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凌山的身体像是一只下山的老虎,一趴地面。
两柄短剑并没有跟着向下刺去。
伏下身体的凌山,手已经握住刀柄。
一时间,杨源感到全身已经酥麻,汗毛已经直立。
如果他的双剑是攻击敌人的胸口、咽喉、双眼、太阳穴。
凌山的刀便是笼罩他的全身上下。
或许会攻击他的双眼,他的胸口,他的太阳穴,也许会攻击他的腹部,他的双腿。
反而,他的刀才辛辣无比。
杨源双腿一起,横空而去,空中,他的双手一伸,手中射出两柄短剑。
短剑像是芒。
在空中一闪而过。
快到了极致。
但刀更快,快的像是空中打下的雷电,兵兵的,挡住两柄短剑。
凌山没有追,站在原地。
杨源落地,盯着凌山,问道;“厉害,厉害,不亏是杀了松风子的人。”
他摇头笑了笑,又接着道;“但你犯了一个错误。”
凌山双眼一瞟,望见远处站立的那个人,道;“一个你已经辣手,何况你们还是两个人。”
杨源笑了笑,道;“错,我说的并不是这。”
凌山道;“哦?”
杨源道;“我说你犯的错,是因为你来到了这里。”
他语音更重,接着道;“而这里是浩然正气盟。”
他继续道;“没有人可以杀了浩然正气盟的人,还可以来到这里,更可以从这里离去。”
他盯着凌山,又疑惑起来道;“所以我更加不明白你为何来到这里?”
凌山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远方。
杨源看着他的双眼,是望着自己的身后,他立即回头,他回头,是因为他知道展炆在一旁。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白衣人。
那白衣人的腹部还有着血液。
他又转头,他忽然发现凌山的眼中已经像是狼,开始发火。
他道;“你是为了他来?他又是谁?”
凌山直直朝着前方走去。
杨源没有挡住,只是跟着而去。
凌山已走到庄易身边,不言不语,跟着庄易身边。
庄易看着他,叹道;“我错了。”
凌山道;“嗯?”
庄易道;“我错的太厉害,你也错的更加厉害。”
凌山回头看了看城池中,道;“嗯。”
庄易道;“你已经懂了?”
凌山道;“才明白。”
庄易呵呵一笑,道;“我以为你会来。”
凌山道;“我也以为你会来。”
他们两人都以为对方会来,所以都来了。
都来了,才是真正的错了。
他们两个人,一个不明白悠悠为何让自己来,一个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让自己来。
但这一刻,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没有说。
庄易心中道;“这或许就是很多人说的‘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悠悠让你做的事情是什么意识。’”
最后,那个人或许已经死了,才明白。
还有很多人,死了也没有明白。
悠悠并不是一个爱惜别人生命的人。
但她的的确确是一个能掌控别人生命的人。
庄易可以向悠悠出手,但他出手,他就没有办法完成悠悠的第三件事情。
没有完成,他永远也不能从悠悠口中知道谁救走黑龙王。
他是选择忍耐?
还是选择出手?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被别人掌控命运的人。
一个人一旦感觉被别人掌控命运,想要脱离,并不是忍耐,忍耐只会让自己的命运被别人彻底掌控。
只有果断的离去,才能脱离。
凌山扶着庄易,朝前走。
庄易道;“我并没有这样虚弱。”
凌山没有开口,只是扶着庄易。
庄易让他扶着。
杨源却没有拦阻两个人,他已经看见城池后出现很多人,他走上前,道;“那个人是谁?”
水镜道人道;“庄易、凌山。”
杨源听师傅如此一说,就道;“为何不拦?”
天池怒道;“如何不拦阻,凶手就在眼前,怎能放他离去?”
武当弟子已经手握长剑,包围住庄易两人。
青松子道;“莫要伤及无辜。”
武当弟子已明白要杀的是谁,不要杀的是谁。
仇人已在眼前,眼已经红起。
迟迟而来的刘飞鱼,大喝道;“慢。”
天池道;“盟主!”
刘飞鱼道;“话出口就要算数,我说让七剑杀凌山,就没有别的人可以杀了凌山。”
人忽然不动。
但其中一个武当弟子,长剑一送,刺向凌山。
凌山还没有出手,一柄短剑就打落那武当弟子手中的长剑。
杨源大喝道;“这个人只有七剑可以杀。”
青松子摆了摆手,道;“散开,我们已经决定,武当的话就要算数,这个人只有武当大弟子一石可以杀。”
武当弟子已经散开,他们脸上并没有抱怨。
因为他们相信大师兄一石出手,一定能杀了凌山。
一石就站在天小小身边,开口道;“师叔入土,我用生命担保,杀了凌山。”
天池道;“机会一丢,可没有这样好的时机。”
一石道;“武当杀人,不需要时机,也不要趁着敌人很弱的时候下手。”
或许他的心中也有气,才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他已经从白玉景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
天小小忽然一掌击出,拍向一石,一石也一掌递出,两掌相撞。
天池道;“小小住手。”
天小小收起手掌,看着一石道;“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不能说我的师傅。”
一石不开口。
天池眼深处藏着笑意,又把头看向凌山道;“好,正气盟说话算话,但敌人来到,说走就走,正气盟的面子放在哪里?”
