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情深反遭祸 柳暗花明又一村(1 / 2)

风尘侠隐 卧龙生 40257 字 2019-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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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雁秋却纵目向窗外看去。只见窗外不远处,是一座小小的山峰,山峰之下,则是一片静静的谷地。想这密室的地势甚高,居高临下,是以看得十分清晰。

马梦铭诡异地一笑,说:“兄台可看清那幽谷中的情形了?”

一顿又道:“那些服装各异之人,俱是中原道上的侠隐人物,但却将号称东西双仙的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师围在中间,你说他们可是疯了?”

罗雁秋听得脸色大变,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马梦铭道:“他们被本派的百毒氤氲迷倒后,先是服下解药除了骨内的余毒,但却因而又迷失了神智,一切行为,俱在本门弟子控制之下,是以……”

他话尚未说完,罗雁秋突地截断他的话道:“那厢的一些黄衣人,可是围困住了四个女子?”

马梦铭道:“不错!想来其中两人,便是兄台口中的红姊姊和琼儿了。”

罗雁秋观察了片刻,诧然说道:“这般人能将他们困住,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马梦铭道:“兄台想是不知道‘坎离引导大阵’及‘惑仁大阵’的厉害,是以感到奇怪了。”

突然之间,罗雁秋想起那百妙秘籍中,曾载有这两种阵势的名称,遂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也值得如此夸张,在于自信举手可破。”

马梦铭道:“小弟当信兄台有破阵之能,不过那些被迷失了神智的中原武林高手,兄台却是无药可解。”

罗雁秋想起自己丧失记忆之事,不禁心中一凛,说道:“那些中原武林高手,可都是记忆全失了吗?”

马梦铭一笑说道:“何止记忆全失……”

忽然之间,那幽静的山谷中,号角长鸣,乐声大作,那七十二个黄衣抱剑少女和迷失了神智的武林高手,齐都疾快转动起来。

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师,似是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垂首,屹立阵中。

琼儿和凌雪红等却是随着转动,只见她们衣袂飘扬,宛如婆裟起舞。

马梦铭突地黯然一叹,说道:“她们若这般转动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便要走火入魔了。”

罗雁秋听得心中一动,说道:“不知你告诉我这些,是存的什么心思?”

马梦铭又自轻叹一声,道:“迷住这多中原武林高手,又发动此种威力绝伦的大阵,本非兄弟所愿,不过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罢了,是以……”

罗雁秋截断他的话,道:“不知你是受了何人之托?”

半晌未发一言的仲孙仪,忽然嘴唇一动,却是幽幽一叹后,终未说出口来。

马梦铭微微一笑道:“小弟受了何人之托,兄台不久便会明了,不过……”

蓦地,三声幽长嘹亮的号角,冲天响了起来,马梦铭似是精神为之一振,道:“他们来了!”

罗雁秋道:“什么人来了?”

马梦铭道:“便是那些搬弄是非之人。”

罗雁秋突地想起昨晚入谷之前,所遇见两个黄衣人,相继询问的“东定中原,共襄大局”

暗号,顿时恍然大悟,说道:“那班人可都是中原武林人物?”

马梦铭道:“不错。”一顿续道:“不过此举,却非兄弟所愿。”

罗雁秋一心想知道那班和密宗勾结,陷害中原武林高手之人,于是急不及待地说道:

“都是些什么人?”

马梦铭一笑说道:“反正快来了,兄台想知道,也不急在一时,不过在他们未来之前,小弟想先和兄台决定一件大事。”

罗雁秋道:“什么大事。”

马梦铭格格一笑道:“自然是小弟的婚姻大事了。”

仲孙仪听得娇靥一变。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在下既非男女双方的家长亲友,亦非媒约之人,兄台此事,似是与在下毫不相干。”

马梦铭淡淡一笑,却枉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兄台对那幽谷中被困和已迷失本性之人,难道无动于衷吗?”

罗雁秋心下一懔,说道:“在下自是不愿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马梦铭格格一笑,道:“这就是了!”一顿续道:“兄台若愿为小弟婚事,作一见证,小弟便立即下令,放弃那幽谷中所布设的两座大阵,同时使那些中原武林高手恢复本性,还其自由之身。”

罗雁秋一愕,道:“这位姑娘若是答允了兄台的婚事,在下作个证人,亦是无妨……”

仲孙仪冷哼了一声,截断他的话道:“这种话也是你说的吗?”

罗雁秒一叹说道:“这种话虽不应出自在下之口,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自也顾不了许多了!何况……”

仲孙仪突地急躁地大叫道:“不要说啦!”两手掩面,径向锦榻上扑去。

罗雁秋的言行,似是大大伤害了这个多情的姑娘,她竟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罗雁秋大步走了过去,说道:“姑娘……”似是找不到适当的安慰之言,是以叫了一声“姑娘”之后,却未说下去。

如此一来,仲孙仪哭的更加伤心了。

马梦铭也缓缓跟了过来,故意黯然一叹,说道:“自古情天多铸恨,唉!古往今来坠入情网之人不少,但有几个会得到情爱的真意?”说完之后缓缓踱了开去。

仲孙仪听完这话,似是心中一动,倏然止住哭声,片刻之后,竟自缓缓站起,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

她静静地站着,娇若春花的脸上,平静得毫无一丝表情,又接着缓缓说道:“你就把那两座大阵都撤去吧,还有那些迷失了神智的中原武林高手,也尽快地还其自由之身。”

马梦铭似是未料到仲孙仪答应的如此迅速,一愕之下,方自高兴地连声答道:“小兄遵命!”

