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没事不能打电话给你？”

“说事。”

姜东元喝了杯酒, 沉默片刻，“你有空吗？”

“没有。”赵寅城直接回，“不吃饭, 不喝酒，还要干嘛？”

“滚！”

“再见。”

“呀！”

“说事！”

仰头又喝了杯酒的姜东元快速说出酒馆地址再丢下一句，“崔幼澄喝醉了，你看着办。”讲完就挂，挂了直接关机。

赵寅城反应过来再拨回去的时候，听筒里就只能听到关机提示音。他还没搞清楚姜东元发什么神经，沅彬的电话打进来了。

双方不熟，前辈也没有多客套，很简单的一句, 崔幼澄不太舒服，以及地址在哪, 也就挂了。挂的赵寅城满脑子问号，同时怀疑这三人之前是不是刚刚结束某个修罗场，那两人才会前后脚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收拾残局。

赵寅城到的时候看见的真的是残局，横尸遍野的残局。酒馆就在旅馆附近，一帮人喝的人事不知，搞不好给人搬走卖了都不知道, 还有一帮人喝上头了，还在里面叫着喝。就那么三两个没喝酒的, 分别带着旅馆的人和酒馆的服务生, 挨个给酒鬼们往回拖。

同样喝了不少的崔幼澄被单独安置在酒店门口的遮阳伞下，具体是谁安置的不清楚，是不是她自己蹲那的也不清楚。反正赵寅城到时, 现场乱的很，门口正在陆续送酒鬼走人，作家身前挡着两个门神。

一位赵寅城认识，姜东元的助理；另一位他没见过，兄弟的助理说是沅彬的助理。这两人挡着不给其他人挪动作家，等赵寅城来了，才退散。至于双方的艺人在哪，助理没说，赵寅城也不是很关心。

赵寅城比较关心的是，“潇洒哥？”

“潇洒哥~”酒鬼冲他晃悠了下爪子，跟招财猫一样。

半蹲在她面前的赵寅城估摸着她喝了不少，不是很确定‘潇洒哥’叫谁，“潇洒哥是指我吗？为什么我是潇洒哥？”

“因为你很潇洒啊~”

扶额叹气的赵寅城不问了，车轱辘话来回说，跟酒鬼能说什么。干脆伸手要扶她起来，胳膊伸过去了，快要碰到人时，崔幼澄却抱臂拒绝，软踏踏的说了句，你别过来。

赵寅城动作顿住，低头露出些带有苦涩意味的笑，仰头收手，腰也直起来，不碰她了，转而去找人。找女性工作人员来帮忙，跟对方解释自己本来跟作家约了要见面才过来的，没想到作家喝醉了。还详装疑惑的问，怎么会没人去帮作家。

两个姑娘相互看看，年纪稍长的那位委婉的表示，不是没人去照顾作家，而是门神挡的太严实。赵寅城表面做出恍然的样子，内里把姜东元和沅彬骂个臭死，那两人是真傻逼！

全组人都在，非得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自己跟作家有关系？你们与其费时费力打电话给我，等我从首尔赶过来，早点把崔幼澄送宾馆不是妥当？傻！逼！

傻逼们各自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呢，两人谁都没插手，任由赵寅城操作。

赵寅城的操作是很稳妥的操作，是熟人，是朋友。是女孩子既然喝醉了就交给女性工作人员去照顾，工作人员还要忙别的，交给店家也不放心，自己跟对方单独在房间里待一夜也不合适，只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也怕出意外。

那就再度召唤女性工作人员啊，赵寅城打了一圈电话，找了个距离附近最近的女性朋友过来帮忙。他跟崔幼澄单独待在房间里的时，门也是敞开的，虽然有点吵，走廊里还有醉鬼的喊叫声，但这样安全，对她，对他，都安全。

等人来的时间里，赵寅城没跟崔幼澄瞎聊什么，即便她喝醉了，即便此时套话大概能套出不少东西，他也没跟她聊什么。

他所做的只是给对方烧了壶水，泡了杯茶，茶杯放在床头柜。柜子被他挪到床上的人得起身，坐起来才能拿到茶杯的距离，怕她直愣愣的伸手会烫到。

随后就坐下了，没坐床头，也没坐距离床更近的沙发，而是坐在床位斜对角的书桌后面。这个角度从门口望进房间能一眼就看到他，即是提示外人，这里有人在，也是告知外人，他只是过来帮个忙。

这个行当里啊，女孩子的名声很容易就沾染上灰尘，灰尘一旦沾上想再解释就很难了。尤其是在崔幼澄想要做演员，还已经做成了，项目都杀青了的前提下，名声对女艺人更重要，更得小心保护。

