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正好捕捉到上面那根树枝上的梅飞快地把脑袋缩回去。
“梅?”
“嗯。”梅很淡定,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态度。
但精灵无论如何都淡定不下来,他飞到梅的那根树枝上,气呼呼地和梅说起了毓秀的坏话。
“你弟弟也太喜欢那个暴君了,一醒来就到处找那个暴君,他眼里和心里都只有那个暴君!”
梅脸上没什么表情,轻飘飘地说:“等你以后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理解他的心情了。”
精灵诧异地睁大眼睛,把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精灵说:“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我为什么不高兴?”
“你弟弟爱上了一个巨人族。”
梅心想,她确实不高兴,直到现在也没从那股后劲儿中缓过来,可是她的不高兴改变不了秀的主意。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没有秀和塞斯陛下的这层感情,只怕她现在还被困在比尔公爵的寝殿里,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这条命是秀捡来的,她也想为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即便所有人都不理解秀,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秀的身边。
“我尊重我弟弟的选择,我觉得塞斯陛下还不错,至少他眼里和心里都只有我弟弟,不是吗?”梅说,“还有你也别再说这些话了,我弟弟对塞斯陛下爱得越深,你们才越有机会改变现状,换句话说,你们最应该理解和支持我弟弟。”
“……”精灵被梅的一番话说得脸颊通红,他挠了挠头,愧疚地说,“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了。”
另一边。
毓秀刚飞到塞斯眼前,塞斯就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塞斯没有对他伸出手,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塞斯,该走了。”毓秀一边说道一边引着塞斯往回飞。
塞斯好像听懂了毓秀的话,又好像纯粹只是被毓秀吸引而已,他没有留恋这个阳光充足的地方,转身追随着毓秀走到了树荫下。
毓秀抱起梅,同精灵们一起继续下山。
由于精灵们身上也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因此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七八天,他们终于抵达山下,也来到山下的一个人类聚集的镇子里。
不过虽然在这个镇子里生活的基本都是人类,但是他们并不排斥其他种族的到来——当然,这个“其他种族”里不包括巨人族和精灵族。
巨人族体型太大,一脚就能踩踏他们的房屋,他们自然无法为巨人族提供服务。
而精灵族已经被巨人族逼得销声匿迹,如今有些巨人族为了寻找精灵族,不惜悬赏千万金币,由此一来,精灵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场灾难。
赏金猎人满大陆地捕捉精灵族,自然希望遇到精灵族,可是普通过日子的老百姓就不一样了,他们不馋那千万金币,也不想让精灵族的出现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
于是他们这一行人里,只有梅有资格踏入小镇。
精灵族拜托梅拿他们的金币去买一些物资,可惜梅瘦瘦小小,每次都拖不回太多东西,往返了十多趟才将将买好精灵族需要的物资。
这期间,毓秀带着塞斯躲到了树林更深处。
他只拿了精灵族给的干粮,每天吃上一点,几乎全部时间都用在观察塞斯身上。
他发现阳光能压住塞斯白骨里溢出的黑气,只要塞斯走到阳光灿烂的地方,那些黑气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而当毓秀试探性地落到塞斯身上后,塞斯没有恢复原貌。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毓秀愣了下,又在塞斯的肩膀上走来走去进行各种尝试。
直到塞斯伸手抓住他。
毓秀忘记躲避也忘记反抗,由着塞斯把他举到眼前,好像在仔仔细细地观察他。
“塞斯……”毓秀抚摸上近在咫尺的头骨,头骨很凉,和塞斯的体温一样,即使在阳光中晒了这么久也没有沾染上丝毫温度。
塞斯似乎很享受毓秀的抚摸,低下头,又靠近了些。
毓秀福至心灵,情不自禁地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塞斯竟然点了点头。
其实对着一副骨架说话是毓秀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光是想象一下那样的画面,就觉得格外诡异,让他头皮发麻。
可此时此刻,毓秀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惊喜。
滔天的惊喜在瞬间充盈他的内心,甚至有那么一刻,全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他大脑空白,两耳嗡鸣。
只有怦怦直跳的心脏好似随时都要撞破胸膛。
他不说话,塞斯就耐心等着。
等了许久,久得宛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听见自己有些发抖的声音响起:“你还是那个塞斯陛下吗?”
塞斯点了点头。
“那你能说话吗?”
这下塞斯摇了摇头。
毓秀有些失落,但这些失落和刚才的惊喜比起来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沙砾没入潮水中。
潮水退去,那颗小小的沙砾也就找不到了。
毓秀说:“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没办法帮你恢复原貌,以前我就是这样做的,只要碰到你就好,可是现在不行了。”
塞斯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毓秀的头发,他没有说话,但毓秀能感觉出他安慰的意思。
随后,塞斯转身把毓秀放到最近的树枝上。
毓秀看着和他齐平的头骨,想象着塞斯恢复原貌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这一路走来,都是他引着塞斯,最初塞斯没有意识,只是出于本能地跟着他,如今塞斯恢复意识了,不知道塞斯是否还愿意跟着他。
“塞斯。”毓秀攥紧手指,喊出塞斯的名字时,他内心忐忑到了极点,“抱歉,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愿意跟我走吗?”
塞斯没说话,也说不了话,只能无声地看着毓秀。
毓秀被他看得额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连指甲嵌进手心里都没察觉到,他感觉自己像极了奔赴刑场的人,全身的神经都在这个时候收紧了。
尽管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可他并没有做好塞斯摇头的准备。
倘若塞斯摇头的话……
他不敢想象这个可能性。
就在毓秀忐忑得连呼吸都提起来的时候,眼前的阴影越靠越近。
下一刻,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塞斯将头靠在了他的脸上。
塞斯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是摇头,可他的回答已经非常明显了。
毓秀猛吸口气。
明明他没有展开翅膀,可他整个人都好像要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