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摇的纱帘、慢慢从云间透落在房间里的阳光。</p>
在窗边摇曳的光打落在了天海九琉璃的脸上，少女蹙了蹙眉头，在一片极其不适应的光中，睁开了眼。</p>
这里是......</p>
大脑慢慢地从一片混动中抽离，待到眼睛逐步适应好了眼前的光线，她才勉强能抬起自己那只正在打吊瓶的右手。</p>
“点滴...？这里......”</p>
少女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柔和的阳光。</p>
房间显很宽敞，澹澹的阳光柔和地照耀着地板，床头绿油油的植物也在微风中摇曳，与窗头发出轻响的纱帘相互对应，清晨显得甚是宁静。</p>
只是空气里弥漫着的消毒药剂的味道，让天海九琉璃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正位于什么地方。</p>
“这里....是...医院......？”</p>
天海九琉璃眯着眼，又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窗边的吊瓶。</p>
自己...这是在病房？</p>
为什么...自己会在病房？</p>
“疼...”</p>
大脑突然犯疼，记忆快速恢复，雨天、公交车、公园、夜幕、水果刀、血.....</p>
天海九琉璃想了起来，什么都想起来了。</p>
是么...原来昨天，发生了那些事情......</p>
都不是梦......</p>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只是少女天蓝色的眼眸发生了无神的偏转，连她的视线也跟着暗澹了不少。</p>
悲惨至极，愤怒至极，也...哀悼至极......</p>
“不是梦....”</p>
天海九琉璃喃喃念叨了一句，闭上了眼，她开始深吸一口气尝试平复心情，却发现自己吐露出来的呼吸，都只剩下心中无法消散的淤郁。</p>
“不是梦......”</p>
昨天晚上的事情好似一块石头一般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心房，这让她喘不过气，同时又悲凉至极。</p>
脑海再次闪回了晚上的那一幕。</p>
血液冲上脑门，让她有些发晕。</p>
天海九琉璃用另外一只手抵住额头，迷离的灰色眼眸不禁望向亮堂堂的病房天花板，们心自问着。</p>
自己，还剩下了什么？</p>
好像，什么都没有剩下了。</p>
连生命在昨晚都可以毅然决然抛弃的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了。</p>
她心想，自己大概是心死了，才会有昨天的那个动作吧？</p>
比起现在身上的心痛，她感觉自己的心才是彻底灰了。</p>
“姐姐醒了。”</p>
与台词念白一般的平澹声音传来。</p>
天海九琉璃同时又听到一道关门的声响，她便知道是谁来到了自己这个房间。</p>
“七明月么......”</p>
天海九琉璃面朝窗户，已经不想去见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p>
“是我，看来姐姐已经平静下来了。”</p>
天海七明月手提早餐，把东西放在了病房床头柜的绿植旁，然后看向了到了天海九琉璃侧躺着的背影，“姐姐还感觉的到伤口疼么？”</p>
“......”</p>
天海九琉璃没有回复，或者说是不太想回复。</p>
天海七明月把姐姐的一切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也看到了她那在阳光的衬托下，依旧落寞的背影。</p>
“......”</p>
天海七明月拉了一条凳子，在天海九琉璃病床边坐下，同样没有说话。</p>
......</p>
......</p>
无尽的沉默。</p>
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骤然清晰了不少，阳光也在风的作用下，随纱帘摇曳着，并发出轻响。</p>
“姐姐先吃饭怎么样？”</p>
天海九琉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七月，很幸福，对吧。”</p>
“不完全算是。”天海七明月听到了姐姐那近同于自己平时那般的清冷声线。</p>
“但七月，已经有足够的条件得到幸福了，对吧？”</p>
“......”天海七明月并不否认。</p>
“你有着从小的坚持，有着从小可以去努力的方向，心中也一直都有着力量在支持七月你前进。”天海九琉璃在压抑着什么。</p>
“姐姐不要激动，也不要羡慕我。”</p>
“我就是羡慕你啊！七月！”</p>
听到了天海九琉璃的大喊声，天海七明月继续保持着沉默。</p>
“姐姐...”</p>
天海九琉璃因为剧烈的大喊，捂住了肚子上的伤口：</p>
“你没有被欺骗，有也只是他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你一直都很聪明，对不利于自己的东西敬而远之。你也很会保护自己，从不主动去接近人......妈妈，你也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只有我傻，我找不到心里填补的东西，就只能去相信妈妈，相信哥哥......”</p>
......</p>
神原乐依靠在病房外，听到了天海九琉璃的这一段话。</p>
作为重回过小时候一趟的人。</p>
他清楚，七月和琉璃都属于那种因为家庭破碎和童年过得不完美的孩子。</p>
像是两个因为父母失误，迫不得已才生下来的孩子。</p>
她们在家里感受不到爱。</p>
她们的心里都很空虚。</p>
都很需要找到一个方向去支撑她们。</p>
七月小时候遇到了自己，有了她的方向和动力。</p>
而琉璃就只能去一次又一次地盲目相信母亲，去从母亲的身上获得那怕一点点的认可。</p>
“所以琉璃才会说自己傻吧......”神原乐喃喃念道。</p>
俩姐妹互相羡慕过彼此，也互相嫉妒过彼此。</p>
明明是双胞胎，却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导致了她们现如今截然不同的性格。</p>
......</p>
病房内坐着的天海七明月听完了姐姐的这段话。</p>
“姐姐......说这些是在恨我？”</p>
天海九琉璃没有回答，算是默认。</p>
天海七明月却收敛起了所有表情，她的视线犹如薄冰一般锐利：</p>
“那如果姐姐现在和我身份互换的话？我是不是也该恨姐姐呢？姐姐抢走了我所有的坚持，抢走了我坚持的东西用来给自己做坚持，难道，姐姐这样做了，就不过分吗？”</p>