被小心保护的崔幼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醒来时头疼欲裂，看到陌生的妹子只以为对方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还因为不记得对方的名字有点尴尬，剧组人超多，她不可能谁都名字都记得啊，可人家照顾了酒醉的她，她还不记得名字就很尴尬。

更尴尬的是，对方貌似默认她是认识她的，也没进行自我介绍，在确定她没问题了之后，也就出去了。出去后也没再进来，崔幼澄收拾好自己还想去找人道谢，起码得打听一下人家叫什么啊，楼上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好心的仙女姐姐消失的无影无踪，作家跟导演一起喝醒酒汤时，跟对方比划那姐姐穿什么衣服大概长什么样子，导演也没印象。

“我头都要裂了，我妈站在我面前我都未必认识，你跟我说工作人员？”尹佳恩让她别做梦了，“你要是知道哪个组的我还能想想，光记得长相有什么用。”

只记得长相的崔幼澄摸了摸鼻尖，“我只能肯定她不是导演组的。”那个组她都认识。

“我还能肯定她不是作家组的呢。”尹佳恩白了她一眼，“等集合你再看看，等下回首尔坐大巴回去，人都在，你再找。”

集合不是所有人都在，有车的人就自己先走了。比如某些演员，比如一些团队负责，比如崔幼澄想找的那位‘仙女姐姐’。人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了，回首尔。

回到首尔的崔幼澄先跑去跟金恩淑销假，她为这个项目请了长假，项目是还没结束，但之后工作跟她关系就不大了，自然得销假。此前她和金恩淑都没说过辞职的话，按理来说是可以辞职的。

一来崔幼澄已经成了电影作家，挂职在电视剧作家的工作室没什么意义；二来小作家能自己出项目了，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多半会离开原先的工作室，不然就得给工作室分账。

作家身上有工作室的合约，项目合约签署在工作室，工作室有营收就得纳税，税金还是按收入的区间增加，收入越多税金越多。在纳税增加的基础上，签署合约的工作室还得背负法律责任，挂名的作家可不就得跟工作室分账么。

不能白|嫖好处不给钱啊。

金恩淑没想过让她自己独立出去，防得是她被外面的坏人骗。彼时崔幼澄的这个项目一直跟沅彬挂钩，事业跟男女关系扯在一起，老师怎么想都不靠谱，就卡着合约。还想过要是崔幼澄想不开要独立，她就揍到她想开。

压根没想过独立的崔幼澄不离开工作室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她要是‘离家出走’先不说会不会被‘亲妈’打断腿，只说税金、账务、法务这些零零碎碎的事都要她自己处理，她就不想走，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她持续在金恩淑工作室挂名是要给工作室分钱没错，可工作室合作的律所和会计师，她也有在用啊。用了人家的人就应该给人家钱，就算不用，金恩淑帮她那么多，她给‘亲妈家用’也是理所应当的，那可是亲妈！

亲妈还是很宠女儿的，虽然女儿脑子不太灵光，成天正事不干就想着谈恋爱。可崔幼澄这个年纪有了自己主笔的电影，说给谁听都是少年英才，亲妈对此很是满意。

满意到女儿脑子坏了要当演员，金恩淑也没说她什么，反倒问她是不是真打算把演员当副业，要不要找个项目给你？

电视剧市场的王牌作家，随口就是一句，“前几天卢熙京（王牌作家之一）出项目了，你要去玩吗？”

“玩什么？”崔幼澄没听明白。

金恩淑怀疑她装傻，“还能玩什么，当演员啊。”

“不要。”想都没想就拒绝的崔幼澄，刚准备跟老师解释她没有转行的想法，就看老师很满意她拒绝了的样子，话锋一转就成了，“我要休息一下写新作品。”

这话一出金恩淑就满意了，“你都休息多久了，新作品还没想法？”

“我昨天刚杀青~”崔幼澄一脸无辜，她哪休息了？

没有写本子就是在休息，金恩淑很是自然的说，“你拍摄不就是在休息么，拍了那么久，脑子休息了那么久，没给新作品出计划？”

有心想说我拍摄也一直在动脑子的崔幼澄怀疑说出来会被骂，还是不跟作家聊跨行的事了，聊点本职业的事，“暂时没什么灵感，得攒攒状态。”

“状态是攒出来的吗？是写出来的！笔耕不倦！”金恩淑让她别成天想着玩，“灵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以为你躺在床上能有灵感还是你出去喝酒能有灵感？每天就知道玩！”

