她好奇的问道。

林飒住院期间收的花和各种慰问品不少。

但大部分都会让护士放到会议室里，少有直接摆在病房里的。

“小李送的。”

林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我的一个女员工，和你差不多大，可能要比你大些。”

沈秀抽出插在花簇里的卡片。

【飒姐：等你回公司给我们发车厘子吃。李小枫。】

“你还在公司发车厘子呀？”

沈秀惊讶地问道。

“员工福利，花不了几个钱, 买个人心罢了。”

林飒道：“像什么妇女节发卫生巾，儿童节发水果，端午节发粽子都是有的。”

“我们公司女性员工比较多，每一层楼的女卫生间也比男卫生间大，女卫生间里还有卖卫生巾卫生棉条和一次性内裤的无人售货机，价格都定的很便宜，0.1元一件，基本上等于白送。”

“怪不得我听别人都说，女孩子想要找好工作，除了考公，就是来林氏集团呢！”

“像您这样的老板，这年头可真不多见。”

“我算什么好老板，都是为了挣钱罢了。”

她并不肯承认自己对女性员工的优待，“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用她的话说，就是女性能力不必男性差，而且女性的忠诚度更高更强。

她不怕自己培养出来的得力下属轻而易举地就被挖走，因为但凡有过一两年工作经历的员工，尤其是女性员工就知道，出了林氏，可能会找到工资更高的工作，但绝对找不到比在林氏工作环境更好的工作！

在沈秀看来，林飒其实只是说的嘴硬。

她自己淋过雨，就想着为别人撑把伞。

当年她以十几岁少女之身接手公司，一路跌跌撞撞至今，因为女性的身份，中间不知道经受了多少的歧视与轻蔑，她自己站起来了，就希望别的女孩们也能站起来。

沈秀可知道，林氏集团的不少员工里头，都是林氏集团曾经资助过的学生。

今天沈秀陪林飒聊了聊她的优秀员工们。

“我这些年，身边有很多人来来去去……”

林飒今年六十几岁快七十，十几岁接手公司，在商场奋战四十余年。

有人走，有人留，甚至有人生死永别……

又是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沈秀起身欲走，却突然被抓住手腕。

林飒没睁开眼睛，用近乎梦游的声音说道：“明天，明天，陪我回家。”

沈秀沉默片刻，道：“……好。”

攥着的手松开，沈秀收回手，看了一眼床上苍老的老人，朝着外面走去。

传说中大象能够预感到自己死亡的时间，会在临死前提前回到象冢。

华国人，大多讲究一个叶落归根。

就算回不了家乡，也希望自己去世的时候，能在自己最熟悉的一个地方。

林飒的时间不多了……

赵熹微回到家中，罕见的发现沈秀竟然坐在沙发上发呆。

沈秀的爱好其实挺丰富的，画画，插花，甚至是雕刻，做首饰……

两人住在一起这段时间，沈秀从自己家里搬了不少的工具过来。

有时候赵熹微下班，没在客厅找到她，那她十有八/九就在工作间。

她坐到沈秀身边，犹豫了一下，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怎么了？”

“她要死了。”

“谁？”

“林飒。”

赵熹微心头一惊。

她知道这段时间沈秀一直在给一个患者提供临终关怀的服务。

但她并不知道具体是谁，只以为是普通的服务项目罢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林飒。

赵林两家从事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行业，她与林飒的交际亦不多。

但乍然听到一个熟人将要离世的消息，她心头一颤。

她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秀，只好就这么搂着她的肩膀。

两个人像是两只取暖的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一起。

最后还是沈秀噗嗤一笑，“你觉不觉得你这个样子，好像抱窝的母鸡？”

从来没被人比喻成母鸡的赵熹微：“啊……？”

沈秀难得从赵熹微脸上看见茫然的表情，她用力地揉了揉总裁大人娇贵的脸，然后搂住赵熹微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脖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吸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