取出一只小巧的号角,凑在嘴边连吹了起来。

呜呜的号角声,顿时在这密室内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似是连这室外都无法听到,却不知如何传将出去。

罗雁秋大步走向窗前纵目看去,只见那静静的幽谷中,黄影一阵流动,西下的斜阳,照得那七十二名黄衣少女手中的宝剑,闪闪发光,瞬息之间,俱都在一株大树后消失不见。

那些散置四处的黄衣人,也在一阵穿行后,踪迹不见,罗雁秋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却不知他们向何而去?

静静的幽谷中,仍然静静的站着一些人。

他们对密宗弟子的撤走,竟似毫无所觉,片刻之后,才见天山神尼低喧了声佛号。

她所喧的佛号,声音竟直达这密室之中,显示出了惊人的内力。

接着苦因大师抬起头来。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径往琼儿和凌雪红等立身之处走去。

她们四人早已在七十二名黄衣少女隐去之后,停止了身躯的转动,静静的站立当地。

此刻,仍然一动不动的站立着,犹似失去知觉一般。

天山神尼在她们四人背后命门穴上各拍一掌后,齐都身形一颤,清醒了过来。

但旋又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太阳逐渐西沉,落日余辉,幻起了满天绚烂的晚霞。

片刻工夫,晚霞消失,幽谷中顿时笼罩上一层暮色。

暮色苍茫中,突见一缕缕淡烟升起,并逐渐弥漫开来。

顷刻之间,谷中人影,俱为迷蒙的烟雾隐去!

罗雁秋凭窗远眺,看着这晚间的幽谷景色,竟然有些意醉神驰,警觉戒备之心尽去。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娇呼道:“暗下毒手,恬不知耻!”一般掌风,直撞了过来。

罗雁秋如梦初醒般大吃一惊,闪身跃开,只见那黄衣少年嘴噙阴笑,仲孙仪却向他怒目而视。

他立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黯然一叹道:“姑娘之情,在下永铭五内。”转向马梦铭厉声道:“边陲蛮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此地事情既了,速示下门径离去!”

马梦铭一笑说道:“兄台可是急着要走吗?”

罗雁秋怒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马梦铭皮笑肉笑地说道:“非是在下故意废话,皆因几位来访的佳客已至门外了。”

罗雁秋好奇心复起,一愕之后,在一处锦凳上坐了下来。

马梦铭神秘地一笑,忽然提高声音说道:“把他们引进来。”

语气中似是对那即将来访之人,甚是轻视。

只听清脆的两声“是!”那两名绿衣小婢,不知在何处转了出来。

她们步出密室,顷刻之间,便失去了身影。

罗雁秋暗忖道:看这间密室中,似是机关重重,若想离此,倒非易事。

忽然间,一阵铃声在密室一角响起,马梦铭道:“他们来了。”

片刻之后,密室的门户大开,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走了进来。

罗雁秋一看清那一男一女的面目,不禁呆了!

那一男一女也是一愕,立时停步驻足,面上现出尴尬之色。

但他们那尴尬之色,却是一闪而过。

马梦铭眼明手快,早看到三人脸上的惊愕表情,格格一笑道:“三位可都是早已认识吗?”

那俊美中年男子刚要说话,他身侧的青衣女子却微微一笑,姗姗走到罗雁秋身前,一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一年不见,连哥哥嫂嫂都不认识了吗?”

这一男一女,正是谈笑书生诸葛胆和玄衣仙子杜月娟夫妇。

罗雁秋一见他俩到来,脑海中顿时翻腾起一年前的往事,他想到在大雪山十二连环峰,行令堂发生的一段经过,不由俊面一红。同时另一件大事,也连带想了起来,顿时热血沸腾,双眸喷火,霍地离座而起。

他这一反常的举动,立将玄衣仙子杜月娟吓得后退一步,惊讶地说道:“兄弟,你怎么啦?”

罗雁秋一时冲动,但一想到谈笑书生诸葛胆究竟和他有两度同门之谊,于是将一股愤怒之情,又强自压抑下去,一抱拳,讷讷说道:“是师兄师嫂来了吗?”

谈笑书生诸葛胆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会在此处遇见师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马梦铭忽然格格一笑道:“贵掌门伉俪莅临,可是专为叙旧而来的吗?”语音神情,显得甚不高兴。

谈笑书生抱拳一笑,说道:“少宗主请勿误会,愚夫妇特来恭听教言。”以谈笑书生诸葛胆的高傲,此时说出话来,竟是极尽谦卑。

听得罗雁秋微微一怔,插口说道:“不知师兄身为何派掌门,小弟不知,谨在此恭致祝贺之意。”

马梦铭插口道:“怎么?令师兄身居领袖中原武林的雪山派掌门,罗兄都不知道吗?”

罗雁秋“哦!”了一声,转首向玄衣仙子杜月娟看去。

只见她一脸黯然之色,说道:“我那掌门师兄,已被玄阴叟老怪物害死,是以……”

罗雁秋惊呼一声,道:“什么!”素知雪山派向受玄阴叟支持,一闻此言,不禁大感意外。

忽听杜月娟格格一笑,转忧作喜道:“不过你那掌门师兄已将此仇报过了。”

原来紫虚道人在回转大雪山后,便落在苍古虚的谋算之中,而玄阴叟却也是精疲力竭,疏于防范,为谈笑书生诸葛胆所乘。

诸葛胆先是参预苍古虚谋算紫虚道人,后又打着为紫虚道人报仇的幌子毒死了玄阴叟,从而谋取了雪山派掌门之位。但是,不少雪山派中人不服诸葛胆,谈笑书生为服众,才与密宗构通,意欲尽除中原武林人物。

罗雁秋一听师兄做了掌门,不禁向诸葛胆看去,星眸中露出询问的光芒。

他想起玄阴叟苍古虚虽被视为邪魔歪道,但和他究有师徒之份,而且苍古虚对他向是另眼看待,是以存下了要为苍古虚复仇之想。

谈笑书生一笑说道:“师弟可是要为师报仇吗?”

