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腰,致命的刀。
瞧得入神,耳边响起一道声音:“怎么样,满意吗?”
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腹肌上,阮轻寒手臂随意地搭在门上,唇边难得漾起个戏谑的笑。
没有打算遮挡的意思,任她看个够。
钟珥吞了吞唾沫,点点头:“还行。”随后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说明来意,“你有东西落在我那儿了。”
话音刚落,旁边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传出大灰狼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钟珥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阮轻寒拉进了房间。
“咔嗒!”身后的门已经关上。
喧嚣都被隔绝在了门外,房间里电视开着,回荡着主持人播送新闻的古板声音。
“大半夜来我房间,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了误会?”
两人挨得近,阮轻寒没穿衣服,钟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不同于上次让人心安的松木香,这个味道让她有点心慌。
她不由得挣开他的桎梏,后退两步:“没什么可误会的,我只是来还个东西。”
来回几分钟而已,她没打算多待。
阮轻寒套上衣服,拿一条毛巾擦头发,动作随意,旁若无人。
“你可以消息通知我,我明天找你拿。”
钟珥抿唇:“没你的联系方式。”
阮轻寒停下动作,忽然一笑:“也是,我的号码被你删了。”
他笑得漫不经心,却让钟珥莫名心虚,为自己辩解:“后来我微信加你了,你没给通过。”
算扯平了吧?
阮轻寒瞥她一眼:“你加我的时候知道我是谁?”
她诚实地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通过?”
“……”
说得好有道理,她无言以对。
但过来的目的没忘,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还你的。”
葱白的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打火机。
阮轻寒有印象,早上看日出的时候他闲得无聊摸出打火机在手里玩,在抱钟珥回帐篷的睡袋时打火机没来得及收,就顺手塞进了她兜里,没想到她会主动送过来。
他正想伸手拿,钟珥又收回去:“为什么你的打火机在我口袋里?”
阮轻寒抬了抬眼皮,随口道:“刚才玩游戏掉进去的吧。”
桌游室台面很高,私人物品放在上面不经意被剧本扫开掉进衣服里也不是没有可能,钟珥不疑有他。只是还完打火机,阮轻寒手还摊着,勾了勾:“手机给我。”
“做什么用?”钟珥警惕。
“微信。这次是洗澡,下次要是别的什么事……”
他话没往深处说,钟珥却明白后面的意思,咬咬牙,还是将手机拿给了他。
屏幕光照亮阮轻寒的脸,他唇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看来我上次的建议你听进去了。”
终于舍得给手机设置密码了。
钟珥点头:“那当然,总不能让某些人再有机会随便……”翻我的手机吧。
话未说完,她的手机就响起了解锁成功的提示音。
阮轻寒瞥瞥她:“就是密码过于简单。”
钟珥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她设置的密码可是她的生日,普通人也猜不到吧?
交换完微信,钟珥一秒也不想多待,迅速离开了阮轻寒的房间。
酒店拐角处的电梯门适时打开。
池遇拎着一袋热粥跟在张萌后面从电梯里出来,见她忽然停下脚步,脸色难看。
“怎么了?”
“没什么。”
张萌盯着消失在走廊上的背影,以及阮轻寒刚掩上的房门,托了借口让池遇先回去,踌躇了几秒,敲了敲阮轻寒的门。
阮轻寒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钟珥,一句“是不是忘了东西”刚说到一半,在门缝里看到张萌的脸,咽下后半句,略显意外:“是你,怎么了?”
“买了点儿夜宵,要不要吃?”
“我不饿。”阮轻寒摇头,见面前的姑娘没有挪步的意思,挑了挑眉,“还有事吗?”
许是刚洗完澡,他此刻只随意套了件背心和短裤,被吹得半干的头发呆毛翘起,透出几分慵懒。
分明已经是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从他身上依旧能找到少年感。
张萌看得出神,忽然想起一年前在池遇家网咖第一次见到阮轻寒的场景,他戴着耳机坐在靠窗的角落,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个不停,表情再冷峻,赢了游戏也会露出淡淡的微笑。
然后一把游戏打完,他将视线转向她,礼貌地问她能不能帮忙拿一瓶汽水。
她站在前台偷看了他半个小时,他误以为她是网咖新来的管理员。
那是个误会,也是她沉寂二十来年的少女心第一次悸动。
因为那份悸动,她厚着脸皮加入俱乐部,跟他走了一条又一条户外线,甚至搬到了他家隔壁,以为近水楼台总能得到月,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钟珥。
再想到刚才的那个身影,她心渐沉,抿起嘴角:“你和钟珥……是什么关系?”
