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文生,说我到合肥来了。文生很高兴,以我的旧情人自居,来文化中心看我。
我又听到了她的声音,我又想起了过去和她一道走街的事。我曾经和她在包河公园里待了一宿。我们在无为县城一起走过,好过一段,人人晓得。
她和过去比,变化太大了,越来越阳光了。
活到今天居然还没有结婚,她没有失落感,反而很自信。
她对我的生活情况知道一个大概。
我说,你们省城的人,迟结婚,是有文化,我们小地方的土包子,才急匆匆地结婚、产子。
文生说,韦雄黄,你也比较有文化。
到了合肥就是比温州好,这里熟人、同学多一些。
我穿着崭新的一套行头,衬衫白得我很不习惯。我有意想给文生一个好感觉。我知道我的身材坯子被这样的东西一包裹,会给女生留下什么印象。用我们的家乡话说,叫骚包。
但骚包,是必须的。
文生看着我的西装,衬衫,说:“帅哥总是被女人抢走。”
我说:“是因为有些人不要,被领走的。”
她说:“不是。你知道不,韦雄黄,你结婚那天,我去了。”
我大惊失色。
“什么啊,开什么玩笑?”
“我一个人在边上看,我裹在大衣里,谁也不知道。那天大雪,是不是?我没有喝你的喜酒。我没有勇气走进去。我想看看原本属于我的男人,和别人结婚的样子,我找我心里的那一份感受,以便以后进行……舞台表现。”
“原来我成了你的艺术体验对象。”
“不是,不仅仅是,这里面有真实的人生况味。”
“但你更爱艺术。”
“也许吧。我们学艺术的,不敢早结婚的,再说那年我想演一些有分量的角色。我必须懂得移情。我是很发愤的,包括策划那个行为艺术。……那晚,我跟着你们,一直走到下半夜,我在你们洞房外面,看你们的灯光。……我麻木了,像个木头人。沉浸在一种感受里。天下着雪,我的身上满是飘雪。你的自行车也在雪里,我都知道。当时我的感受很特别,但现在不了。……我当年不愿意和你好,也是为了更好地往上爬。是我势利,不怪你。之后你的事,我就不大清楚了。没想到在合肥又遇到你。……韦雄黄,虽然我们有过交往,但我到今天不知道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哈哈我热爱人生,喜欢交朋友,我喜欢玩,我喜欢生活,我喜欢所有的人。”
“这是你的自供,不代表别人对你的看法。”
“那别人怎么看我?”
“别人说你很屌。这个,也影响了我对你的决定。我当年只是眼睛被更高的东西吸引了,才忽略了你。”
“你忽略我,所以我更在意你。”
“这个是符合情感认知规律的。”
“文生,你后来很懂情感?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
“是的。我必须研究人类的各种情感状态,然后表演它,我靠这个吃饭。”
“你的演艺事业成功吗?”
“成功?不。辛酸。永远没有成功。”
“怎么说?”
“人类永远不能把别人的情感演出来,而人类永远喜欢演自己的故事。”
“谁发明了戏剧?人类为什么要演自己?”
“这是人类思考自身的一种方式。”
“搬演了,传播了,然后,和观众,和大众,一起思考?”
“是的。”
“戏剧也这么严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