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欸欸欸，疼疼。”</p>
“就不能安静一点？”</p>
“我也想啊，但是是真的疼。”</p>
神原乐带着埋怨说着这些话，眼珠子总是忍不住去看面前这位端坐在正前方的西式校服少女。</p>
天海七明月一只手拿着冰袋摁在自己侧脸上，澹漠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侧脸看，</p>
脸上满是火辣辣中带点冰冰凉、被冷气刺激了的刺痛感。</p>
她贴的很近，除了医院弥漫在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外，她的周身还全是青苹果的芳香。</p>
“嘶...”</p>
“疼？现在知道疼了，”天海七明月稍微帮他把冰块挪了挪位置，“真不知道你还有挨巴掌的癖好。”</p>
“这叫什么话？”</p>
“你嘴那么硬做什么？”</p>
“我只是按照我内心的想法，把话说出来了而已。”</p>
“然后硬生生的接了爸爸几十个巴掌？”</p>
“该打，确实该打。”</p>
“我也觉得你该打，但你放之后说不好？现在我和姐姐都得回天海家住一段时间。脸转过来点，这边都还在流血。”</p>
“...行。”</p>
神原乐稍微转过了脸，正对了她，其实从这个视角来看，天海七明月的面容会清晰许多。细到少女的精致眉毛、鼻子、嘴唇，迎向自己的，无神的天蓝色眼眸。再认真一些，还能看到她肌肤上被医护室灯光所照亮的细细绒毛。</p>
脸部依旧有着不断被药水涂抹而浮现出的刺痛感。</p>
她的样子和她的香气，近在迟尺。</p>
自己被打了之后，七月居然会这样照顾自己。</p>
“七月...你什么时候会做这种事情了？”</p>
“我从小伤口都是自己处理，姐姐的伤口也都是我帮她处理。”</p>
“哦...这样啊...”</p>
天海七明月很认真，至少从神原乐感受到脸颊上那些被涂抹上的药水，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少女的认真。</p>
好像...七月在刚才也帮自己说话了吧？</p>
为什么，对七月来说，自己的话不是更会让她难受吗？</p>
“七月...”</p>
“嗯。”</p>
“...谢谢。”</p>
“谢谢？”</p>
神原乐深呼吸了一口气，认真说道：“谢谢七月你刚才愿意站出来帮我说话。”</p>
“对我说这话很艰难？还要特意准备一番才说出口。”天海七明月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感情，她放下了手中的冰袋，拿出了医生喊给他涂抹的药膏。</p>
“...肯定不是啊，这是认真的表现。”</p>
天海七明月莫名白了他一眼，涂抹上药膏后，用纱布给他把脸上一些流血的伤口给贴上。</p>
“我想...没有哪一个人会愿意在我说出那么过分的话后，还帮我的脸上药水了吧？”</p>
神原乐说出这句话后，又盯着她看了一阵。</p>
“七月...”</p>
“怎么？”</p>
“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p>
“现在才来对我询问这句话？”</p>
“我当然知道你的回答，但我现在更想听到你亲口这么承认。”神原乐笑道，当然，这个笑并不好看。</p>
“你心中对我有愧疚了？良心产生不安了？”天海七明月给他贴完了右脸部的伤口，又起身转移到了左脸，“手放下，冰袋给我撑着，你敷个冰袋都能敷歪，真是没用。”</p>
神原乐放下了左边撑住冰袋的手，交给她帮自己敷，同时接着回答她刚才的问题：“这肯定有，但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你对我这么好，心中...嗯，这种感觉应该称之为受宠若惊吧。你知道我现在心中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我自己绝对不敢做的想法是什么吗？”</p>
“想和我私奔？”</p>
“......”神原乐一时语塞，“你这一下就猜到，瞬间让我没了那种在你面前浪漫一番的机会。”</p>
“虚假的浪漫，”天海七明月一眼看了出来，“你要真有这个想法我现在就可以把什么东西都抛下，你随便说一个地方。”</p>
“真的什么都可以抛下？”</p>
“你是在质疑我所说的话？”</p>
啊，的确，这的确是七月性格会做出的事情来。</p>
如果没有琉璃的话，如果没有因为自己、而选择抛弃自己生命的琉璃的话...神原乐也许在安顿好了阿铃后，真能和七月这样平时冷冰冰，傲娇又毒舌，但实际上在受伤时会真正关心你的人一起过上美好的生活。</p>
找个清静的地方落下户来，作为恋人、家人，一起工作、结婚、生育，在一起照顾和教育两人共同的孩子。</p>
呵护他们长大。</p>
一想到有了孩子，那个以前特别清冷的七月也会蜕变为母亲，变得不再孤独，也变得被家里的人所爱着，呵护着。</p>
她又很知书达礼，绝对可以把两人的孩子教育的很好。</p>
——一想到这些，神原乐感觉自己居然有了点向往。</p>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天海七明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p>
神原乐咧嘴笑道：“我感觉七月你和我的孩子——嘶——”</p>
天海七明月半阖眼帘，直接把冰块使劲怼在他的脸上：“你现在是想让我给你生孩子？”</p>
疼，巨疼。</p>