此时,只见玄衣仙子杜月娟的一双秋波,满含幽怨地向他投来,他当即转首他视,避开那会使他决心动摇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不错!”

诸葛胆忽纵声大笑道:“好!好,这当真是兄弟阋墙了。”

只听马梦铭格格一笑道:“还有一笔帐,你们索性一起算吧。”

诸葛胆对罗雁秋在此现身一事,早已怀恨,此时闻言,不禁当下一怔,脱口说道:“什么事?”

马梦铭诡异地一笑,道:“请移步一看便知。”

但听哗啦一声,那面正对幽谷的窗子,霍然大开,一抹月光,如流水似地倾泻了进来。

室内之人,齐都向窗前走去。

柔和的月光下,可清晰看到那静静的山峰,和山峰下的静静幽谷。

谈笑书生诸葛胆面色一变,道:“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发现那幽谷中,已是阗无人迹。

马梦铭道:“小弟因受这位兄台挟制,已尽还他们自由之身了。”一双俏目直向罗雁秋投去。

诸葛胆意犹未尽,干笑了一声,转向罗雁秋说道:“这话可是当真吗?”

罗雁秋道:“不错……”他方要继续解释,突听诸葛胆冷笑一声,道:“你果真与我作起对来了,胆子倒是不小!”

罗雁秋剑眉一轩,道:“可是师兄与密宗门下互通声气,想一网打尽中原武林高手吗?”

诸葛胆冷冷说道:“是又怎样?”

罗雁秋道:“假外人自重,这也算英雄行径吗?”

诸葛胆大喝一声,道:“你倒教训起我来了!”举手一掌,向罗雁秋拍去。

但听“啪!”的一声,罗雁秋面颊上脆生生的挨了一掌,白嫩的皮肤上,立时出现了五个红肿的手印。

原来谈笑书生诸葛胆,自忖发出这一掌,罗雁秋必会闪避,是以仅只投石问路,发出了三成功力,若是这一掌全力而发,罗雁秋的一口牙齿恐已悉数打落了。

罗雁秋不闪不躲的承受了这一掌,全室之人齐都微感意外的一愕。

诸葛胆见罗雁秋不予还手,让他着着实实地打了一掌,不禁微现尴尬,说道:“你不还手,可是认为骨坚皮厚吗?”

罗雁秋道:“看在同门的面上,我也该让你一掌……”

诸葛胆怒喝道:“住口!你既是存心与我为敌,有什么能耐,尽情施展出来好了。”左手施展一招“帘卷西风”斜削过去。

罗雁秋一闪让过,说道:“为酬答师兄在大雪山对小弟的礼遇,再让你连攻三掌。”

谈笑书生诸葛胆纵横武林,所向无敌,哪里会被人如此轻蔑过,怒极反笑道:“好个狂傲孺子!”连出三招“手挥五弦”、“铁树银花”、“飞钹撞钟”,拳掌齐施的疾攻过去。

他这三招出手,迅辣兼具,名虽三招,实则同时施展,谈笑书生是存心一出手,便将罗雁秋伤在手下。

哪知罗雁秋竟自从容不迫,只见他左闪右跃,身躯如行云流水般躲过三招。

诸葛胆心下暗懔,口中却大喝道:“三招已过,该让你先出手了。”

罗雁秋微微一笑,道:“长幼有序,还是师兄先请。”

诸葛胆冷笑一声,道:“好!”话声未落,身形早已欺到,此番他不再大意,全神贯注,指顾间,攻出三掌,踢了两腿。

罗雁秋朗喝一声,道:“来得好!”双臂抡动,脚步微移,那威猛绝伦的三掌两腿,尽被他从容化去。

谈笑书生诸葛胆哪知道罗雁秋除尽得玄阴叟苍古虚真传外,更在百妙秘籍中修得许多无上绝学,是以越打越惊,越打越觉得不是他的敌手。

往日谈笑风生的风采尽失,面对生平强敌,他早无法保持一贯的从容、镇静。

玄衣仙子杜月娟一旁空自着急,只觉得芳心一片混乱,罗雁秋的威猛,既使她窃喜,也令她惊恐。

百招过后,谈笑书生诸葛胆虽未露败象,但实际上大势已定。

突然之间诸葛胆一跃而起,大喝一声,道:“你再接我一掌试试!”居高临下,双掌连环劈出,势如雷霆万钧,向罗雁秋当头压下!

罗雁秋心下一愕,一招“举火烧天”,双掌疾吐,用足九成功力,迎了上去。

两股强猛的暗劲骤一接触之下,发出一声轰然巨响,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谈笑书生诸葛胆的身躯,直被震得住天花板上飞去。

但听哗啦一声大响,室内的灯光,尽行熄去,顿时一片漆黑!

罗雁秋却被震得一跤跌坐下去。

诸葛胆的身形撞在天花板上,又反弹了回来,哗啦一声,摔倒地上。

玄衣仙子杜月娟和仲孙仪双双娇呼一声,同时扑出。

岂知诸葛胆冷笑一声,一跃又站了起来,只见一阵寒光耀目,他已将双剑撤出。

罗雁秋一跃而起,从容说道:“师兄最好弃剑用掌,我们倒可作公平一搏……”

他话声未完,诸葛胆右手长剑疾翻而出,径奔罗雁秋左肩,左手剑后发先至,却向他腰际削去。

罗雁秋宅心忠厚,不愿仗着白霜锋的锋利,取得优势,一跃闪开,赤手傲然卓立,冷冷说道:“师兄可是忘却小弟白霜剑的锋利了吗?”

