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说：“我看你的命运，就是徒劳。”

虚无喝了一点酒后，显得更加稳健。他城府很深，逗乐是逗乐，正经是正经，逗乐是正经，正经也是逗乐。如果不是我们这样的彼此理解，那你就八辈子也不能理解他。

我立即就向他汇报我这些年调动，给别人打工的艰辛，感谢他的关心，一直说到现在的处境、此刻正在做的事。我说：“现在我想搞这个商标文化展，很需要你的支持。”我没说是老丁的策划和主意。

虚无以为是我在折腾，就对我说：“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大张旗鼓触动政要地搞什么商标文化展，我建议你做点证券。我最近做期货牟取了暴利。商标文化展这东西，别人已经做过了。我们中国的许多事情，都是第一次才有暴利，后面的仅有微利而已。……当然，你一定要搞，我是可以帮忙的。……我这一次到香港考察收获不小，我建议你可以搞商业信用卡开发或墓地开发，特别是办墓园，虽然说这行当在我们中国不大吉利，可干这个项目是裤裆里摸家伙——稳捉。世面上生财的路子有的是，老丁他也是个活泛人，晓得许多，你问问他。”

老丁说：“三月份，海口一个诗人回来劝我开发信用卡，我嫌不疼不痒的，没什么大名堂，就没有弄。”

虚无说：“海口不行。以往我们内地学沿海，沿海学外国，现在不了，我们可以直接学外国了，学了就能赚钱。我们中国的市场化进程，正在发育过程中，抄袭一下国外，你就能赚大钱。所以，你们最好去国外玩玩。”

老丁突然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家伙，绕着舌头说：“虚无，你他妈典型的空头理论家，不要整天指导别人，你从没做过实事！……某一天老子要把你塑成像，让后人来瞻仰，你是那种最舍近求远最不善于利用自身便利的家伙，俺说的，就是你老子的社会资源，这么好的一个老子，都给你浪费了！……虚无，我面对面地告诉你，俺瞧不起你，他若是我老子，看我怎么翻江倒海！”

虚无冷静地说：“好啊，那我就让给你。”

老丁说：“你说的哦，我立马就去看老爷子。”

我不知道老丁突然发飚，是还发猪头疯，还是激将，反正他城府也很深的，我一眼看不到底。我到合肥这一段，和老丁在一起吃饭已经多次，他经常在似真似幻的状态里嬉笑怒骂，把大家搞懵，把事情搞定的。

两人又斗酒，接着，两人又比起各人的钱多钱少来了，要我做裁判。

虚无来火了，说：“我告诉你，老丁，这个世界上你不晓得的事情还多着！你以为你的两套豪华住宅是你的？我看就不是你的，你把产权证拿给我瞧瞧？”

老丁吹牛说：“虚无，你只有一个好老子，其实你账面上肯定没有我钱多，你敢晒不？”

我想结束战斗，因为恶战之后，可能就是伤脸。

我说：“兄弟，我不能断定你们到底谁的钱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韦雄黄的最少。所以，今天我来做东。”

整个一个晚上，他们两个都在吵架，不过我觉得能把他们团结起来在一块吵架，也是成功的。老丁红了眼，醉了，把一只手举在天上，说：“我是讨过饭的！我他娘的十元十元地做过国库券、从海南搞过红木家具，还搞过许多乱七八糟的行当，……我的发明，旋转方位角控制器、盛夏高空喷洒细雾装置、学生用夜读照明器，都申请过专利号。有一个，差一点就卖出去，当时人家开了二百万，我要五百万。我他娘的要是不贪，钱就拿到手了。要买的那个人手里就拎着一个黑包，一刀一刀的钱在里面。……现在，虚无，我告诉你，老子有一个更大的创意，若是搞成功了，就是一个文化产业，就是一个迪士尼乐园，要不要俺说给你听听？它叫……历史迷宫乐园，就是……把历史文化和当代娱乐结合在一起的大项目。假如，你是一个游客，你进去了，可以走进清朝，坐在李莲英的身旁，你也可以走到魏晋的山泽之中，躺在竹林七贤之间，你可以去拜会庄子，也可以去看扛锹的大禹，一起治水。这个是一个庞大的计划。每个游客可以带一部小电影回家。这个要是投建成功了，钞票肯定是大把大把地赚！”

虚无说：“但我不会去看的，尤其是买票去看。”

老丁说：“你不看日卵！再说俺策划的书，有一本选题叫《中国就医必读》，任何一个人，他在中国的任何一个位置，只要手上拥有这样一本书，各地各大医院各科系的名医和各地最先进的现代医疗手段和仪器，各地最著名的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全在掌握中！……你看，这样的一本书，家家户户还不像当年买万年历一样，人手一册？俺可以卖他个五千万册，因为中国有十三亿人口啊！俺可以修订再版它二十次。俺只要这一个举动，就能养活一个出版社和三万个书商、五十万个盗版者！……还有，俺现在还想为本省的画报进行改版，我要让他变成《中国城市画报》，面向全国和全世界发行。事情正在可行性研究中，画报社的老总已经请我吃三次饭了！文化不景气是执掌文化的人没本事啊，不是没有文化市场啊，我是深有体会的！俺现在是空有一身抱负，没有遇到一个好老子啊！如果我的一项投资成功了，我就腰缠千万了，你们就不敢笑我了！”

虚无说：“老丁，你的钱也赚够了，你最变不了的一双凸鼓眼告诉人们，你出身农民，认命吧，老丁！听我的，找一个女人，让她为你娘生一个孩子！”

我们都没有醉。

当晚，我向吴顼扼要通报了商标文化展的全部思路，吴顼没推脱，说：“我老头子最近在勾心斗角中受了一点伤，他已经提前退养在家，我刚陪他到香港玩了一趟。……不过，他的椅子还没人坐，事情能办得到。……你韦雄黄为人还是不错的，我主要就是看这一点。活到今天，我也见过几个人了。要是老丁找我，我不会理他的。”

……

吴海囡像个打工的妹子，来到了我们文化中心。她是一个腼腆又规矩的女孩子，大大的无光的眼睛，还像以前那么看着我。

我说：“吴海囡，你来了？”

她笑嘻嘻地说：“哎，我来了。”

我去给她安排住宿，又把她带到公司刚买来的新电脑前，她坐在电脑椅上，幸福地看着我。

在合肥，她只认识我一个人。

我打了个电话给老丁，说：“有一个温州女孩来打字了。”

老丁没听出什么，说：“那就打吧。”过一刻，他说：“温州女孩到我们内地来打工？”

我说：“是的，她家产有千万。”

老丁说：“我佩服你。那今晚要请饭了？”

我说：“这个你别管，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