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弟他是个情种,他也有想珍惜的人……要去珍惜,花一辈子也值得,我倒真是有些佩服他了!”
“四爷何必如此感叹,您也会遇到那样一个人……”
“四爷……四爷……”不远处的唤声越来越近,我匆匆转过身说“四爷,有人寻您呢!今日奴婢话多了,还有好些活儿没干完,恕奴婢不能奉陪了。”
“想南苑能好好的,你就听我一句,以后……少和老八来往!”他瞥了一眼盆子里成堆的碗碟,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有些憎恨他这样的语气,仿佛于他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要对我构成威胁,但容不得我开口,便见夜色中一抹极不相融的影子渐渐远去。
沉沉叹了口气,仍自蹲下擦洗成堆的碗碟,除夕的钟声敲了三次,被烟火染遍的天色才慢慢恢复过来,在康熙四十四年到来的那一刻,我许下了无人知晓的愿望,逐渐迷失了心神……
毕竟在良妃宫里有些日子了,早起的习惯仍是不能改,和衣躺在一小侧通铺上,虽已清醒,但看着没有大亮的天色和身边依旧睡的沉沉的人,却只轻手轻脚地起来洗漱了,静静立在门边。
这是大年初一的早晨,因着天色还早,宫里并不见得几分热闹,倒是隆冬时候,难得有鸟雀在带雪的树桠上活蹦乱跳,看着自己满是污迹的手,昨晚实在是太困,洗完那些碗碟,顾不得一身邋遢,便直直倒在了通铺上。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真是适应环境了,才一天而已,同从前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
想着包袱里带着从前良妃赏下的一个竹艺罐子,正好可以集些清晨的雪水来洗洗手,哪知打开包袱,心里竟凉了一截……竹艺罐子依旧还在,只是这包袱里原本带来的几套衣物,值些钱的玩意儿,全部变成了御膳房装了车要丢掉的秸杆,对了!我的木雕小人……把满满一包秸杆倒了出来,仔细地翻检着,始终是没有看见,无奈、悲哀和心痛一点一点压了下来,我终是不可自制地叫道“起来!都给我起来!”
迷迷糊糊有人睁了眼,侧翻了个身“嚷嚷什么呀!让不让人睡了!”
“哐啷!”罐子突然从我手中掉落在地上,这一声仿佛点燃了周围所有阴沉的气氛,“都起来!”乌云般的情绪随之席卷而来……倒是这一声,一房的宫女们全部都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我包袱里的东西……你们有谁动过?”冰冷的眸光扫视过周遭一圈的人,我想自己……也不曾见过我现在这般样子吧。
一阵冗长的静谧,似乎有种呼之欲出的压抑感在冷冷地僵持着,终于,有个胆子大些的女孩低低嗔了句“又没什么好东西!谁会去碰你的包袱!”
“你没碰过我的包袱,又怎么知道没什么好东西?”
“我……”
一时间,刚才很多欲开口的人都被我的话顶了回去,“今天我就不追究了,你们有谁拿了那个木雕的小人,还回来……其余的东西,算了吧!”
“呵!明明丢了有的没的东西,还在这摆阔气!听说是额附爷的养女儿,多高的身世呀……听过一句话么?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刺耳的奚落,我不用抬头望去,便已知道又是昨日里那个管事的宫女。
“姐姐……可得给我们做主阿……我们是真没拿她什么木雕小人……”见她的到来,一屋子的人全部都可怜兮兮地央求着。
“拿没拿,检查看看就知道了,素颜,刚刚是你说的……只要回你木雕的小人,其余的……都不要?”难得见她正经的说几句公道话,我也就没追求之前的奚落,兀自点了点头。
“那好……把你们的包袱都打开,床垫也给我掀起来,昨日里拿了什么东西的,最好自觉摆出来,有没有,看看就知道了!素颜……你可仔细看好了……”不知为何,总觉她最后一句话有着隐隐的含义,但我一时分辨不出那是什么……避过她嘴角冷冷的笑意,我翻检起了那些物什。
包袱里的那几套衣物首饰,的确是都找到了,却惟独不见那个木雕小人的踪影,随着一遍又一遍的翻找,心也开始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这位妹妹……你从前是良妃娘娘宫里的,论家世姿质,我们都比不上你,因而看到一些好的物什,难免有些眼红,顺手拿来了是我们的错,可你说的那木雕人,我们是的的确没有拿过的,你就不能冤枉我们。”一位年纪稍长的姐姐平静地说道,她的语气让我难得的生起了几分好感,不觉一眼望去,衣着朴素但却甚是清澈,一双手早已布满了茧子和皱纹,而眼里,竟是一种泰然,那样的泰然,好象对生活一切都有了定数般,不再强求什么。
“姐姐说的是,今日是我卤莽了些,先给各位姐姐妹妹们赔个礼。”我敛了语气,心想着,或许有这么一个人,以后在这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吧……
“哼,要不是东厢姐姐给我们说了几句在理的话,那副样子还不是能把我们吃喽!”刚刚被我顶过话去的姑娘不屑地瞥过脸去跟她的那群姐妹们说道,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片白眼。
“一大早的就不给人安生……收拾好了都给我出来做活儿!”
“等等,请问一句姐姐的名字,不知我们以后可不可以两相安好,不争这些个没用的?”
“我叫绮红。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们这的姐妹、恐怕受不起一些人的狐媚子手段!”
依旧是那样不屑的脸,在人看来,我就是那样的不堪么……呵,胤禩……还是八爷,这便是你给我的么……即使是这样的东西,我是不是也该带着满足的微笑,欣然珍惜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