诸葛胆早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大喝一声,道:“休要罗嗦,快亮剑动手吧!”

双剑一分,左手剑一招“凤凰点头”,手腕震动之间,幻起三道寒光,指向罗雁秋胸前三大要穴,右手剑“现虎藏龙”径向小腹刺去。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罗雁秋已翻腕拔出白霜剑,但他心中仍似有许多顾虑,略一犹疑,突然飘身跃起。

他再落地之后,似是心中已作决定,大喝一声,道:“兵器无眼,师兄小心了!”迎着诸葛胆再度攻来的双剑削去。

白霜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谈笑书生诸葛胆怎么不知道厉害,是以他一见罗雁秋挥剑迎来,手腕一沉,直向双腿劈去。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你这是自讨苦吃!”但见白光乍闪,不知他用了个什么手法,宝剑竟自下向上翻起。但听“嗤!”的一声,诸葛胆右手长剑,已齐柄断头。

诸葛胆大吃一惊,身形疾退三步。

罗雁秋一见白霜剑将对方一柄长剑削断,似是甚觉过意不去,不由微微一怔。

就在他一怔之间,黑暗中,只觉一道寒风扑面而至,他急忙一闪,虽是避过一剑,而左肩头上却被一物击中,深入肉中寸余。

罗雁秋只觉一阵剧痛攻心,他尚无暇将那击中左肩之物取出,谈笑书生的一支长剑,犹如泼水一般,呼啸而至!

他左肩受此重创,身体灵活,大受限制,对诸葛胆这全力而发的一剑,已有应接不暇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罗雁秋的白霜剑尚未举起,诸葛胆的长剑,又向他右肩上刺了过去。

他纵是铁打铜浇之人,也难禁受得往如此重创,身形一摇晃,终于跌倒地上。

诸葛胆忽然发出一阵狂笑,仗剑跟了上去。

他长剑一抬,指在罗雁秋的咽喉之上。

忽听一声冷冷娇叱,起自诸葛胆身后,说道:“你若将他杀死,你自己也未必能活得了!”一个硬硬的物体,早已顶在他背后命门穴之上。

诸葛胆架在罗雁秋颈项上的长剑未动,冷笑一声,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在下私人间的恩怨,似不要姑娘多事!”

只听一声冷笑响自背后,重复地说道:“哼!多事?你可听出我是谁了吗?”

诸葛胆脸色倏变,道:“是你?”

那冷冷的声音道:“不错,是我!”

诸葛胆的长剑缓缓收了回来,手一松,但听“哐啷”一声,长剑又跌落地上,然后,他缓缓转过身,低垂下头,恨恨地说道:“我若早料到你会……”倏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密室中一片漆黑!

一片静寂!

罗雁秋仍然仰卧地上,原来他在生命威胁解除后,精神一松驰,竟然疼痛的晕了过去……

等罗雁秋醒来之时,这密室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光亮,他流目四顾,霍然看见凌雪红和琼儿,分立在他的两侧。

但那黄衣少年马梦铭和仲孙仪都已不在室内,想是他乘着刚才片刻黑暗和混战之时,挟持着仲孙仪悄然自暗道中走了。

连那两个站在门首的绿衣小婢,也已不知去向。

罗雁秋明明记得,左肩头上被一物击中,深入肉中寸许,似是谈笑书生诸葛胆的半截断剑,用作暗器击出,紧接着右肩又中一剑,便即晕了过去,却不料此刻清醒之后,双肩之上,竟是毫无痛楚之感,知是凌雪红或琼儿给他服下续命双宝,于是挺身跃了起来。

凌雪红和琼儿两人的娇靥上,齐地浮现出欢愉之容,说道:“你醒来啦?”

罗雁秋微微一笑道:“红姊姊,琼儿,你们怎样也来到此处了?”

琼儿纤手一指,含笑说道:“这楼上纵然没有门户,却有窗子,只要有窗子,还愁进不来吗?”

罗雁秋恍然说道:“这就是了。”

他目光一瞥谈笑书生诸葛胆,只见他面容灰白,神色颓丧,不由心下一软,想起他在武当山七星峰三元观下对自己的赞赏,在大雪山十二连环峰对自己的爱护,更想起了两番同门之谊,不由把方才挨了两剑的愤恨之情,全都冲淡了,当下喟叹一声,转向凌雪红和琼儿道:

“我们走吧!”大步向窗前走去。

凌雪红和琼儿齐地一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诧然说道:“你这就要走吗?”

她们两个虽是大惑不解,却似不愿违拗心上人的意思,齐地移动脚步,向窗前走去。

谈笑书生和玄衣仙子并肩而立,半响未出一言,此时见罗雁秋径自离去,不禁也是一愕,但一愕之后,却突地大喝一声道:“你当真要走吗?”

罗雁秋方自走到窗前,闻言不禁驻足停身,未及答话,凌雪红已自冷笑一声,说道:

“你莫非还要留下他吗?”

谈笑书生诸葛胆面容一变,也自冷冷说道:“本掌门与罗雁秋说话,姑娘休要多言!”

凌雪红黛眉双挑,目现杀机,厉声喝道:“我便是多言,又待怎样,你好大的胆!”

谈笑书生纵声狂笑,道:“我若不大胆,也不叫诸葛胆了!”

星目扫了凌雪红一眼,又道:“在下和罗雁秋谊属同门,想和他说几句话,姑娘也要管,只不知姑娘和罗雁秋是什么关系?”

凌雪红气得娇躯微颤,琼儿却微微一笑,接口说道:“最亲莫如父母,最近莫过夫妻,即使是罗相公的师兄,论关系比起红姊姊来,却也还差得远。”

想是她在幽谷中,听了苦因大师所说已将凌雪红许配罗雁秋之言,是以此时理直气壮地说出。

诸葛胆又是一笑说道:“凌姑娘身怀六甲,想也是罗家的后代了?”

