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日理万机,想必此行不是为聊天而来。再不进入正题,只怕雷副使就要给白某脸色看了。”白显悠悠道。
吴放笑意一敛,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说吧,找我来是何目的?”虽然白显眼光数次扫过雷翼,但吴放不动声色,单刀直入的问。
“有件东西想让世子瞧瞧。”白显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温吞样子,递过薄薄一本册子。
吴放接过略翻了一下,脸色微变,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当初自己事情做得十分机密,不想他仍有办法挖了出来。吴放心中暗自冷笑,一举端了他的情报网的确是个英明的决定,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在背后下什么暗绊子。
“世子放心,在下只是找到了他们的行踪,并未对他们做什么,毕竟在下也很同情杜氏一门的遭遇。”白显话音仿佛自虚无中飘来,“雍州刺史、西川行军司马杜风为两代金国公僚佐,望隆位尊,中外所向,受召入东都任职。然金国公恐其为帝室所用,设伏于路,潜杀之。杜氏世为安西望族,金国公恐杜氏为患,族灭其家。杜氏一门二百七十三口,无一幸免。如果在下没有记错,这事是世子亲自经手。哟,在下倒忘了,世子一年前去世的夫人便是前刺史杜风次女。杜夫人似乎是听闻此事惊动胎气,难产身亡。啧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吴放冷哼。若非白显让人把消息透给悠然,她怎会动胎气以致身故?如果不是发现白显介入此事,他也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除去他。
“在下此举不过出自天地公心。”白显冷冷道,“再说夫人才过世一年,世子就已经迎娶清源县主,可见世子对夫人也不过如此。”
吴放目光冷冷定在白显身上。雷翼手按在剑上,只待吴放一声令下,便要发难。白显毫无惧色,依旧满脸笑意,语带嘲讽:“所以当在下发现世子藏匿起的杜家遗孤时可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世子冷心冷面,却原来如此有情有义,让在下感动万分。不过金国公一代枭雄,他的想法和在下有些不同也说不定。”
“你要怎样?”吴放嚯然起身。
“不是在下要怎样,而是世子要怎样?”白显好整以暇,脸上挂着闲适的微笑,“雷副使休要妄动。白某对副使敬畏得紧。吓死了白某,自会有人将这事捅到金国公面前去,世子信不信呢?”
说到最后,白显眼光一冷,毫不回避的与吴放对视。吴放平静下来,坐了回去,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把册子扔回桌上,冷冷一笑:“条件?”
“爽快。”被这样刺激还能维持风度,连白显都佩服吴放的定力了。他竖起三个手指:“第一,世子抓走在下那么多人,在下不放心得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份吧?”
“没问题。”既已决定谈判,便要拿出些诚意,吴放答应得很快。
“第二,在下与唐家的事,世子莫要穴手。”
“不知你我二人的过节与唐家何干?”吴放眼光一闪。
“世子说笑了。若非唐家,世子如何得知在下行踪?又如何得知在下出门身边没带硬手,让雷副使轻易设下埋伏?”白显轻笑,话语中却有止不住的寒意漫过。
唐家对自己深自忌惮白显早已知晓,却没料到身为合作者的吴放会临阵倒戈。吴放势大,暂时没办法动他。那么除去唐家断他左膀右臂也是不错的选择,何况唐家早就留不得了。
“世子一向行事果决,这时不会想起要和唐家讲义气了罢?”见吴放沉吟,白显凉凉的又加了一句。
吴放心里飞快的盘算:自己一举除去白显在安西的情报网,让他实力大损,他看不出白显对上唐家有何胜算。但这家伙一向喜欢藏私,难道之前自己低估了他的实力?片刻之间,吴放主意已定:“说第三条罢。”
这便是答应了。白显与唐家鹤蚌相争,对他只有好处。
“第三,”白显脸色一沉,说不出的阴郁,“我可以容忍敌人,却不会容忍叛徒。世子知道怎么做了罢?”
这次吴放明显犹豫了,想了想方道:“这条恐怕……不能另提一条么?”
“在下没有漫天要价,希望世子不要就地还钱。那人肯为了世子背叛在下,难道不会为了另一人背叛世子么?这样对世子、对在下都有好处。”白显嘴角含笑,拿起桌上书册,一页一页信手翻着。“世子好好想想。”
那书页翻动之声搅得吴放心烦意乱。他本非嫡长,又没有雄厚的母家,这世子之位并不牢固。几个兄弟,哪个不是对着这位子虎视眈眈?若真让父亲得知自己留下杜氏血脉,自己的前程就算毁了。他心里叹息,真可惜雷翼没一举除去了这个心腹之患。现在他和白显手上各自握着对方把柄,互相牵制,成了一个死局。这也是白显虽在他手中吃了大亏,却仍选择隐忍不发,想寻求私下解决之道的原因。但前提是吴放不能激怒白显。否刚白显舍得一身剐,难保不会把他拉下马,弄得两败俱伤。再则,白显的要求都未曾超过他的底限,基本算得上合情合理。若是他自己处在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比他更通情达理。
一番取舍,吴放微笑:“敢不如命。”
“静候世子佳音。”白显优雅的笑着,将书册往火炉中一扔。书页在火中翻卷,转眼化为灰烬……<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