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通报，两侧童子却道：“先前师叔有命，若是居士再来，不必通禀，居士自行入内便是。”

洛易点头称是，却暗暗放慢脚步，加重脚步声。

但见那殿内颇是凌乱，显是许久未经整理。地面散落的书籍、玉简尚可，洛易还看到四零八落的丹壶，丹丸、露液倾散一地。

洛易再欲看时，忽听里面道：“怎么这么磨蹭，快快进来！”洛易心里苦笑一下，自家故意放慢脚步好让那清灵殿主有暇整理仪容，哪曾想人家根本不就领情。洛易心里虽然自语，脚下却不敢放慢脚步，循声走了过去。

大殿深处蹲着一个身着白袍的老道，正面向墙壁不知做甚么。说是老道，还是因为洛易见其一头白发。那道士的发髻也不用簪子束起，只是简单挽个圈盘在头顶，还有几根垂在脑后。

那人身上的白袍却也不堪入目。说是白袍实是有些抬举，那人身上尽是一些炭黑粉末，像极了刚被人丢进炭灰堆里。在其袖口、衣领之处，洛易甚至隐隐看到有些油亮。再近前一嗅，一股浓郁的烟熏之味扑鼻而来。若不是此时殿内只有他与老道二人，洛易只道是自己认错人了。

“想必仙家中人都有些怪癖吧。”洛易心里想道，却也知这个说法实是有些牵强。

“你就是本原师叔说的那个洛小子？”那老道终于转过身，只露出一双精亮的眸子，他的脸庞全被浓密的眉毛、胡须遮住了，胸前也搭着一缕长髯，像极了阿公曾经提及的精怪。饶是洛易心有准备，却也被吓退了几步。

那老道低笑了几声，显然心里甚是得意，似乎以这副尊容吓到别人为乐。洛易心中本是震惊，听得那老道低笑，脸上苍白却少了一些，心中竟没了一丝害怕。洛易上前几步，作礼道：“正是小子，见过清灵前辈。”

清灵老道将长眉捋向两侧，深陷的眼眶中转动着一对眸子，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少年，似乎很有兴趣。洛易却又是吓了一跳，原来那清灵道长的眼睛居然是一目双眸，最让洛易心惊的是那双眸一白一青，实在有说不出的骇然。

清灵道人放下手中的玉简，开口道：“既然是本原师叔让你随我修习炼丹之术，那我们便开始吧。今日我们便讲这部《紫清指玄集》。”说着，袍袖一挥，洛易面前便多出一册玉简。

“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若要炼形炼神，须识归根复命。故曰：归根自有归根窍，复命还寻复命关。且如这个关窍，若人知得真实处，则归根复命何难也。是以道：虚无生自然，自然生大道，大道生一气，一气分阴阳，阴阳为天地，天地生万物，则是造化之根也。”

洛易听了这番说道，只觉得深邃难明，正欲开口，不曾想清灵道士继续喋喋道：“天地虽大，能役有形，不能役无形；阴阳虽妙，能役有气，不能役无气；五行至精，能役有数，不能役无数；百念纷起，能役有识，不能役无识。今修此理者，不若先炼形。炼形之妙，在乎凝神，神凝则气聚，气聚则丹成，丹成则形固，形固则神全。”

这番话洛易虽听得不甚明白，最后几句却也知晓炼丹之首要在于凝神。既然听得懂一点，洛易心下不由一振，当即挺直身子，专心聆听起来。

“我且问你，修仙有几门？炼丹有几法？”

洛易听得清灵一顿，方欲开口答道，又听那老道自顾自语道：“以古籍之所述，修仙有三等，炼丹有三成。”说完，老道又是一顿。洛易这次倒是乖巧，没有出声，果然又听见清灵道士在那自接自语。

“夫天仙之道，能变化飞升也，上士可以学之，以身为铅，以心为汞，以定为水，以慧为火，在片饷之间，可以凝结，十月成胎，此乃上品炼丹之法；地仙之道，能出入隐显者也，中士可以学之，以气为铅，以神为汞，以午为火，以子为水，在百日之间，可以混合，三年成象，此乃中品炼丹之法；人仙之道，能留形住世也，庶士可以学之，以精为铅，以血为汞，以肾为水，以心为火，在一年之间，可以融结，九年成功，此乃下品炼丹之法。”

清灵道士顿了顿，提纲挈领道：“故丹分三法，下者以铜炉为鼎，采百草，降百兽，炼丹制液，胜者可得长寿；中者以己身为炉，锻魂炼魄，淬血砺骨，法成得百世而不灭；上者以乾坤山河为鼎器，以走兽飞禽为药物，以日魂之升沉为气血之升降，以月魄之盈亏为精神之衰旺，以四季之节候为一日之时刻，以周天之星数为一炉之造化，聚乾坤之灵，凝天地之魄，功求寿同天地。”

洛易听罢，一时间不能言语，耳畔尚尤回响着寿同天地的声音。

“原来，丹药之道也可得长生么？”

洛易在心中暗暗道，对清灵道士所言的上品丹法不由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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