罗雁秋因凌雪红穿着宽大的罗衣,似是未注意到她的大腹便便,此时闻言,却是又惊又喜,连跨两步,走到凌雪红身侧,傲然向诸葛胆道:“纵然你是我的师兄,此事却也非你能管,你若还有未完之言,最好快说,别再废话连篇!”

诸葛胆突地面色一整,肃然说道:“你打算何时再上大雪山。”

罗雁秋一愕之后,恍然大悟道:“若不早将我师祖散浮子和我那周叔叔释放,大雪山十二连环峰我终是要走上一趟的。”

诸葛胆大笑道:“那是最好不过,本掌门随时候驾。”他一手牵着玄衣仙子杜月娟的纤纤玉手,说道:“我们也该走了,这密室中机关密布,只怕迟则有变。”

岂知他话声刚落,便听一阵格格大笑,自背后响了起来,说道:“各位,这就要走了吗?”马梦铭一脸诡异之色,不知从何处又走了出来。

罗雁秋等人齐地一怔,却见马梦铭一笑又道:“各位尽可走得,惟有这位罗兄走不得,须知敝师妹身体虽已属我,但她的一寸芳心,却仍紧系着罗兄,是以她特地为罗兄饯行来了,不过各位若是有兴,倒不妨留下作陪。”

他这一番话,说得人人脸色微变,凌雪红、琼儿和玄衣仙子杜月娟俱都觉得醋意盎然,罗雁秋则不知如何是好,谈笑书生诸葛胆冷哼了一声,说道:“自古以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少宗主且勿把我等当作小孩子!”

马梦铭格格一笑,道:“休说在下来请兄台留下作陪,就是请了,也要看兄台的意愿,在下无意强人所难,兄台若是不愿留下,尽管自便。”

诸葛胆冷哼一声,道:“这是自然!”仍自大步向窗前走去。

马梦铭望着诸葛胆和杜月娟的背影,微微一笑,突地扬声说道:“敝师妹来了!”

只见一边低垂的围幔缓缓升起,这密室中忽然现出一处门户,满脸幽怨的仲孙仪缓缓步了出来。

只见她星眸红肿,发髻松乱,竟连举动也微现困难,看得罗雁秋心中一阵怜惜,慢忖道:

“她一定被那黄衣少年乱施轻薄了!”

却听马梦铭格格一笑,道:“敝师妹方自……”

他下面的话未说完,已被罗雁秋一声厉喝打断,正色说道:“轻薄狂徒,这种话居然也能说得出口!”

马梦铭不以为忤,仍是格格大笑道:“兄台若说在下轻薄,在下亦不愿置辩,只是非兄台任媒约,在下欲轻薄亦是无从。”

凌雪红一旁冷哼一声,道:“不要脸!”

罗雁秋见仲孙仪自在这室内出现后,任凭马梦铭信口雌黄,她却是一言不发,不由眉头一皱,想起自己在那幽谷中哑穴被点之事,遂大喝一声,道:“马梦铭!”

但在同时之间,另一个呼叫马梦铭之声,也是同时响起,却是起自窗前。

只见谈笑书生诸葛胆和玄衣仙子杜月娟,刚跃出窗口,竞又踅了回来,那和罗雁秋同时呼叫“马梦铭”之人,正是诸葛胆。

马梦铭微微一怔,一笑道:“两位同时呼叫在下,倒叫在下不知先回答哪位的好?”

诸葛胆冷笑一声,说道:“无怪你故示大方,网开一面,原来,在窗外埋伏了暗桩,暗中出手施袭……”

岂知他话未说完,窗外已自响起一阵朗朗大笑,说道:“对你这样的角色,也用得着暗中施袭,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遂见人影一闪,自窗口飘进来一个身着白色儒服,头戴儒巾,手摇折扇,俊逸潇洒的少年俊彦!

那白衣少年飘落室内之后,又自朗朗一笑,说道:“只因一时机缘凑巧,在下想偷看一场热闹,却竟然做了人家的暗桩,这种事当真有些新鲜!”

他说完之后,却对室内之人,看也不看一眼,又自朗声大笑起来,真像是他生平之中,遇上的第一件新鲜之事。

室内之人,齐地暗自吃了一惊,因他们俱是当今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耳目的灵敏,直可辨十丈外的飞花落叶,却不料窗外有人窃听偷窥,竟都是浑然未觉。

罗雁秋见这少年虽是人品俊美,武功不俗,但却是狂妄到了极点,不由剑眉一扬,冷冷问道:“阁下开口有趣,闭口新鲜,你可知暗中偷窥偷听他人的谈话行事,却是武林中的大忌?你这般得意忘形,当真是不知羞惭!”

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了罗雁秋一眼,突地哈哈笑道:“在下在家中之时,只会教训别人,却不料来到此处,倒被别人教训起来了,这比起刚才的事来,更为有趣新鲜哩!”

他说话的语音,宛如江流倾泻,再加上他的风采神情,自然形成一种慑人的气势,在场之人,俱都凝神苦思,但却猜不出他是什么来历?

那白衣少年说完之后,疾跨两步,直向罗雁秋身后逼去。

罗雁秋仍自屹立原地,冷冷说道:“你要干什么?”

白衣少年道:“莫怕,咱家只是要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哪个怕你了,你要知道我的名字不难,先将你自己的名字报出来。”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咱家的名字,也是你能知道的吗?”

他环扫了室内的几个女子一眼,一笑说道:“这几个女子,倒都是标致得很,只不知谁有此种左拥右抱的艳福?”