“外面一朵花开了，都是少女的初恋，是怦然心动，是你的灵感。你得去看花，看树，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是你的灵感，那不是你玩出来的。是你得带着笔记本去记，去想，去思索他们的世界跟你的世界怎么联通，那才叫攒状态知道吗！”

崔幼澄老实听教训，“知道。”

“知道你个头！就会敷衍我。”金恩淑给她布置作业，“从明天开始每个礼拜给我个小故事，你要是被拍摄耽误了笔触，你给我等着。”打不死你！

万万没想到过来销个假还‘收获’了作业的崔幼澄感觉现在就要死，她这边半死不活的时候，金恩淑又改了主意。不是放过她，不让她写周记了，而是让她写命题作文。

电视剧行当，大作家才是随自己的心意写故事，小作家们都是按照各大制作公司和电视台给出的命题写本子。这个电视台下一档要出青春爱情，他们就写青春爱情，那个制作公司想要悬疑，他们就写悬疑。

命题作文写大纲，出前两集，再往电视台或者制作公司送。要是被挑中了，就有拍摄的机会，没挑中....就啥都没有啊。

请注意，能从制作公司和电视台收到定制项目邀约的都是大作家，大作家再找底下的人干活，这是野路子的作家都没机会接触的好事。这也是无数小作家削尖了脑袋都想进大作家工作室的主要原因之一，越成功的作家手上握有的资源就越多。

电影不谈，在电视剧圈，金恩淑能拿到的资源就太多了。她要不是怕把小姑娘教坏了，光是填鸭都能把崔幼澄给撑死，是想好好教，才不让她轻易就有项目拍。

销假销了三个多小时，还跟老师吃了个晚饭的小徒弟回家是带着命题作业回去的，一共四个命题项目。

最大也是最不可能成功的，是KBS的‘校园系列’。这是KBS早年就弄出来的青春校园系列剧，差不多两年出一部，专注于捧新人，不管是新人演员还是新人作家，都是捧。也是巩固年轻观众的系列剧，出来的大多都是精品，有口皆碑。

之所以能创造口碑，是每次项目都是在众多剧本里挑出来的。市场上新人作家不说一千也有八百，KBS都是广撒网，接受市场上的所有项目投递，精挑细选，选中了的，先跟台里签合约，年约（为电视台工作多少年）和项目约（出多少个项目）都有，把人签下来再谈立项。

广撒网，捞大鱼。

崔幼澄在这个网里能是大鱼还是小鱼很难说，但她签了金恩淑，本身又在SBS出过一个短剧，身上还有个电影项目。这些在别人看来是资历的东西，在KBS那属于养不熟的代表，他们想培养的是自己的新人，她这种有主的，天然有劣势。

四个项目有最难成功的，就有最容易突围的。

有线台的邀约就非常容易突围，以TVN、JTBC为代表的有线台，钱多人才少。他们给的报价对新人来说很可观，要求也不严苛，既不要求校园，也不限定青春，哪怕就是个市场不太能接受的悲剧题材，他们的接收度都很高。

不是所有放映频道都能被称之为电视台的，想要成为电视台要有充足的内容去填充播出时常。不能观众看几个新闻，几档综艺，几部电视剧，电视台就没东西放了，或者老是从别人那里买版权，放人家的东西。

有线台这两年刚有点起色，背靠大财团，漫天撒钱，急需大量的内容去填充内部版权库和播出时常。他们也是广撒网，不同的是他们的网眼非常小，大鱼、小鱼他们全都要，能捞到鱼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也不是什么本子都拍，标准相较于三大台确实低是真的。不过这代表他们敢突破现有的条条框框，比如市场上悲剧卖不动了，三大台就不收悲剧的本子。有线台就不在意，只要本子好，照收，当完善版权库了。

给SBS出过短剧，是金恩淑的弟子，还有一部电影等上线。崔幼澄的这些‘名头’在KBS是劣势，换到有线台就全是优势。这些优势放到有线台的作家圈里，她都能被人叫一句前辈了，压根不是新人的待遇。

四个命题项目，三个都是三大台对外邀约的，只有第四个也是金恩淑最看不上的是有线台给的邀约。在大作家看来，那就是凑数的，她对崔幼澄的要求是往KBS冲，其次是MBC，最后是保底的SBS，有线台啥的，别浪费太多精力在无聊的事情上。

SBS的邀约之所以能保底，一方面是金恩淑跟SBS的合作最多，台里上上下下多少得给她点面子，连带的崔幼澄也更容易被选中。再来两边早前本来就合作过，她短剧的播出就在SBS，再合作，很好谈，所以保底。

咬着笔头的崔幼澄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对四个项目邀约，先把不上不下的MBC丢开，再把保底的SBS放在腿边，思索着如何把MB的邀约合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