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叩头谢恩,心中却惊惶不定,这样的责罚。实在只是作样子罢了。若是往日里普通地侍婢,此刻已在受赏板子了也说不定,皇上甚少这样袒护下人,怕是十阿哥心里早已气得发昏了吧……
果不其然,十阿哥手中的玉扳指“恪”地一声击在了桌案上。茶盏也被震得晃了一圈,方才满面淡然。事不关己的八贝勒忽而开口,声音依旧温润:“十弟何必为了这起子事发气,天一热莫非人也燥了?这茶……”他转了转手里的茶盅,含笑续道:“还是需要慢慢品才得其味地,若像十弟这般豪饮,怕是把进贡的顶好茶叶都沸了水也不够阿……”
十三爷趁机劝道:“十哥若是觉着不解渴,得闲十三自愿奉陪数坛好酒,只是此刻还是应以朝政为重,这起小事便先往旁搁吧!”
“十三弟也就罢了,八哥也是如此……我今日才只觉你们都被这女的迷瞎了……”十阿哥仍是忿忿。语调虽不如之前那般张狂。却依旧不服气。
“咳……咳咳咳!”八贝勒半转过身子掩袖咳起来,想起南巡前在宫中见他。也是这般瘦消,那是只当他是身体微恙才咳嗽,转眼几月过去怎还不见好呢?我眉目微拧,再如何……十阿哥这话也太伤人心了,方才八贝勒所言虽句句向着我,却是一直在给十阿哥台阶下,他竟这样不知收敛。
康熙大袖一挥,“都住口!这样容不得分毫的气度,如何容得下朝廷上百官不一的谏言?朕平日里当真太过宽厚了你们,才致有今日这样的劣根!”
十阿哥顿时哑言,太子却脸色煞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惶恐不安,指尖微微颤抖。我得令退下至耳房,听得前殿的咄咄逼人,我心里忐忑不安。
李谙达不放心我,随着跟到耳房方才道:“姑娘,这事怨不得你!十爷今个儿不知如何这个气性,真正是不懂得圣意呵,姑娘何必放在心上,方才殿上几句言语业已摸得透万岁爷是向着你的!这一来二去,四贝勒和十三贝子地茶还没奉上罢?稳了心思依旧还是端上来吧!”李德全打了个千儿出去了……我不由嗟叹……说是康熙疼宠我,此举未免太不明智了,若是康熙想压制我,何须从十阿哥身上如此大费周章呢?有些看不破这帝皇心思,我只得无奈一笑……来日方长,如今揣度不透地,终究会有不碰自穿的一天吧!
如此想着,重又奉了二乔玉兰剔透雪瓷的苦丁茶,青花釉里红瓷的君山银针并一壶新茶,迈至门口,忽而瞥见手腕以下至手背道道猩红的痕迹,忙拿帕子浸了冰翁中地水敷,见它消减一二才敢至殿前。因由方才的事只觉尴尬,速速放了茶盏在胤和十三案前,又与八贝勒添了茶水,便急于避退,忽而八贝勒舒眉疑惑道:“这茶怎比方才地多了些许苦味?”
我稳稳施了一礼,不徐不慢道:“方才听贝勒爷有些咳嗽,特意置了些炒过的白果叶子在茶里,银杏最能入肺经,定喘嗽,只是怕涩味污了贝勒爷的口味,八爷若是不爱,奴婢自去换了碧螺春上来。”
他忙摆手道:“不必,这样已是很好。碧螺春气色浓郁,饮后回甜,这起时候用些清苦的反倒很好……倒是你有心了!”
他语意简单,却有意无意朝胤坐的位置流转几道眸光,我只坦然一笑:“哪里是奴婢有心,奴婢不过是仗着皇上日里对奴婢的教训,又蒙李谙达提点才上一点心思,八爷到底该谢皇上的好。”
见他面上略微尴尬,我反倒只作未觉,敛容轻声道:“皇上若无其他吩咐……奴婢退下了。”
退身时衣袂划过那颀长的身影一侧,余光但见他定定凝着我的手腕,却像在神思。今日奉茶一事已是造次,我不敢多想。日色芥尘……恍惚中又是日落流霞。<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