刘飞鱼道;“你说的是。”
天池道;“三掌,凌山挡我三掌,他们两个人就可以离去。”
一旁的人也已开口。
有的说;“正气盟大气。”
有的说;“果然是浩然正气盟,说明天杀他,绝不在今天杀他。”
所有人都在说好话。
庄易道;“既然是放走我们两个人,三掌我挡一掌。”
他没有提出挡两掌,是因为凌山绝不会同意。
一掌,凌山一定会同意。
天池无所谓道;“好。”
他上前,双掌伸出,掌中似乎有风,风吹起地面上的白雪。
庄易道;“这一掌,你来。”
凌山道;“不,你来。”
庄易道;“你来。”
两个人的争执,让有些人已经疑惑。
刘飞鱼等人却叹息起来,叹两个人的义气。
这第一掌看起来是全力激发,但就像是运动员,总要热身。
只有第一掌,带动起来全身的内力,才能让第二掌发挥出致命的一击。
第一掌,表面厉害,其实不算什么。
第二掌;才是最厉害的一掌。
第三掌;因内力消耗,并没有第二掌厉害。
所以他们两个人都在承让。
杨源等人也看着两个人。
什么是兄弟,或许这就是。
凌山上前,横刀立马,道;“来。”
天池道;“接我第一掌。”
昆仑有三绝,天池精通一绝,也练过其余两绝。
他精通的绝是掌;是八卦龙形掌。
他一掌轰出,似龙在游走,手臂也弯弯曲曲起来,但在掌轰中凌山的胸口时,弯曲的手臂已经变得直了。
直直打中凌山的胸口。
凌山连连后退,口中吐血。
庄易上前,道;“请出手。”
原以为天池会运功出掌,他却已一掌轻轻拍中庄易的胸口。
他还道;“我不恨你,我恨的只是凌山。”
庄易笑道;“但你并没有出掌。”
天池大声道;“所有人都看见我出掌了。”
庄易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你出掌等于没有出掌。”
天池的脸上拉了下来,道;“你不要不知好歹。”
庄易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不知好歹,只是看不惯,你是不是留着这一掌,用来杀了凌山?”
天池怒道;“小子,你………………”
他忽然双掌一挥,两手在空中似在比划一般,一阵阵龙吟声响起。
他的两只手像是两条龙,两条龙在空中按照八卦的方位轰出。
庄易提出全身内力,悔老传授的内力含在胸口,挡住这一掌。
这一掌轰来,犹如泰山压在胸口,他的人飞向了空中,口中喷出大口血液。
天池就是天池。
昆仑三绝名不虚传。
庄易跌落在地面,感到呼气已经困难,但他还是站起来,看着要出掌的天池,大喝道;“三掌已经过了。”
天池一愣,大喝道;“好好好,好你个庄易。”
他转身,转身也带着怒焰,朝着前方走去。
一些人想要笑,却不敢笑,压了下去。
庄易也又倒向了地面,对着凌山道;“他要放了我,我却欺骗了他。”
他心里一定难受极了。
凌山不会安慰人,他似乎不会说话,拉着庄易起身,背在身上,朝着远处走去。
风刮起,雪也下。
风雪中,他背着他。
刘飞鱼望去,才明白白玉景为何能为庄易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朋友,都能像白玉景一样,做到这种地步。
刘飞鱼道;“回去。”
人们转身回去。
天小小又望了望天边的两个人,对着身边的师傅道;“师傅你恨他吗?”
他是谁?
当然是庄易。
天池似乎笑了笑道;“我怎么恨?”
恨人一定有原因。
他却没有原因恨他。
天小小点了点头,又转头望去,却望见那消失的白玉景已经站在城门边。
白玉景脸上带着憔悴,似乎经历了太多的打击,太多的煎熬。
他望着天边的两个人,黑色的点,轻轻道;“路不同、路不同、路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
路不同,三个人总要分开,走向不同的路。
亦晓菲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城门边,望着远方。
白玉景道;“或许我们四个人也只有那几天能成为朋友。”
亦晓菲道;“你甘愿吗?”
她又苦涩的接着道;“我不想这样。”
白玉景道;“我们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人怎么能在一起?”
亦晓菲忽然哭了,哭的很快,让人没有防备。
她哭着,乱说起来;“我要是男人该多好。”
白玉景道;“你别乱想,不是因为你。”
她道;“要不是我带着庄易回来,也不会这样。要是我是男人,我就是少盟主,我就是盟主,我一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变成这样。”
无心之话。
世界上,往往有着很多很多无心之话。
就是因为这些无心之话,往往却让很多人听在耳中。
“盟主。”
“浩然正气盟的盟主一定能改变这种情况。”
白玉景的脸上似乎发着光,一种在黑暗中看见未来的光。
他望着远方。
她也望着远方。
远方的两个人似乎感应到什么,回身。
四个人的眼神,在风雪中对视。
风雪挡不住这种眼神,炙热的眼神。
风不在吹,雪也不在下。
太阳出来,撒出光芒。
四个人,摇摇对望。
下一刻,四个人同时转身,同时离去。
同时,四个人的心中是不是做出每个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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