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又道,“渊常听父皇说,昔日皇祖父征战天下,无暇看护父皇和诸位王叔,长兄如父,父皇每日都会前往诸位王叔所居之处,细心照看,大小诸事,亲自过问,父皇与诸位王叔兄友弟恭,敬重亲厚。待天下初定,父皇为藩王,不得不远赴封地,和诸位王叔离别,年节诞辰,也都心下惦念,节礼丰厚,并时常教导我等兄弟,要手足关爱,勿要争执。”
祁渊一脸痛惜,“今日王叔一步走错,渊实在难过,即痛心于父皇满腔兄长之情,也痛心于王叔误入歧途。”
“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祁渊双目含泪,一撩下摆,跪倒在地,“王叔,如今您还未酿成大祸,一切都还能挽回,还请王叔回头是岸,莫要再错上加错了!”
这番话说完,顿时场面的气氛就变了。
宣明帝更是感慨万千。
祁渊所言没错,当初先皇每日忙于征战,大哥二哥皆跟随先皇奔波于战场之上,家里只有他一人,好不孤单。
待四弟陈王和五弟楚王诞生后,宣明帝高兴的不得了,每天都跑到弟弟的住处,看着摇篮里的孩子,期盼着两个弟弟早点长大,可以一起学习玩耍。
那时的他并未看出德妃和贤妃眼中的忌惮,只一心认为他们是兄弟,将来也要和大哥二哥一样,为父亲分忧。
只是随着先皇的兵马越来越强壮,占有的地盘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一切都变了。
等到大哥死于战场,二哥成为太子后,两个弟弟就对太子百般诋毁,宣明帝曾为太子进言,两个弟弟就对他起了防备之心,再不复年少时的亲密友爱。
如今回想当年情谊,宣明帝心下一软,他叹息道,“老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我们居住在彭城时的院子吗?”
楚王一愣,祁渊也愣住了,上辈子宣明帝可没劝解过楚王啊!
“你就出生在那里。”宣明帝缓缓道,“你都不记得了,那时战事频繁,父皇在外征伐,敌人从后方入侵,带兵冲进彭城,太后和贤妃携手带着朕与你一起躲在后院的井中,那时你还未满月,饿了就会大哭,哭声很嘹亮。”
“可那一晚,不知为何,即便你饿了,也只是张嘴含着自己的手指,一声都未哭出来,直到大哥带兵回援,你才嗷嗷大哭,大哥当时笑着说,你乃我祁家福星。”
楚王愣愣的,这些他都不知道,或者说那时的他太小,根本不记事。
“你真的是福星啊老五,为什么父皇那么喜欢你?因为自你出生后,战事就变得顺畅起来,咱家的处境也越来越好,太后妃母们不用再东躲西藏,弟弟妹妹们也能有个安稳的环境读书习字,明理达用。”
宣明帝勾起旧时回忆,语气沧桑,“那时不管是大哥二哥,还是朕都特别喜欢你,为此老四还吃过醋,说大哥只喜欢你不喜欢他,还将大哥原本要送于你的长弓弓弦给绞了……”
楚王也沉默了,少时的记忆太过久远,若非宣明帝说起,他真的都忘记了。
“你不记得了,可为兄却记得一清二楚。”宣明帝看着楚王,眼角湿润起来,“我们至亲兄弟,什么时候竟走到了这一地步?”
“老五,想想过世的父皇,想想早逝的大哥,暴病的二哥,想想你的孩子,别再犯错了。”宣明帝郑重道,“就像渊儿说的那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就此收手,朕赦你无罪!”
楚王浑身一震,他直勾勾的看着宣明帝,“我不信!”
祁渊轻声道,“父皇金口玉言,众位将士都听着,怎会出尔反尔?”
宣明帝点头,“不错,老五,朕为天子,自然不会骗你。”
楚王沉默了,半响,他才道,“说归说,我要丹书铁卷!”
祁渊心下顿时一喜,楚王既然这么说,那就证明他要收手了!
宣明帝大笑起来,他二话不说从怀中摸出了自己的私印,“此处无笔墨,这是朕的私印,你且拿着,写了丹书铁卷,直接盖章即可!”
楚王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和激动,他下意识的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接过私印,宣明帝看到楚王动作,也不由自主的迈步,想要递给楚王。
就在此时,楚王猛地抬头,露出一丝诡笑。
他手腕一翻,露出了一只精致小巧的袖弩,嚓一下,三支弩箭陡然射出!
祁渊失声大喊,“父王!!”
关键时刻,宣明帝身边的广汉郡王一把扯过宣明帝,翻身挡在宣明帝,李福双手一并,卡住第一支弩箭,第二支弩箭被闪身扑来的禁卫统领诸葛震挡住,,第三支弩箭射中了广汉郡王的后背。
与此同时,明远侯一摆手,本是对着宣明帝的弓弩全部对准了楚王,万箭齐发,楚王被当场射死。
宣明帝愣愣的看着刺猬一般的楚王,并无一丝胜利的喜悦,相反,他想起了幼年时楚王奶声奶气递来的糕点和纯真无邪的笑容,不由得潸然泪下。
天家无亲情,难道真的是他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