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把人家脾脏打破裂了(1 / 2)

 好在一阵灰喜鹊从天空飞进林来。

我们离开了摔跤的那一块草地,悄悄进入身后的一大片松林,不说话,像贼一样勾着腰,找地方埋伏下来。

灰喜鹊喜欢在树梢头待着,叫着。我们坐在地上,举枪朝天打。被打中的灰喜鹊潇洒地洒开翅膀,旋转着落地,那情景美丽极了,那一年我们还不知道它是保护动物,还不知道我们的行为的罪过。

母山山顶有一处灰喜鹊最闹,林子也最大,我们又转移到那里,准备在那里大开杀戒。

可是,突然,看林的老头出来了,把我们吓了一跳。他看到我们是打鸟的,没说什么,可他的狗总在叫,灰喜鹊就飞走了。

我们到老人的茅棚去要水喝。

石小锁问:“老人家,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急不急?”

老人说:“我一个人过,有什么急的?”老人在空地上用一只黑锅烧水,他正点火。小屋水缸里的水很清,我们舀着喝了,冰凉的水顺着食管下去,抵达我们的胃。

我们和老人说:“我们在你这里烧鸟吃吧,你这里有没有酒?”老人指着一条下山路,说:“六里路有小店。”我们笑着,就走了。临走时,石小锁回身,大声问:“大爷,有没有老太婆来看你?”

那狗又叫起来,为我们送行。

山腰灌木丛里有鹁鸪在一对一对地飞、扑腾,它们在田野里吃饱了稻谷后,回来发情交媾。

我们也激动起来,因为鹁鸪肉多,比灰喜鹊实惠。我们三个人分散开,两个人打枪,一个人拎鸟。树林里太静了,一点脚步响动就惊了它们,碰出树枝声也会惊动它们。

它们就躲在我们身边,有时我们走到它屁股后面它才飞走,鹁鸪也不飞远,它晓得我们打不中它。我们只能听到它扑楞楞的翅膀声,看到它贴地飞行的动作。事实证明,发情期的鹁鸪是最敏捷和机灵的。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打到一只鹁鸪,那时我们已经又累又饿,我们坐下来,吃了点干粮,石小锁和壮志在研究那只鹁鸪的公母,又研究了半个小时。石小锁满身都是坏油水,说着很荤的话。

走到江边去,还有六里路。

要赶上最后一班渡船上洲,再走几里路,天黑前才能到达我家。

我们虽然疲惫不堪又饥又饿,但我们一路上走走跑跑,打打闹闹,速度还算快。为了不扛枪,壮志把枪放下,赤手空拳地迈着长腿跑了。我手里拿着战利品,石小锁乖乖地背两把枪,他这时候特别忠厚,因为他实在走不动了,屁股大,肉又多。

他对我说我俩坐下来。于是我们就猫在一个看鱼棚的屋角坐下,直到前面的壮志发现我们消失了,跑回来,找我们。

我们没有发出动静。石小锁用气枪里面最后一发子弹,打中了池塘里人家一只鸭的脖子。

那可怜的鸭忽然就举不起自己的头了,它的脖子断了。

我看了非常伤心,和石小锁突然起身就逃,往江埂上狂奔,留下无辜的各个拐角找我们的壮志,面对着身后拿着锹即将赶来的农民。

很快过了江渡,上了洲,到我家时是下晚六点四十分。

夏天洲地上的天很亮,他们没来过我们老洲,很惊奇空旷的老洲,一个劲地喊,吼,叫。

我老妈一见我,没说一句欢迎的话,痛骂道:“韦雄黄,你这个搪炮子子的,整天在外野魂,屁都没一声就突然家来,吓得老娘一惊!”

她其实很高兴,她一高兴就要骂人。

壮志和石小锁客气地和我老妈招呼了一下,之后我们三个人就扑到我家锅灶台上,一人手里拿块锅巴吃了,我老娘也开始做饭给我们三个血性方刚的东西吃。

我带着壮志和石小锁到我家门前的水边,我们飞快地给鸟拔毛。

地上,鸟毛蓬松,很快就一大堆。一阵风来,像气浪一样滚。最后就剩下了那水落石出、饮弹而亡的鸟的光卵卵的身体,它们不再能优美地飞翔。

我看到我家篱笆门前过年时我插的桩头,都发了绿枝叶。那些芦柴、杨树枝、柳条都成活了,蓬蓬勃勃地长起来。这些生命真他妈的贱,这么容易活,它们肯定不能变成人。

我知道壮志和石小锁不会体会到我的感受,他们活在县城,而我在这块洲地上生活了二十年。

当我们把一堆干净的赤膊鸟端到我老娘身边,我老娘开始骂:“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洲地上有多少大鸟?到山上打这么小东西,吃这么小的东西以后,你们还不都变成小姐?”

晚上我老娘和我们斗酒,我很想让她高兴一下,我希望他喝高,尽情快活一次,我甚至愿意替她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