……
路蒙山之旅的最后一天,大家集合下山,坐上了回程的大巴。
钟珥依旧晕车,不过还好有先见之明买了晕车药,一觉睡醒就到了青城。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她先给窗台上的绿植浇了水,然后蔫巴巴地回到床上躺尸。这几天虽然玩得还算开心,但也是真的累,这会儿精神稍微松懈下来,只觉浑身上下哪儿都酸痛。
就在她迷迷糊糊睡着之际,孟妍忽然发来了一条微信慰问,知道她刚从路蒙山回来,潜台词打听她和池遇的情况。
哪有什么情况?这几天她和池遇的交集少之又少,池遇对她偶尔的照顾也只是基于孟妍这层关系,感情的火花一点没擦出来。
不过领导毕竟是好心,钟珥只好委婉地表示两人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孟妍虽然遗憾但也没强求,让她剩下几天假期好好休息。
这后半句钟珥倒是乐得答应,丢开手机就躺进被窝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在这一天,钟珥家对门也搬进了新邻居。
几米外的一堵墙里,阮轻寒大致扫了眼整个房间,表情神似便秘,看向沙发上逗猫的男人:“你是闭着眼睛给我收拾的?”
听说他要搬新家,陆植山立马自告奋勇要帮他的新房子布置出意见。由于轻行俱乐部的工业风设计就是出自陆植山的手,阮轻寒对他还算放心,也就随他去折腾。
只是没想到,他这次的发挥过分失常。
陆植山从猫爪子下救出差点被薅掉的头发,说道:“没办法,谁让你租的这房子有些年头了,上一位租客还是个‘凡·高二代’,没事就喜欢在墙上胡乱瞎画,为了挡住痕迹我只好重新贴了墙纸。”
贴墙纸没事,但这颜色也未免……
阮轻寒抽了抽嘴角:“那么多颜色不选,你选什么粉色?”
“粉色招桃花嘛。”陆植山嘿嘿一笑,“况且这个骚包的颜色正好克你的性冷淡,有姑娘来你家也不至于被吓跑。”
阮轻寒眼一斜:“性、冷、淡?”
陆植山忙解释:“褒义词褒义词,就是夸你高岭之花。”
阮轻寒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红木衣柜、檀木书架、蓝色沙发、白色窗帘……你是把我这儿当颜料盘了,还是你最近变成色盲了?”
整个房间的颜色搭配多且杂,辣得他没眼看。
“哪能啊?”陆植山真诚解释,“这不是看你整天冷冰冰的,想给你房间多增添点儿颜色,看起来比较有生气嘛!”
其实是他二舅的家具店干不下去了,准备把店转卖,商品一律八折优惠,他又谈了个亲情价才买下了一套还算不错的家具。没想到二舅这人鬼精,东西送过来时换成了这套五颜六色的库存货,没法退,他也很无奈。
他只能再动之以情:“轻寒啊,兄弟这可都是一片好心啊。”
阮轻寒按了按眉心,好心没感受到,但在这种环境下待着是挺容易生气的。
他沉声道:“找人把这些东西都撤掉吧。”
他大步一迈,拉开窗帘,窗外矗立着一排排修缮过的高楼公寓,外墙砖刷得崭新利落。落日余晖铺在上面,晕出一片片的光斑。
这个小区离地铁和车站都很近,一到晚上人流量大,热闹非凡,隔着段距离都能听到小区外边摆夜摊的吆喝声。
陆植山对着怀里那只猫上下抚摸,不时捻捻耳尖揉揉肚子,直逗得它奓毛龇牙才收手。
然后他看向阮轻寒,打算再争取一下:“不用吧,这些家具可都是我从市场上淘来的好品种啊。”
主要是一堆东西,撤了没地搁啊。
阮轻寒瞥他一眼,淡定地回答:“我买单,你拿回去送给陆叔和陆姨吧。”
陆植山:“……”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终还是陆植山妥协,打电话叫来人把家具都搬走。
搬运工人正准备拆下壁纸一块带走,阮轻寒撩了撩眼皮,出声制止:“壁纸不用,先留着吧。”
辣眼的东西搬完,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陆植山抱着猫走到阮轻寒面前,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纸看,戏谑道:“哟,不是不喜欢这壁纸嘛,干吗不让人家一块带走啊?”
阮轻寒懒得理他,招呼一声:“妙妙,过来。”
陆植山怀中的白猫顿时像受到召唤,挣开他的手臂,一跃跳到了阮轻寒身上,乖顺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阮轻寒的手心。
“喵……”
陆植山眼睛一瞪:“嘿,你这妙妙哎,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阮轻寒勾了勾唇,道:“我的猫自然是向着我,它要是听你的话,那才叫胳膊肘往外拐。”说完无视陆植山吹胡子瞪眼的憋屈表情,轻轻挠着妙妙的下巴,话锋一转,“家具的事可以先放放,晚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植山眼前一亮:“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04
钟珥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饿得饥肠辘辘,随便捯饬了下就出门觅食了。
这个点是不少人夜生活的开始,小区旁的夜宵摊堆满了人。钟珥本来想吃关东煮,但没耐心等,索性钻进了隔壁的超市,买了一些速食和面包牛奶。
出超市时跟一人擦肩而过,对方穿着黑色皮衣,短发齐肩扎着几根辫子。
她正打着电话,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钟珥,行色匆匆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你确定?我去过了,不在……谁知道他会突然搬家……等你消息……”
钟珥听着声音耳熟,愣了愣,等对方已经走进了人潮,才猛然惊觉,这不是张萌吗?
