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翰知道他不舍,这一点,他在领东路军南侵时就已经听说了,为了一个女人,撇下京城去了安县,只为夺回安子。后来,王府里失火,蒲察言被杀这么严重的罪行都没让他杀了安子,这些事,让完颜宗翰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堂弟,也才让他想借此做做文章。
完颜宗弼心里清楚,自己不舍,完颜宗翰就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有圣谕在手,若他要强行搜查,自己也拦他不得,否则便是违抗皇命,必须得找个人做替死鬼才行。这个问题,早在完颜宗弼的考虑范围之内。眼见着完颜宗翰的人想冲进内院,完颜宗弼重重地放下杯子。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孰轻孰重,本王怎会掂量不出?不过,如果大人指的奸细是指安之素的那个无名手下,那么宗弼要让大人失望了,安之素和她手下已经离开王府了。除此之外,宗弼实在想不出我府上还有谁能当‘奸细’之名。不妨请大人指明?”
完颜宗弼的言下之意是我府上的奸细是谁,只有大人你知道了,能将府里的事情全数告知给你老人家的,才是最敬业的奸细。
完颜宗翰闻言眯起了眼睛:“哦?偌大一个王府,会让两个汉人安然出逃,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没有王爷的口谕,谅他们插翅也难飞出梁王府。”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但是完颜宗弼没有忽略一点:他没有提到瑞伏,也就是有可能他还不知道。
“王爷说得极是,我府里的确有内贼。冒了我的口谕领他们出去了。来人,把他们带上来!”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下人提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两个人都已经奄奄一息,因为挨了打,衣裳褴褛,头发凌乱,低垂着头,看不清究竟是何人。不过,能借冒充王爷口谕的应该不是小人物。
“王妃蒲察氏,总管瑞伏伙同安之素盗走先帝赐予本王的宝玉和库房里大量银票,还纵容罪犯逃走,其罪当诛。本王原以为这只不过是家务事,已经自行处罚过他们了。既然国论移赉勃极烈大人认为安之素和她随从是奸细,那他两人便是勾结奸细,罪责更大,如此本王不敢收留他们,大人带了去便是。”
完颜宗翰一看,王妃已经奄奄一息,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这么冷的雪夜,若带了她去,说不定路上就得死了;至于那个瑞伏,早先便在火灾中毁了容,这会就算完颜宗弼随便抓个来替代,也无人能认得出。只是自己提了皇上的手谕来,多少得有个交代,但真带去,若这两人死在路上,说不定被完颜宗弼告个虐待犯人致死罪。蒲察氏的娘家还是有点势力的,虽然对自己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万一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也麻烦。
完颜宗翰带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原想杀了安子,替爱妾报了仇,还可以顺便在王府里弄点手脚,除去这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梁王,如今被他一番说辞说得竟找不到继续搜查的理由。强硬来,他心里还是没谱的,毕竟完颜宗弼手里也握着兵权。他以为完颜宗弼重美色,也重不过自己的王位,却没想到,他居然连王妃都肯牺牲。思量一番未果,便在嘴上讽刺道:“梁王为了区区一名汉女,竟连王妃也牺牲了。”
“大人此言差矣。本王一向秉公处理,只要做了错事,无论是静妃还是王妃,都决不手软。”完颜宗弼刻意提到静妃,末了,顺便说道,“若他朝一日,本王捉拿到安之素,也定以家法处置。”
他说的是家法,可没说是国法。不知觉间,已经摆明了他只认安子犯下盗银票的罪,可没认她窝藏奸细的罪名。
“难得梁王能秉公办事,既然梁王已经处罚过蒲察氏和瑞伏,本王就不再继续追究了,这两人就留着由王爷亲自处置吧。不过,他日王爷找着了安之素,还望王爷能亲自将她缉拿归案,切不可贪恋美色,纵虎归山。”
完颜宗弼自动忽略他的最后一句话,正色说道:“王爷深夜特意来梁王府,岂能空手而归?若他二人是犯家法,本王留下,若是犯国法,本王若留下,岂不是有包庇的嫌疑?此二人,本王是决然留不得的。”
今天完颜宗弼是铁了心要将这个麻烦扔给完颜宗翰了,他越是这样,完颜宗翰越是不敢收,他担心如果完颜宗弼给这二人服了什么毒药,还没到刑部就死了,自己就真说不清,但若硬要将他们留下,就等于承认他们犯的是家法,那么安子和凌子虚也不是什么奸细。
一边是咄咄逼人,一边是进退两难,正在僵持之际,门外跑来一个家奴模样的人,直冲到完颜宗翰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不……不好了。府里出事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