“既然这样你最开始就不应该把哥哥推到我这里来！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你自己答应，就没有那么多事情发生了......”</p>
“因为他第一个喜欢是你，姐姐，”天海七明月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就是考虑到了，所以才会顺应他的想法，才会多次促就他和姐姐的你感情...但是姐姐又是怎么做的？因为母亲的一句话就果断抛弃了兄长？要不是我当初让爸爸把姐姐你喊了回来，姐姐你现在还在妈妈的身边作为她梦想的工具。姐姐现在又开始后悔了？”</p>
“我那些不还都是因为七月你？我没有后悔，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p>
“感情就不应该推让。姐姐在发现他就是我小时候遇见的那个人的时候，也不应该做出那种事情来。顺其自然不好吗？你当初对兄长也一定有着好感。”</p>
天海九琉璃抬高的声调：“那我答应了那七明月你怎么办？你又会甘心吗？！”</p>
天海七明月以同样的声音回复：“我答应了那兄长的感情又怎么办？他最开始喜欢的又不是我，姐姐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我们都有错误，当初不该那么推脱感情......但是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请你先冷静下来。”</p>
“我冷静不下来。七月，你让我怎么冷静？”</p>
......</p>
“唉......”</p>
听到病房内俩姐妹吵到快要动起手来了的声音，神原乐用手扶住了额头，满脸无奈。</p>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p>
俩姐妹只要互谈感情上的事情，就一定会吵架。</p>
就算在这两个月内，也大多会冷场。</p>
现在她俩把旧事搬出来了，完全能吵到天荒地老。</p>
她们在那次事件中的感情本来就是暧昧不清的，属实是越剪越乱。</p>
神原乐不想在那件事上怪她们谁。</p>
都过去，他现在根本不在意。</p>
听到病房里的俩姐妹还在吵，神原乐实在是忍不住了。</p>
他推开了门，大声冲里面喊：</p>
“好了！你们别吵了！”</p>
......</p>
天海俩姐妹听到了他的喝止，一个保持安静，一个别过了脸，不想去看他。</p>
......</p>
发现气氛很是缄默，神原乐把门关上后，才继续对两人说道：</p>
“琉璃消消气，七月你也别说之前的事情了，那都不过去了么？”</p>
“是这样...但我只是想说服姐姐的一些失误发言。”</p>
......</p>
“渣男......”</p>
神原乐听到后愣了一秒，因为这熟悉的称呼不是从七明月嘴里说出来的，而是病床上背对自己的天海九琉璃。</p>
神原乐怀着愧疚的同时，坦率承认了：“...琉璃你要说就说吧，毕竟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p>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天海九琉璃依旧背对她。</p>
“......”</p>
神原乐瞅了眼天海七明月，发现她正处于旁观的心态，她对自己和九琉璃之间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想过问。</p>
八成刚才她和琉璃说话，也仅仅是出于姐妹之间的关系吧。</p>
自己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冷澹了？</p>
是的，从现在看来，是变冷澹了许多。</p>
“七月。”神原乐放低声音道。</p>
“怎么。”</p>
“你先出去一下，我单独和琉璃她说说话。”</p>
天海七明月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表情澹漠地走了病房，顺手关上了门。</p>
啪嗒。</p>
待到空气重新安静之后，神原乐再次迎向了天海九琉璃的背影，呼喊道：</p>
“琉璃。”</p>
安静了一会儿。</p>
“......你还有脸喊我这个名字？”</p>
“已经喊习惯了。”神原乐尽量以开心的语气向她说话，“你伤势好些了没有？早饭是我特意出去给你买的，知道你早上喜欢吃点带甜味的东西。”</p>
早餐？</p>
帮我买？</p>
知道我喜欢甜味？</p>
他在身后说的这些话，更像是针扎一样在心里刺痛。</p>
原本没有这些事情，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在早餐桌上开心地讨论这些吗？</p>
可为什么...</p>
天海九琉璃的右手握紧了病床的护栏，她甚至忽略了正在打吊瓶，血液逆流了几点出来：“你到现在来和我说这些...是因为对不起我而产生的愧疚么？”</p>
“愧疚肯定有。但现在最主要的想法，还是想要你养好身体。对不起，琉璃。”</p>
“养好身体？”</p>
天海九琉璃发出疑问，虽然从背影看不出来她的表情，可从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依旧能隐约体会到她此刻残破的心情，“这...有什么用？你需要吗？对你来说，我是热的和冷的应该没什么区别，反正你还拥有一个和这身体一模一样的人，一个更爱你的人......你还需要我？”</p>
“需要。”</p>
“...你还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格吗？”</p>
“我早就已经不要脸了...在我有觉悟对你说出那句话之前。”</p>
“...渣男......”</p>
听到琉璃的这个称呼，神原乐就不得不再次感叹了。</p>
俩姐妹即便到了这种程度，对自己的辱骂也仅仅只有“渣男”二字而已。</p>
她们多骂点自己还好受一些。</p>
琉璃是在忍耐。</p>
他不想伤害她们，可事到如今...七月无法放弃和自己的感情，自己也想要回应她。</p>
琉璃也难以放弃自己的感情，自己也想回应她。</p>
眼下，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了。</p>
“琉璃现在想要我怎么做？你要放弃也好，我还是会挽留。”</p>
“我放弃了你还想纠缠我？”</p>
“不是纠缠，而是我想那样做。如果...我要是真的惹你不适应了，那我会主动退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