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哩哗啦吃完早餐,换成了两台车,楼下吃早餐的四个人还是开他们的面包车;但后面多了一台越野车,越野车多了一名头上绑红布带、方脸、满脸胡茬的司机,另外还有两名皮茄克,看来也是有身份的,从衣襟鼓起的形状看,是携带抢支的。两台车直往云南境内开去,这确实是一条能抵达越南的秘道,刘宇轩深信不疑。不过,跟陈汝慧阿姨分开,他敢怒不敢言,这时,他才发现他离开了父母,他是多么的孱弱、渺小,根本没有勇气敢抗议。
他现在跟两个穿黑羽绒衣的男子坐在一起,一个充当司机。他们三人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叽哩呱啦交谈着,他像是一个外星人,只有打盹的份。隐隐约约听他们还有讥笑声,他哪里睡得着觉,前路茫茫,这才感觉到眼前的危机四伏。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偏要往死路上走!
人有危机感的时候,他便显得异常清醒了;此时,刘宇轩开始神经兮兮,悔不该当初。可是现在没有后悔药卖了!他虽然眯缝着双眼,他开始风声鹤唳,竖起了寒毛,想从他们的语气中,猎获什么信息。他们肆无忌惮地笑谈,像乱箭射得他遍体鳞伤。
车开始颠簸了,车窗外,时而是壁立万仞的崇山峻岭,时而是莽莽群山,时而是深谷幽涧,时而是云封雾绕的村寨。中午吃午餐,还是他们四个人吃,甚至连阿姨的影子也没看到。他两眼漆黑,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他们吃饭时,只有一个包头巾的黑汉,给他们上菜,菜还不错,汽锅鸡、烤牛肉、冬笋腊肉,蛋卷野生菇,蒜蓉生菜,竹筒饭。还有一个竹筒酒。自然有福共享,刘宇轩也分到了一杯,此酒清洌,清香扑鼻,另有一番风情。免费的午餐也不错,刘宇轩也有一点神往了。
吃完继续上路,一直在迷宫一般的深山老林里穿行,有时还可以在半山腰上,看见苍鹰在广袤的河谷间盘旋;有时可以看见像彩釉一般的梯田,梯田上空水雾蒙蒙;有时可以看见山岩顶上,站着一头猗角的羚羊,眼光贼亮,穿破阴暗的湿气;有时车要从河床开过去,一阵颠簸,激起冲天而起的浊浪,蔚为壮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气,透着枯叶子的原野气味,暂时忘记了疲劳,忘记了荣辱。
傍晚到了建在山涧旁的一个村落,村寨大多数人家还是石头小砌围墙,漆黑的木板瓦房,院墙上面爬满了藤蔓,院子周围芭蕉、椰子、菠萝蜜树密布,现在正是山民赶着牛羊归家的时分,弥漫着一股子牛屎、牛粪的鲜膻味。车子穿村而过,直开进山坳里一户人家,车可以直接开进院门,显然这是一个大户人家,依山傍水建了一个很宽阔的院墙,像一个农家乐酒馆,中间一栋红砖小楼显得鹤立鸡群,还配有四合院式的高脚楼,一共有四进,第一进是供游客停车、歇息的场院,周围摆满了盆栽植物,第二进才是小楼,第三进高脚楼,第四层是一个池塘、菜园子,也有农舍,一层一层错落有致,由游廊连通。这户人家要么是个大家族,要么是暴发户。进去之后,车行驶在一条青石板铺的甬道,一直通到大山脚下。下车之后,感觉眼前与人境隔绝,山谷有泉水哗哗流淌。抬眼望,青山巍峨;四周古木遮天蔽日,像是走进了原始部落。刘宇轩可惜没有手机,要不拍一拍,是多么好的景观。以后跟同学们说,大家肯定会以为他吹牛。
终于见到了陈汝慧一行,他们下榻在第三进的高脚楼里面。这楼不像是韩叔叔的木阁楼,下面纯粹是用合抱粗的柱子支撑起来的,柱子垫在鼓石上,下面是中空的,放着好些长板凳、竹椅,现在总算摆脱了严寒,这里气温估计有十五六度。吹着四面透进来的凉风,清新、畅快。陈汝慧跟那妖艳女子用越南话交谈着,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她俩坐的方桌上,前面、左右还坐着四个男人,他只认识其中一个黎元,其他的是第一次出现,估计是这里的头头。方桌上堆满了水果,拳头大的番荔枝,剖开的长条木瓜,剥好的榴莲,秀才可餐。他本想过去打个招呼,看看跟他进来的人,只有选好角落站立的份,他可以四处游走、随处坐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过了好一阵子,陈汝慧朝他招手,刘宇轩指了指自己。陈汝慧表情平静:“过来呀。我介绍你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妹妹阮水仙。水仙妹妹很有兴趣给你谈谈。她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不要耍小聪明。撒谎的话,惹恼了小妹,谁也保不了你。明白吗?”
刘宇轩神情略有点沮丧,但还是很自负,毕竟他跟这帮歪头斜脸的赳赳武夫相比,他显得文雅多了。他点了点头,缓缓地走过来。那女人并不招呼他坐,只是回过脸来,这女人一张勺子脸,下巴很尖,眼睫毛又浓又密,唇线很细长,唇峰相当优美,唇角上翘,口红抹得像红宝石一般亮泽,她层起眼睑,眼睛很大,很美,但这种美布满凶光!
“你跟来干吗?”她牙缝里嘣出几个冷冰冰的字眼。
刘宇轩腿一哆嗦,说话都口吃了:“我、我,我是保护阿姨。我阿姨,阿姨有孕在身,我怕她走远路不方便。”刘宇轩这一虚惊人非同小可,额头上亮闪闪地,冒热气了。
“你保护得了吗?你自己几斤几两,你称明白了吗?”那女子耳环一晃,空气给激出丝丝寒光,慑人心魄。
“我,我自幼就练跆拳道,我练了十八年了,正宗的跆拳道黑段。真的。我虽然看起来是一介书生,但我一直坚持到培训中心学习跆拳道。真的,我没骗你。”
“是吗?”那女子眼睫毛一眨动,陡现杀机,“好。站着这些人,你选一个吧。选一个练练。看看你这正宗的跆拳道黑段,究竟有多少含金量?”
“行。行。”刘宇轩抹了一把汗,扫了一遍过去,他可能听陈汝慧说过,黎元是她大学同学,柿子拣软的捏,他就走到无声无息,坐在一侧的黎元面前,冲他抱一抱拳:“请黎大哥指点一二。”
黎元冷哼了一声,意思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黎元脱了外套,丢给陈汝慧,原来他腰间系有小手枪,他也取了下来。刘宇轩也跟着脱了外套,可不敢随手丢给陈汝慧阿姨,他显然成了局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