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池:两处沉吟各自知
远距离的观察某人或某物,有时也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白池执杯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药柜前的几个人。
“香附一两,苍术一两,赤苓一两,川芎三钱……”
冷凝在堂上给病人诊脉。药柜旁,盛思明拿着铡刀在切药。冷家的几个后生在一边旁听,同时拿着医案做记录。白柔则在合药。她和众冷家子弟一样穿着俐落的粗布衫,只多加了一条青布,将头发包起来。这样一打扮,她便和唐家那个优雅的客卿白显截然区分开来。
“你懂医术?”盛思明切药时问白柔。他看白柔配药有一阵了,总见她随手一掂,药量分毫不差。往往冷凝的方子还未说完,她便已将各色草药称出包好了。没下过十年八年的功夫,绝做不到这般熟练。盛思明纳闷,同样是拜师学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他除了一身蛮力,什么也没学到。
“久病成医。”白柔忙起来总是惜字如金,简短道。
“姑姑说笑了,老先生亲传的弟子还能有差?”冷家一个后生凑上来道。说是后生,其实比冷凝还大着几岁,奈何白柔辈份在那里,医术也比他高明,这声姑姑叫得还算心甘情愿。
“我未拜师,算不得冷家弟子。”白柔扫了站在远处的白池一眼,淡淡的纠正。
冷家后生不便争辩,恭敬的称了声是,把自己的医案递给白柔,开始轻声提问。冷凝和白柔的医术都学自冷家前任家主,自是非凡。难得这两人齐集宣义,此时不请教更待何时?盛思明留神听白柔指点那个后生,总是不明白,于是耸耸肩,继续切药。
这次白柔吃了这么大亏,且前日在码头把话说得那样绝,白池以为她这两日一定会有所行动,不想白柔连日来按兵不动,气定神闲的帮着冷凝张罗义诊。
冷家世代行医,每年春夏之际会不定时让族中年轻子弟在各地义诊,一来积德行善,二来可让这些弟子长些经验。两人都算后辈,加入宣义义诊的行列也属正常之事。不过,白池留意到,白柔的眼睛时不时的在前来诊治的病患里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第三日午后,一名壮汉搀着一位老妇前来求医。老妇面色腊黄,目光混浑,无力的倚在壮汉身上,不时咳嗽几声,好似铁匠铺里拉风箱的声音。白柔见那老妇虽被搀着,却仍举步维艰,便上前帮着扶了一把。那壮汉神情呆滞,看着比盛思明还憨厚上几分,见白柔来扶,也只是木然道谢。老妇则不安的笑了一下,生怕自己弄脏了白柔的衣服。俩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对寻常的乡下母子。不过白池因为站的角度好,刚好看见那老妇飞快的在白柔手心画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符号。白柔若无其事的将老妇扶到冷凝那里,轻轻咳了一声。冷凝抬眼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诊过脉,又问了几句,吩咐人将二人领到内堂留医。白柔道:“交给我罢。”
冷凝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未再说什么。一场戏,天衣无缝。
白池看了看步入内堂的三个身影,又看了看正轻声嘱咐冷家弟子不要进内堂打扰的冷凝,忽的笑了起来,以前一直以为冷凝是个老实人,原来竟是看走了眼。也许他真的老了,看不透这些孩子的心机,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了。抑或,他从来就没看透过,跟上过?
趁冷凝不注意,白池一闪身进了内堂,虽有冷家子弟看见,却并不敢拦他。走到里屋,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里面说话的声音很低,可他毕竟内力颇深,仔细些也能听到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