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汉中燕师道(1 / 2)

 河平二年三月十八号,距离曾经轰动天下,举世皆惊的太阳黑气与老子孛星的出现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在那天地异象出现后的一年里,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显得格外地平静,人们也逐渐忘记了河平元年三月十八号那些诡异的星象曾经带给他们的恐慌。只是,这样的平静究竟是暗潮涌动、风雨来临的征兆,还是四海升平、天下无事的证明,暂时并不得而知。

益州汉中郡成固县,城东一家平素较为冷清的书肆中,此刻却聚集了数十名成固本地学子。他们全都团团围在一张漆木书案旁,在书案四周只留下一个方圆两三尺左右的空间。所有人凝神屏气,全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案旁一个年轻人在那挥毫泼墨。即使是站在外侧什么都看不到的人,也都拼命踮起脚尖,想要透过人缝看上几眼。

那年轻人不过弱冠之龄,身高八尺有余,剑眉星目,玉树临风,一身米白色的布袍,隐隐中有股飘然出尘的气质。只见他右手执有一支秋兔毫毛笔,在一块六尺见宽三尺见长的锦帛上笔走龙蛇。眼见他已经快要将整块锦帛完全写满,最后他一气写下“是以王辞不复,何为无以应哉。”然后在左下角题跋:汉中燕师道,继而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枚羊脂白玉印章,蘸上朱砂印泥,盖了下去之后,却是灵动洒脱的四字“燕起印信”。一篇当朝大辞赋家司马相如的成名之作《子虚赋》的书写便宣告完成。

及至此刻,周遭围着的学子们才轰然叫好,纷纷恭喜说道:“燕兄好笔法。”那年轻人左右各有一个与他年纪相若,身高略矮上一些的公子哥,分别搂住他的肩头说道:“师道,大功告成。今儿个醉仙居你可要好好请我们吃上一顿才行。”这两个公子哥都是出自汉中本地的名门望族。一个文质彬彬,姓张名兴,表字伯远;另一个豪放不羁,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衍字,表字长治。张兴的祖上是名扬天下,数次出使西域的博望侯张骞。公孙家,百余年来,在朝野之中都向来享有不俗的名望,是汉中当之无愧的大族。而他们口中的师道也就是那写书法的年轻人则是姓燕名起,表字师道。

人群中这时站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相貌堂堂,身上镶金戴玉的中年人说道:“久闻燕公子书法冠绝汉中,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先生过奖了,燕起不敢当。”燕起客气地说道。他想要挣开张兴与公孙衍的双手,稍微动了一下,两人都没有松手,便放弃了尝试。

“燕公子不必客气,只看你这一幅《子虚赋》,真的是堪称笔酣墨饱,力透纸背。缥缈清逸若浮云,汪洋恣肆如大海,令人叹为观止。在下汉中西城羊明均,愿出十金买下燕公子的这幅书帖,不知燕公子意下如何?”羊明均言语虽然十分客气,但是隐隐之间却显得颇为高傲,毕竟能出得起十金买一幅年轻人的字帖的人并不多,他相信燕起不会拒绝这个出价。

公孙衍不等燕起回答,便和张兴一起松开燕起的肩膀,轻笑着对燕起说道:“师道,西城羊家,那可是汉中一等一的富贵人家了。”羊明均微不可查地抬了抬下巴,面露得色,西城羊家的名号在整个汉中不知道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他仿佛已经听到对方要把这幅字帖卖给他,不过公孙衍话锋一转,对他说道:“但是,这位羊兄,不好意思,这幅字贴并不外卖。”

“什么?”羊明均失声说道。他实在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拒绝这么一个价格,要知道十金已经一个三口之家过上好几年的舒适生活。羊明均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恼怒对方似乎是蓄意抬价,但这幅字帖实在让他很喜欢,当即又出价:“十五金,燕公子,我出十五金买你这幅字画。”

公孙衍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手指,戏谑地说道:“羊兄,你就是出二十金也没用。我实话告诉你,令狐太守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预定下这幅字帖了。你说是不是,师道?”公孙家家大业大,比之西城羊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丝毫不怕得罪羊明均。

燕起点了点头,抱拳歉声说道:“承蒙羊兄抬爱。长治所言不差,这副字帖的确是令狐太守半个月前就已经约好了的,并不能卖给羊兄,还望海涵。”

羊明均站在燕起的字帖旁,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一个个字银钩铁画,鸾回凤舞,实在是说不出的喜欢。听到燕起已经将字帖许给了汉中太守令狐休,自知无望在一郡太守前竞争,只能失望地说道:“既然是令狐太守有约,羊某自然不敢横刀夺爱。不过燕公子,在下可否先预定下你的下一幅书帖,酬金什么的咱们好商量。”

“燕起一向以字会友,羊兄看得起小弟的字帖,小弟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三天之后,羊兄若是还感兴趣,小弟当在日昳初到醉仙居恭候羊兄大驾,彼时定有书帖奉上。羊兄以为如何?”燕起考虑了一小会,重新提议道。

“好,有燕公子这番话,我羊某人就放心了。在下三日后必到醉仙居去。”羊明均对燕起的字实在是由衷地喜欢,闻言大为欣喜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