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送我回去?那倒是好!你去准备两盏灯笼吧……”
心头一喜,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忙领了意地去取灯笼来,突然脚下一绊,才经觉原是今日没洗完的碗筷,端起盆子挪到边角不碍事的地方,忽而发现盆子里的碗碟,竟都如新的般亮铮铮的干净,是谁?难道这杂院之中竟还会有愿意帮我的人?心下一阵纳闷,却又不敢多想地忙取了灯笼回来,随着他一道往外走。
闪闪烁烁的两簇***,在这样的寒夜里仿佛是唯一的依存,为彼此的光芒而存在着,若有一盏灭去,于另一盏……都会是黑暗里永久的孤独……
“四贝勒……奴婢很想知道,您如此待见奴婢,是不是因为……奴婢只是像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我小心翼翼地问出早已想问的话,但并不知道,得到的结果是否定亦或肯定,又能够代表什么,对于自己的命运,终究是轮不上我来掌控的。
他的黑瞳骤然间失却了温度,清冷如霜,万年寒冰般不可靠近。“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这皇宫里,少知道几点,也就多几条命!”
他断然而直接的说道,我却冷涩地回过一句“要如何才能不止做那个影子?要如何才能借着这幅皮囊保全自己真正在乎的人?”
“看来我一直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和别人会不同,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利用自己的面相去求好处的人!原来你是早已知道,便不加考虑地自以为了不起么?”
“四贝勒这番话,说中了奴婢的心,奴婢不知该如何回答,敢问贝勒爷您一句话,为何有人明知养虎为患,却不加避匿?”随着他顿下的脚步,我有意抬高了灯笼,班驳的光照清了彼此的脸,夜色下,他突然抬起头,拒着强光眯起眼,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里去,那种眼神……突然之间夹杂着一种热切的东西,仿佛火焰般缓缓凝聚起来……
“……你如何知道那个人没有避匿?不要自以为每个人都是傻子,你永远都无法看清真正的那一面,有时候自以为亲眼所见的东西不会欺骗自己,但是……不会有那么好的事,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你所愿的。”
他说到煞尾,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若有若无地扯了下嘴角,谓叹道:“四贝勒这么说……是在暗示我那个人始终都是给他的虎锁着镣铐的吗?看来那只虎再有心,也是不可能追求自己的世界了……”
“不,镣铐也会有解开的一天……”
“是么?哪一天?”
“当那个人……对他的虎有了感情的时候。”他伸手按下我举得高高的灯笼,让彼此的神情又再度隐匿在黑暗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样的话,却让我心里毫无来由的有种排拒感,缓缓地滋长……一点一点淹没了我的冷静……
“四贝勒,奴婢也是个有思想的人,不是个只会听人摆布的牲畜……说实话,进宫以后的确有太多事情是我不曾料及的,就像我没想过有一天只安命于做一个打杂役的小宫女,但这些我都妥协了……可是这一切好象没有一点终止的迹象,就连您也是这样,当我是什么呢?被您上了镣铐的动物么?是该摇着尾乞求您的赏食?还是该温驯得只等您的怜惜?”
不知是怎么了,连日来所有压抑的情绪以及先前钝钝的疼痛此刻好想能够全部发泄出来,我也……不是浑然不觉的人,那些人、那些事,都在不为人知的时候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心,如果我可以爱上九阿哥……是不是一切都皆大欢喜?是不是不会有与八爷的纠缠?如果我没有这样一幅面相,是不是可以好好地待在良妃身边,而不需要来面对德妃的排斥,面对绮红的奚落……但若不是因为这样的面相,我又怎么能够牵动四贝勒的心从而保全南苑呢……
纵使如此多的牵绊,但终究,我在他们的生命中也只是个或轻或重的过客罢了,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与命运,谁又真正会因为我突然的到来与离去而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呢?
如果可以……放下所有的猜疑,如果可以洒脱地离开,该有多好?这样荒谬的念头,悄然潜入我心里,一点点、一寸寸地根深蒂固着……
他意味不明的深深看了我一眼,依旧是那样的眼神,渺然得不像是在看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像……”
一句极不可闻的低喃,有意无意地落入我耳中,他却不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两簇***依稀一前一后地闪烁着,在沉凝的黑夜里无处可遁,雪融得快时常常夹着碎冰屑子,滑溜溜地走不稳,埋头看着那双皂青的靴子,一步一步……深深地踏紧了前方的雪,厚实的脚印似乎是特意为我留下的一般……每走一步,都踩在他之前的脚印上……
竟会有一瞬间恍然地觉得,只要跟着面前的这个人,不论是茫茫人海还是荒芜险境,漫天飞雪也好,终日无光也罢……只要跟紧他,就不会觉得孤独和害怕,也许就是望着他手中闪烁的那一星点明明灭灭的***,也有一整个世界般的温暖……
“就到这吧!”突然间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断了我的思绪,如同突然清醒般在心里谴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会生出那般想法,幸而因了这突然间可以令人连指尖都冻结起来的冰冷,我恍惚道:“是,奴婢恭送四贝勒。”
遥遥传来一声寂寥的打更,突然的一声响,心里也如同被震慑到一般,隐隐到战栗着……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总觉得一种渐渐压抑到极限的气氛,开始绽散在这紫禁城里,有些东西真是有预兆的……是在过了多久之后我突然间就这样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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