罗雁秋剑眉一扬,大喝一声道:“又是个轻薄的登徒子,你且给我滚出此室!”一招“月移花荫”,用出八成真力疾挥而出。

白衣少年朗朗一笑,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哪个要和你打架了?”但见白影一闪,也不知他用的什么身法,罗雁秋掌势未到,他已转得踪迹不见。

罗雁秋方自一怔,那白衣少年却自他身后笑说道:“听你的口气,这密室之中,可是早已有一个轻薄的登徒子了?”

马梦铭格格一笑,从旁插口说道:“那位兄台所指,便是区区在下!”

白衣少年修眉一扬,冷冷说道:“一身脂粉气,一派娘娘腔,凭你也配称登徒子?”

马梦铭被他奚落得俊面微红,讪讪说道:“那只有阁下才配了?须知登徒子也不是什么光荣的头衔,你若想独占,由你独占便是。”

白衣少年突地吃吃一笑,妙目微转,抬手一指罗雁秋,道:“若说登徒子,此人当首屈一指。”

罗雁秋怒道:“你说哪个?”举手一招“逐水桃花”拍了过去。

白衣少年朗朗一笑,道:“你是冬天出生的?怎的总是动手动脚。”身形一晃,便又闪了过去。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的身手不凡,原来只会躲躲闪闪,却无真才实学。”

白衣少年朗声笑道:“任你怎么说,咱家却也不愿有失身份,和你动手打架。”

罗雁秋大怒,但站在旁边的凌雪红、琼儿和仲孙仪更怒,只因她们是女儿之身,不愿和这轻薄狂妄的男子动口,但凌雪红此时已是忍无可忍,冷叱一声,道:“你不打,姑娘却偏要和你打!”罗袖微抬,一招“粉蝶穿花”拍了过去。

白衣少年边躲边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姑娘,失敬!失敬!”

凌雪红见他出言讥讽,直气得娇躯微颤,一言不发,双掌连环劈出,但任她招招迅辣,着着杀手,却是碰不到白衣少年的衣角。

琼儿一旁看得黛眉微颦,娇喝一声,道:“红姊姊!我来帮你了!”飞身扑了上去。

尽管那白衣少年身法奇妙,但碰上了东西双仙的两位嫡传弟子,便立时显得捉襟见肘,渐见慌乱,但他却仍然不予还手。

凌雪红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也有点黔驴技穷的时候?”

白衣少年仍是朗笑说道:“自古道双拳难敌四手,咱家虽败犹荣。”

只闻一阵酒菜香气,立刻在这密室中弥漫开来,在场之人,大都是一天一夜未见饮食,此时一闻酒菜香气,俱都感到饥肠辘辘,竟都自动停了下来。

那两个绿衣小婢又在这密室中出现,手捧酒菜,轻轻放在一张八仙桌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马梦铭见室中的视线,齐都投注在那酒菜之上,不由得意地格格一笑,道:“三位尽管动手,在下自管饮酒吃饭,不妨事的。”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咱家吃完再打,也是不妨事的。”

折扇轻摇,当先向那置放酒菜的桌前走去。

其余之人,脚下齐地不由自主向那置放酒菜的桌前移动,连警觉之心特高的诸葛胆也拉着杜月娟的纤手随后跟去。

马梦铭一笑说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各位可都忘了吗?”

白衣少年一屁股坐在主位之上,倒酒夹菜竟自大吃大喝起来。

马梦铭眉头一皱道:“这倒似给你送行了?”

白衣少年朗声说道:“你不送行咱家也是要走的,俗语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马梦铭直气得啼笑皆非,没好气地说道:“这桌酒席,原是敝师妹为那罗兄饯行的……”

白衣少年抢着说道:“哪位罗兄?可是叫做罗雁秋的?”

罗雁秋冷然答道:“是又怎样?”

白衣少年疾探右手,向邻座的罗雁秋左手脉门扣去,他出手奇快,罗雁秋又是在无备之下,左手脉门果被他紧紧的扣住,然后哈哈一笑,离座而起,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家正要找你。”

罗雁秋潜运内力,想挣脱他扣住左手脉间的五指,但却觉得犹如被铁箍箍着一般,一怒之后,反唇相讥道:“你可也是冬天生的,怎地也自动手动脚起来了?”

白衣少年一笑说道:“你猜得没错,咱家正是冬天生的。”挺身站了起来。

凌雪红、琼儿、仲孙仪齐地娇靥微变,掌劈指戳,向白衣少年右手攻去。

白衣少年右手一带,避过了三只纤手的攻袭,同时将罗雁秋带了起来,朗朗一笑,说道:

“三位莫动,须知在座之人,俱已身中剧毒,若不及早运气调息,只怕一个时辰之后,剧毒攻入内腑,你们纵有续命散、大还丹,只怕也活不成了。”

在座之人闻言,齐地大吃一惊,诸葛胆冷哼一声,道:“果然宴无好宴,这厮真的弄了手脚。”左掌掀起桌子,右手径向马梦铭拍去。

但听哗啦一声大响,桌上的杯盘碗盏俱都摔在地上。

白衣少年手腕一带,已将罗雁秋带至窗前,朗笑说道:“你们饮食中毒一事,休要怪他,由咱家承担一半,另一半就怪你们的口腹之欲了。”

凌雪红、琼儿和仲孙仪见他挟持着罗雁秋,便欲离去,同时娇叱一声,道:“你莫非想逃走吗?”三人六掌翻飞,汇成一股劲风,直向白衣少年背后攻去。

白衣少年宛如一团飘絮,乘势跃向窗外,大笑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三位莫送了,须知你们这一多用真力,体内剧毒在一刻时间之内,便要发作,到那时可就难办了。”

三人闻言,不禁暗一运气,只觉真气回窜,聚而复散,这便是练功之人,走火入魔的征兆,于是同感一凛之后,各在一方锦凳上坐了下来。

马梦铭冷哼一声道:“若非这厮从中破坏,我预定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也自坐下,运功疗伤。

且不提这室内疗伤诸人,且说那白衣少年劫持着罗雁秋,离开密室之后,一路朝正北方奔去。

行约一盏热茶时候,那白衣少年已自松开罗雁秋的脉腕,并探手怀中取出一粒丹丸,微笑说道:“你若有胆量就服下这粒丹丸,咱家还有话说!”

