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2 / 2)

提拔 大木 0 字 2022-05-29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穆干生一想,作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到市里工作,这都是经过省委同意的,刚到市里才几个小时,就星夜赶回,说明省里绝不是一般的会议,就是省委常委会,那也是提前通知的,并且还会通报会议议题的,现在突然招回盛国华,说明省里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反复猜想着,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般的突发事件,比如天灾人祸,一般都有主管部门、政府分管省长,重大事情还有省长、省委书记,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紧急招回一个普通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的。除非……除非是干部上出了事。穆干生胡思乱想着,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酒席散了之后,穆干生没有回二号楼,一个人在楼前的广场上站着,抬头望着天空,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在眨着眼嘲笑他。想到儿时的夏天,晚间常常躺在院子里,望着满天星星的夜空,听父母讲述天上那些离奇的故事,穆干生觉得那时真是天真单纯,而此刻,他却心事重重。

穆干生一个人慢慢晃悠着,宾馆宁静极了,两幢大楼的客人都被请走了,大部分的客房都空着,不知不觉又到了二道门,发现下午的武警战士不见了。

是干生吧?

听到声音,穆干生忙回头,原来是高德建。

高副部长,去哪里?

回家,高德建说,盛国华答应我今晚和我谈谈的,可他连人影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穆干生说。

我才知道,省委紧急把他叫回去了。高德建说,省里一定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穆干生显得平静而从容。

高德建向穆干生靠近一步,低声说:你说咱省既没发生什么安全事故,除了人还能有什么事!

不会吧?

干生,不信你等着瞧!高德建说,凭我的分析,凭我对政治的嗅觉。

穆干生没吭声,两人继续往前走。

干生,你当心点,我的耳朵里刮到了一点风,你可能要被贬出市委组织部!

随便吧!

咱们三个副部长都不会有好下场!高德建说着,突然站住了,不,老薛可能要起用了!

真的?谁说的?

他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高德建说,听说省政府调来一位常务副省长,一位只有四十刚出头的常务副省长。

你说的是薛孟昭?

对,就是他。高德建说,据说这个薛副省长是薛涛的同乡,而且这个薛和薛涛的那个薛还没出五服。

不是说薛孟昭是从青海调来的吗?

这个人原来是国务院的司局级干部,到西部干了两年省长助理,工作干得很出色,提拔副省长仅一年多又当上了常务,这不又调咱们省了!高德建说,真的有了这样的关系,你说方之路还敢把他晾在医院里。

噢!

回家吧!还待在宾馆干啥!高德建说,你没看到,盛国华一走,宾馆的武警战士立马撤走了,你还留下干什么?

穆干生回到家里,见邓平予坐在客厅里,邓楠予愣愣地看着穆干生,说:嗯?奇怪了,你不在宾馆陪省委领导,怎么跑回来了?

我连省委领导的脑袋都见不着,在那里干什么!

怎么会呢,发生什么事了?邓楠予看着穆干生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说。

走了!

走了?怎么刚来就走了?

不关咱们的事,他们走了,我还留在那儿干什么!穆干生站在客厅里,看着邓平予,平予,怎么啦?

邓平予低着头,样子十分沮丧。

舒必勤这家伙不是个东西!邓楠予说。

怎么回事?穆干生把目光落在邓平予身上。

邓平予抬起头,微微一笑,说:这很正常,只是我们都没想到。

到底怎么回事?

舒必勤一上任,就调走了两个副局长,王副局长和刘副局长都调出了,调来的两个副局长都是舒必勤的难兄难弟。邓平予说,我们几个人都下岗了。

是吗?

你说,市里调整副局长,连你这个分管干部的副部长都一点消息没透露,这算什么事?邓楠予气愤地说。

不奇怪,穆干生说,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平予啊,如果当初你稍微透点风给我,我会劝你不要参与那场举报的,你还当真的有包公啊?算了,官这个东西又不是自家田里种的,自家收的,飞就飞了吧!