被冰块刺伤，以及脸部淤伤被挤压的疼。可听到天海七明月这问出来的问题，神原乐就是硬顶着也要回答她：</p>
“想，肯定想。”</p>
“要几个？”</p>
“十个八个肯定要吧，最好全部是女孩儿，要和她们的妈妈一样漂——”</p>
天海七明月加大力度，疼的神原乐连忙喊“停停停”。</p>
天海七明月这时候是很不满的。</p>
“然后过十几年你亲眼看着她们全部被一个渣男拐走？”</p>
“那我不揍死他！”</p>
神原乐见到天海七明月那古井不波的表情，又忍痛笑了出来，“知道你在暗示我，但我也没说我这顿打挨的不应该啊。”</p>
“拐走你女儿们的渣男也觉得应该。”天海七明月面无表情地把纱布一把湖在了他的脸上，“真不知道你这猪头在乐什么？我有答应了要和你结婚吗？”</p>
“那不早就答应了？小时候啊。”</p>
“我看你是回忆出了岔子，那是带我去看婚纱，而不是说我要为你穿。”</p>
“都一个样。”神原乐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重，又特意看了她不满的精美脸蛋一下，“你愿意么？”</p>
天海七明月直接把一把棉签全部怼在他的那张脸上：“真不知道有谁求婚是在医院求的，脸还肿的跟个猪头一样，谁会喜欢你这个猪头？”</p>
“琉璃喜欢。”</p>
“姐姐现在恨不得多捅你两刀。”</p>
刚说完话，天海七明月便听到有脚步声从走廊传了过来，她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喊神原乐自己贴着，自己起身站到了一旁。</p>
没过一会儿，单独和九琉璃说完话的天海茂典推门走了进来。</p>
他看到了医务室里站得很远的两人。</p>
没什么好脸色。</p>
天海茂典对天海七明月说道：“七月你现在就去天海家，我刚才已经打电话让樱伯帮你准备好睡觉的地方，至于你在家里的东西，等会儿让樱伯派人过来帮你拿。”</p>
“这么快？”</p>
“不然？你们今天这事可真是有够荒唐。”</p>
天海茂典又看向了神原乐：“九琉璃就先让她在医院养伤。至于小乐你——”</p>
神原乐：“我想对琉璃单独说些话。”</p>
“说多久？”</p>
“伯父，至少也让我照顾一下她吧。”</p>
“想道歉是吧，可以，她要愿意你随便。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记得从明天开始就来我事务所。”</p>
“明白明白。”</p>
神原乐可不想再触怒伯父的性子，他已经是很温和的男性了。</p>
天海茂典说完之后，老妈也来了医务室。她先是询问起神原乐的想法，问他为什么会那么做的原因，在得到神原乐依旧的回答后，只得叹气。</p>
“不是妈刚才眼睁睁看着不帮你...而是阿乐你那句话，和你那副样子...又对不起九琉璃，我都想打你了。”</p>
老妈语气虽说是这么说，可神原乐还是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没什么怒气。</p>
只是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会对不起九琉璃。</p>
交流了快半小时，天海茂典看了眼时间，喊到天海美和：“走吧，这件事情就暂时这样处理了。”</p>
“嗯。”天海美和结束了与儿子的交流，起身来到天海茂典的身旁。</p>
结束了最后的对话，天海茂典最后看了眼神原乐，便带着天海美和和天海七明月一起出了房间，关上了门。</p>
出了医院，在停车场坐上汽车。</p>
天海茂典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天海七明月询问道：</p>
“最近你那边的基金会怎么样了？”</p>
“还行，至少投资企业管理层换了批后，我们的意见要有力多了。”</p>
天海茂典手指敲击着车辆的方向盘：“你觉得让小乐去你那边试试看怎么样？”</p>
“不是说要拉开距离？”</p>
“这当然是之后的事情了。”天海茂典心中有了决断，“七月，你是怎么想的？”</p>
“我？我不会放弃。”</p>
“就算与你姐姐作对？”</p>
“那就是姐姐没有本事，姐姐需要接受败者的结局。”</p>
“......真的很不希望你们变成这样子。”</p>
天海茂典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上，面色清冷的女儿，摇了摇头，驱车驶离了医院。</p>
*</p>
“好饿啊。”</p>
明德义塾私立高中，放学时间，二年一班的教室。</p>
听着刚刚响起不久的放学铃，神原铃与不少先行一步离开教室的同学打完招呼后，将手放到了自己瘪瘪的肚子上。</p>
“好饿...”</p>
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阵，神原铃把脑袋倚靠在背椅上，后仰，头朝天，再一次发出了感叹。</p>
说起来，老哥...昨天为什么没有回来？</p>
她今天一天都在想这件事情。</p>
打电话没人接，发line消息没人回...</p>
三个人一晚上不回家，导致自己和yuki早饭就只能啃硬邦邦的面包吃。</p>
这算什么？</p>
三个人背着我们去吃大餐了？</p>
“铃。”</p>
一张倒悬悬着的小脸忽然出现在视线中。</p>
抱着脑袋望天的神原铃坐直了身体，“yuki你收拾好东西了啊？”</p>
背着小书包的天海之雪一脸呆滞的表情，米白色的长发垂柳般地从她肩膀落下，她手摸着肚子：“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