罗雁秋生就心高气傲,闻言之后,冷笑一声,接过那粒丹丸,投入口中吞了下去,朗声说道:“纵然你这粒丹丸能追魂夺命,也奈何不了在下,须知那百毒衣……”说至此处,突地惊呼一声,道:“我那百毒衣不知哪里去了,若不将它找回,怎能对得起赠衣的老人。”

返身便待向来路上奔去。

白衣少年探手将他拉住,一笑说道:“一件百毒衣,也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咱家给你做上几件就是。”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纵然能做百毒衣,在下亦不稀罕,须知某些事物的价值,常常不在其表面之上。”

白衣少年一愕,道:“不错!不错,你失去的那件百毒衣,定是有着纪念的价值了?”

罗雁秋不去理他,却道:“在下已服了你那粒丹丸,不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没有,在下便要告辞了。”

白衣少年笑道:“你倒是个急性子,咱家要问你的话多得很,但在这荒山野岭中,却非谈话之所,你且跟咱家去一个可以谈话的地方。”

罗雁秋冷笑一声,说道:“谈话还要有一定的地方,倒是第一次听见。”他一顿之后,又自接道:“在下的未完之事,也还多得很,你要有什么话,就快说,恕在下没有太多的时间!”

白衣少年一怔,笑道:“你待办的事情尽多,但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右手疾出如电,又向罗雁秋脉门扣去。

罗雁秋侧身一闪,那白衣少年的手便抓了个空,他冷笑一声,道:“你的身法虽颇奇妙,手法却不高明,这一招‘赤手缚龙’仅有六成火候。”

白衣少年纵声笑道:“什么‘赤手缚龙’、六成火候,咱家全然不懂,看来你这人嗜武如狂,便成为呆子了,不拉着你也行,快点跟咱家走。”

罗雁秋冷冷说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走?”

白衣少年一掀衣襟,往腰间一指,笑道:“为了这个,你若不走,咱家也不勉强。”

罗雁秋定睛一看,大吃一惊,身若飘风,手如掣电,一招“捕风捉影”,径向那白衣少年腰际抓去。

岂知那白衣少年一掀襟,便又随手放了下来,罗雁秋出手虽快,却只触到他的外衣,那外衣柔柔的,滑滑的,还未抓住,白衣少年便自腰肢一扭,闪了过去,格格一笑道:“好痒!”忽又脸色—沉,道:“你这人好没规矩,好不要脸,当真是个登徒子,此刻你便是要跟咱家走,咱家也不愿意了。”

白衣飘飘,径自展起身形,向北奔去。

罗雁秋微微一愕,冷笑说道:“你偷了在下的百毒衣,若不原物归还,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在下也不会放过你!”跃身追了上去。

白衣少年朗声大笑道:“咱家若不情愿让你追上,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你也是追不上的。”他说话之间,果然速度又自大增,罗雁秋只看到数丈外一团白影,却不见了人影。

朝阳初升,山上林间,尽都抹上一层耀眼的金黄。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如飞奔驰,直到午时光景,已进入一片幽谷之中。

白衣少年突然停身驻足,回首朗朗一笑,说道:“咱家要你到一处便于说话之处,你却推推拖拖,不愿前来,如今不要你来,你倒硬跟着来,天下的事情,当真奇妙的紧。”放开脚步,缓缓地向前行去。

罗雁秋冷哼一声,道:“你且莫以为在下是硬跟着你,若不是为索还那失去的百毒衣,就是你用八抬大轿,在下也不会来的。”

白衣少年一声大笑道:“咱家却不相信你连八抬大轿也不愿坐?”他突地抬手一指,道:

“你看那是什么来了。”

罗雁秋流目看去,果见前面一乘金顶红幔、华丽无比的八抬大轿,迎了上来。

白衣少年一挥手,那八抬大轿便在丈余外停下,罗雁秋方自一愕,正奇诧在这荒僻的山谷之中,何来此八抬大轿,只听那白衣少年大声叫道:“上来。”

他一收嬉戏之态,神情语气间,另有一种摄人的威仪,罗雁秋不由自主地移动了一下脚步,但他也是生性高傲、吃软不吃硬的人,当下剑眉微皱,说道:“若不上去,又待怎样?”

白衣少年一笑说道:“你莫非不要这百毒衣了,如此功亏一篑,也怨不得咱家。”举步跨进轿去,“刷!”的一声轻响,轿帘已自垂了下来。

罗雁秋大叫一声:“慢着!”纵身飘落轿前。

轿帘果又缓缓升起,随之响起白衣少年的一声冷笑,说道:“你这人当真是不知趣得很,惯于敬酒不吃吃罚酒。”

罗雁秋一步跨进轿中,在白衣少年身旁坐了下来,他本是无言以对,却又不甘奚落,也是冷笑一声,道:“不管敬酒罚酒,在下的事情,却非他人能管。”

那八抬大轿已自抬了起来,白衣少年接着道:“从今以后,你的事,咱家全都要管。”

罗雁秋冷哼了一声,方待出言顶撞,只见那八抬大轿转了个弯,眼前的景色突变!