干生,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邓楠予说,你到底怎么了?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平予,你记住我的话,千万要冷静。穆干生说,文革有多少人想不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能熬就熬过来了,在这关键时刻,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再做傻事了!

他们几个不服气,一定要申诉!

申诉?他们都太书生气了。穆干生说,我在组织部那么多年,深知官这个东西让你当,就有千条万条理由,不让你当,也有千条万条理由,有什么标准说谁能当什么官,谁不能当什么官?像我这样的干部,让我去当副市厅级,自然有理由,像尚生强,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下去当县委书记,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如果叫我去哪个局当副局长,给一个正县处级,你有什么意见,有意见只能去厕所提。

不会吧?邓平予说,哪有这样使用干部的?

那你们几个都是名正言顺的正科长、主任,怎么下岗了?

我们算什么?小爬虫一个,只是那个混账局长一句话罢了!

那还不是同样的道理,有什么两样!

干生,你说平予的对象怎么办?邓楠予说,王正军一直希望能够调到中南来,平予也一直认为,你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从外市调一个科级干部总是没问题的吧?

平予,这事目前我还真的帮不了,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穆干生说,要是以前……

那时我们只是一般的交往,连关系都没确定,还谈不上调动工作的事。

要不你干脆调到他那儿去?

我不愿意离开家,也不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无依无靠,孤零零的。邓平予说,况且王正军说我调去进不了民政局,他感到很为难。

平予,再等等看,看看市里的人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算了,不行就分手吧,谁也别耽误了谁!邓平予显得十分忧伤的样子,低着头。

平予,爱情就是爱情,你都三十出头了,两人相处了几年了,相互又比较了解,我看王正军这人不错,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

邓平予不吭声,靠到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

舒必勤整我们,我知道并不是他的主意,舒必勤是一个傀儡,他是被人当枪使了。邓平予站了起来,咬了咬牙说,看着吧,非有人对他不客气,真的把他的那些事抖了出去,我看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邓平予说得含糊其辞,让人听起来莫名其妙,邓楠予说:死丫头,你发什么疯啊!又在说胡话,千万不要胡来、蛮干!

穆干生多少听出其中的深刻含意,但他毕竟不了解邓平予的真实意图,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和方之路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可他却又无法刨根问底。

穆干生再三劝说了邓平予一番,此刻已经夜里十一点钟了,邓楠予不想让她一个人回去,让平予睡书房,或者和珊珊一起睡,邓平予不肯,还是一个人走了。

穆干生这个晚上一秒钟也没睡着,先是想着高德建说他的事,他相信高德建的话。高德建这个人平时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只是受了这次冤枉之后,似乎有点像祥林嫂似的,但是,他毕竟当过县委书记,说话还是句句在理的,而且从不盲目胡说。但是穆干生很快又安慰自己,想想****身居那样的位置,三落三起,都能正确对待,自己又算什么呢!又想到邓平予,他由过去觉得小姨子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到后来同情她的身世,现在又面临着事业、爱情的考验,他确实动了不少脑筋,想帮她成全了他们的婚姻,可终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他知道邓平予和楠予不同,性格倔犟,又是烈性子,一时头脑钻了牛角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最后又想到盛国华此次中南之行,突然星夜返回省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按照高德建的分析,可能性最大的是干部上出了事,越想心里越乱,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巴不得一下子天亮,突然想到,等到上班后,给顾恒山打个电话,也许他能知道省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到天蒙蒙亮,穆干生便起床了,惊醒了妻子。邓楠予没好气地说:折腾了一夜,起那么早,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可是,天一亮,穆干生的头脑完全清醒了,他立即打消了给顾恒山打电话的念头,觉得自己那样做太不成熟了,即便省里发生了什么事,与他这个小小的中南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又有何关系呢?反让顾恒山觉得他都当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了,还像个毛头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