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秦(2 / 2)

掠国流光篇 步远文 0 字 2022-05-29

“卑职望赐教。”王猛默不作声,邓羌却不耐烦了,像大爷似的坐下了。

“天王仁德,行仁政,为百姓办实事。王老弟你虽然立志法制安邦,但是手段太残酷了,才几个月,就杀了那么多人,这可是与天王的仁政背道而驰呀。”

邓羌把酒瓶子从袖子里搜出来,倒了倒,还是没倒出点什么来,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樊世一眼,发现他在瞪着他,就又把瓶子塞进衣袖里。

“法不外乎人情嘛!”看邓羌当他是傻瓜,樊世火了,“张腾是我的门生,看王老弟能否给个面子……”

“好的,樊特进,这个面子我一定卖给你!”王猛拱了拱手,邓羌立刻站起来。

“秋后处斩的时候,卑职一定第一个就砍他。”王猛放下手,邓羌又坐下了。

“你……”樊世气得忘了刚才还假装的风度。

“樊特进是个奉公守法的好人,手下有人犯事,想必一定希望卑职秉公办理,以泄自心头怒其不争之愤恨。”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撕破面子的樊世也不跟王猛乱哈啦了,他指着王猛的眉心,“想当年本爵爷跟着先皇打天下,东扰关东,西击凉国,晋国北伐,诸郡县闻风而降,我竭力拒之,为咱们氐人创建秦国、安身立命于关中之内立下汗马功劳。先皇念咱功高,给咱加官进爵,更封咱为特进,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想剽窃咱们胜利果实的无耻之徒!”

邓羌跳起来要打人,王猛不阻拦,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樊世的人见邓羌勇武,都不敢逞英雄,直到樊世发怒下了令,才冲到他面前,却仍不动手。樊世站在那群人后面,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以前他有多么勇武立了多少功劳。

“咱辛辛苦苦打江山的时候,你们在哪儿?”说了很久,樊世终于决定收尾了,“现在江山打下来了,什么都没做的你们却坐享其成,这合理么?”他问那帮喽啰,“你们说这合理么?”没人回答他,他又继续瞪着王猛,“你说,你是不是就是要吃现成的?”

邓羌向前走了几步,把挡在樊世前面的那些人又逼退了一些,碰到个不怕死的,樊世也心虚了。

“是的。”这时侯,站在邓羌后面的王猛发话了,他一挑眉,双眼睁得老大地瞅着樊世,“本官就是要吃现成的……”这句话刚落邓羌就不再向前,转而回头看着他,“而且不仅要吃现成的,还要吃您老亲手端过来的呢。”

“你!”王猛冷静无比,樊世却出离愤怒了,“给我打!”

邓羌在,樊世那边没人敢动。

“你们等着!”樊世吹胡子瞪眼,气得要命。手下不肯动,当场打人是不行的了,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真是三分颜色开染坊了!”他又骂了一句,“我一定要杀了你!”说完他就跑了。

邓羌在那些文人的嘴皮子功夫下吃过不少亏,但那些挖苦的话通常是吕婆楼说出来的。王猛是个聪明人,但这人平时总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甚少耍嘴皮子功夫来气人。但是这次,邓羌忽然见识到如果这人气起人来,不仅言简意赅,还能把人在瞬间就气得半死,真是不能随便得罪文人。

既便如此,邓羌却没有妄自菲薄,他知道那些人被王猛气了个半死却没有立刻造次功劳全在他身上。如果没有老子邓羌,他们早把你揍得趴在地上叫爹了,还耍什么嘴皮子!

然而不论是邓羌还是王猛,都清楚知道樊世虽然不至于立即造次,却不会不反扑。

“这厮是个特进咧。”外面吵嚷的声音将近听不见了,邓羌才说。

“那又怎样?”王猛并不害怕。

“意思是他可以直接面见天王,这样他就会在天王面前告你以状啦!”邓羌想了想,“或者,你能有些什么法子让他不要告状?”

“没有。”王猛答得很干脆,“事实上我没有什么状可以被他告的,但你就不一样,我早告诉你让你别被他发现那酒瓶子了。”

“没法子?”邓羌心虚了。

“真没有。”他们都沉默了。

“我以为你有的……”许久之后,邓羌才说,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那怎么办呀?”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王猛似有还无地笑了笑,拍了拍邓羌的肩膀便转身走向内堂。

“这厮……”邓羌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相信他没任何应对措施。

秋天已经来了,那被判处秋后处斩的家伙们的脑袋像成熟的冬瓜似的一个个咚咚地掉下来,始平县普天同庆之际,樊世又找他们麻烦了。告诉他们樊世要找他们麻烦的人是吕光。

“爹每次上朝,回来都说景略哥的脑袋要掉了……”吕光很冷静,“不过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他喝了口茶,“但是有人告你告得很厉害啊!”

“谁?”虽然在始平县才待了没几个月,但是得罪了不少人却是事实,所以说起有人告他告得很厉害,王猛也很难说得清是谁,即使他心中有个怀疑对象。

“姑臧侯樊世。”吕光说。

“果然!”王猛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张存孝倒愤愤不平,“我就知道迟早会来。”

“话说他有没连邓羌也一起告了?”王猛忽然问。

“没有。”

“那就怪了……”张存孝不解。

“没什么奇怪的。”王猛皱了皱眉头,“一来,他是个氐人,樊世看不惯我这个汉人在作威作福,没必要两个一起搞来分散攻击的力量;二来,你们都知道的……”说着他哈哈大笑。

“啥?”张存孝没明白。

“邓将军他向来不怎么讲道理!”吕光倒是听明白了。

明白了,张存孝也跟着笑了。

“景略哥,你不要再开玩笑了,那不是闹着玩的!”笑了一会儿后,吕光严肃了,“虽说告你告得很厉害,但是首先李卫大将军那里压着,虽然就算传到天王那里天王也未必听,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安全了。”

“哦?”王猛也不笑了。

“他到处说要割了你的脑袋吊长安城楼上。”吕光敲了敲桌子,“也许天王压着不敢明着对你怎么样,但是暗地里,您的脑袋不知道啥时候不幸地被块石子给砸了就不好说了。”

王猛叹了口气,“这些人,跟他们讲道理还真是没用。”

“难道说有亲戚在始平县的都没有夸赞王大人的么?”张存孝说。

“这倒有一个。”吕光微微一笑。

“谁?”张存孝问。

“强德。”吕光话毕,王猛和张存孝面面相觑。

“怎么了?”吕光发现他们的反应不妥,“他可是国舅啊!”

“那个强德和樊世一样坏,”张存孝想了想,“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

“他讨厌樊世,说樊世抢了他们家的地。”王猛解释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很简单的逻辑。”

安静了一会儿王猛问吕光啥时候回去。

“快了,”吕光看了看外面,“我想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去。”

“那就回去吧。”王猛站了起来,“顺便载我一程。”吕光不明白他便解释了,“我是去找李卫大将军,希望他能在天王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你知道的,天王以仁孝治天下,如果他不幸听信谗言,误认为我是个酷吏,这样就不好办了。”

趁着还有光,要尽快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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