轿帘未垂,面前景色,尽收眼底,只见前面现出一片花丛,万紫千红,竞相吐艳,香涛花海中,隐隐露出一角红楼,红墙绿瓦,青竹为篱,轿未至篱边,篱门已自大开,并肩走出两个俊美可人的彩衣小环。

只听白衣少年大声向那两个彩衣小环吩咐道:“你们告诉燕姑娘,咱家要往江南一行。”

只听哗啦一声,轿帘垂了下来。

但随着那哗啦一声,却接着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未歇,已自传来娇滴滴的话语,道:“怎么不进门了?”语声似黄莺出谷,珠走玉盘,竟是吴侬软语,听得罗雁秋微微一怔,那白衣少年已自长身而起,大笑说道:“这丫头终是不肯放过咱家,早已迎出来了。”

“咿呀!”一声,两扇篱门,又自缓缓打开。

傍门而立的,仍是那两个彩衣小环,但中间却走出一个穿着粉红罗衣,身材婀娜多姿的少女。

罗雁秋一看清她那容光四射的娇靥,顿觉得耀眼生花,意醉神驰,凌雪红虽美,但美得略嫌冷傲,琼儿虽美,也美得令人有些高攀之感,惟有这身着粉红罗衣的少女,却在美艳之中,蕴含着一股吸力,直似要把天下的所有男子,都吸到她的石榴裙下去,罗雁秋本是天生情种,不觉得看呆了。

那白衣少年,已自掀起轿帘,走下轿去。

那身着粉红罗衣的少女满面春风,莲步姗姗的迎了上来,白衣少年竟自张开两臂,将她软玉温香的抱了个满怀。

那少女嘤咛一声,将一张宜嗔宣喜的娇靥,完全埋在白衣少年的肩窝里,口中兀自说道:

“你多日不来,想杀侬了!”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突地咬着那女子的耳根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话,那女子突地格格笑了起来。

罗雁秋看他们只顾说话,自己被冷落一旁,心中早已有气,冷笑一声,跃出轿来,愤然说道:“告辞了!”

白衣少年一怔,道:“你这人可是疯了?”他探手腰内,呼的一抖,抖出一件黑色长抱来,续道:“你且莫功亏一篑,这百毒衣你可还要?”

罗雁秋冷哼一声,脚步未停,边走边道:“那百毒衣在下自是要收回来,但你不是在我身上抢走,你既不给我,我也不愿出手硬抢,但却会有人找上门来,向你索取的。”

他心中有气,话讲得快,脚下也走得快,话落,人已走出数丈之外。

那白衣少年和罗衣少女也齐地纵声大笑,白衣少年道:“在下尚不信当今武林之中,会有人生就那么大胆子,敢于找上咱家的门来,何况咱家的门口是朝向东南西北?只怕局外人,无一知道哩。”

罗雁秋听得一怔,脚步自然停了下来,只听白衣少年又道:“这百毒衣你莫非真的不要了?”

罗雁秋没好气地说道:“你此刻就是拱手相送,我也不要了。”

白衣少年喟叹一声道:“好个倔强的牛脾气,须知你一时任性,便要遗憾终生的。”

罗雁秋道:“这不关你的事,在下说话,向来如白染皂!”

白衣少年喃喃说道:“好个如白染皂……”突地扬声说道:“咱问你一个人,你可知道?”

罗雁秋冷冷说道:“有名便知,无名不晓!”

白衣少年笑道:“你倒唱起京戏来了,咱家问你之人,虽不是大大有名,但却在百年前的武林中,也曾起过一阵骚动,那人名叫张诗书。”

罗雁秋微一思忖,大声说道:“你可说的那‘百毒老人’吗?”

他忽又连连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明明亲口对我说过,他的名字,恐怕只有他父亲一人知道,怎么……”

白衣少年接口说道:“张诗书之名,也是他亲口告诉咱家。”

罗雁秋脱口说道:“这就奇了,他不是已经……”

白衣少年截断他的话道:“他已经死而复生了!”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我却不相信有死人复活之事!”

白衣少年也自冷笑一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凡事岂皆可以常情推断,你若不信,且随咱家走上一趟江南,便可见到他了。”

罗雁秋对此事,当真如坠入五里雾中,略一沉思,说道:“等在下此间事了,咱们约定地点,在江南见面就是。”

那被叫做“燕姑娘”的少女,妩媚地一笑,接口说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请到里面歇息一下吧。”

白衣少年突地哈哈一笑,道:“二丫头,咱家忘记告诉你了,这肮脏货便是鼎鼎大名的罗雁秋……”

那少女不等白衣少年说完,便即惊呼一声,截断他的话道:“他……他便是罗雁秋吗?”

罗雁秋沉声说道:“正是在下!”

那少女却突地抱住白衣少年的颈项,极是兴奋地说道:“你……你坏死啦!不早告诉我……啊,你便是为此而来的吗?我……我怎样感激你呀……”

罗雁秋微微一怔,喃喃说道:“这女子莫不是疯了?”

他话声刚落,突见那女子松开搂抱着白衣少年颈项的双手,直向自己姗姗走来,口中兀自说道:“我疯了,莫不是你现在才知道吗?”

罗雁秋见她双眸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辉,不由大感愕然起来,眼看那女子脚步不停,直要撞到自己的身上来,于是她方才和白衣少年那亲热的一幕,立即又闪现脑际,当即横跨两步,冷冷说道:“姑娘要干什么?”

那女子满面幽怨之色,神情凄惋地说道:“我对他如此,他还要躲避我吗?”

罗雁秋微感一愕,尚不知如何说话,却听白衣少年突然一叹,沉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里面谈吧!”

当先转身向那环绕竹篱的精舍走去。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要谈你们去谈吧,在下却要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