虽然没见着正面,但那发型和声音就是她没错了。
她来做什么?找人?没找着?
钟珥内心升起一个个问号,但立马就晃了晃脑袋,往嘴里塞了一块红豆面包,转身往回走。管她找谁呢,反正都和自己无关。
回到家,正往口袋里掏钥匙开门,裤腿忽然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还有气儿似的,裤腿下的皮肤能感觉到喷气。
钟珥顿觉毛骨悚然,脑海里蹦出个吐着芯子的爬行动物的画面。
她家住十六楼,这么高的楼层出现蛇?不应该吧?
她抿唇,牙关咬得紧紧的,低头时走廊的声控灯适时熄灭,漆黑中视线往下,恰好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方就在腿边,钟珥脑子飞快转动,思索着用什么方式能全身而退。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下一瞬,绿眼睛忽然眨了眨。
“喵——”
声音又软又轻。
声控灯重新亮起,钟珥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只浑身雪白,唯有耳尖一抹黑的小奶猫,它的前爪扒在她裤腿上,表情乖巧。
方才悬在心尖的石头落下来,钟珥松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便利袋放在旁边,将小猫抱进怀里:“呼……真是吓死我了你!”
小猫长得十分可爱,也不认生,夜色中的幽绿双眸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湛蓝。它听着钟珥的话,无辜地抖了抖耳尖:“喵——”
浑身干净,毛色也亮,一看就是被铲屎官精心照料着的。只不过身上既没有项链也没挂铭牌,不知道是走丢了还是只是从这儿路过。
钟珥给猫顺了顺毛:“告诉姐姐,你是从哪儿来的?”
小猫乖巧地回看她:“喵!”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喵喵!”
“你饿不饿?”
“喵喵喵!”
钟珥没有能和动物沟通的能力,自然听不懂它的喵言喵语,一人一猫对视了几秒,她终是败下阵来。
十六楼只有两户租客,除了钟珥就是对门那位。想到上次对门搬家时看到的那位臂上缠了文身的健硕大高个儿,她心里有点发憷,不知道这猫是不是他的。
壮着胆儿过去敲门,门里许久也无人应答,显然是不在家。钟珥泄气转身,一阵穿堂风掠过,耳边钻进古怪幽微的轻吟,抬眸望去,邻居防盗门旁的玻璃窗被拉开手掌宽的缝隙,恰恰能容下一只小猫的出入。
窗帘遮得厚重,稍微拨开,能看到客厅里空荡荡的,她曾经看到搬进去的衣柜、茶几都不见了。猫窝和猫砂盆放在墙角,盛着猫粮的碗歪倒在一边,猫粮撒了遍地。
约莫是主人疏忽没关好窗,让小猫偷偷跑了出来。
“也不知道你饿不饿,我弄点儿吃的,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吃吧。”
钟珥起身撕了一小碗面包条,又倒了点儿牛奶,便见小猫低头舔食起来。
果然是饿了。
今晚月色暗淡,另一边,两个身影从酒吧里出来。
陆植山面色微醺,一只胳膊搭上阮轻寒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
“轻寒啊,我这单生意要是成了,你绝对是最大功臣。”
阮轻寒偏了偏脑袋,试图躲过那一嘴的酒气,偏偏陆植山就像块牛皮糖贴过来,非要往他身上蹭。他胳膊一抬捅了过去,后者灵活避开,嘤嘤装腔:“你居然捅我,我不是你的小甜甜了是不是?”
一个大男人撒起娇来实在要命,陆植山话一出,旁边经过的行人都投来诡异的目光。
阮轻寒很想装作不认识他:“才两杯酒醉成这样?你正常点儿。”
“嗨,难得有单大生意上门,开心嘛。”
陆植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阮轻寒刚带他见了周致渊,那个青城顶有名的闪灵赛车协会会长。过不久闪灵要在青城的黎阳十八环开展赛车比赛,全程网上直播的那种,周致渊正在找车行合作,要是他把这单生意谈成了还能变相给自家车行打个广告。
阮轻寒却眉头微皱,想到刚才昏暗灯光下那个漫不经心摇晃酒杯的人,缓声道:“周致渊的生意没那么好做,你自己留点儿心。”
话中提醒意味甚浓,陆植山纳闷:“你们俩不是朋友?怎么防得跟孙子似的?”刚才在酒吧里两人虽然只打了个招呼,但看起来不像是敌人啊。
“朋友算不上,只是发小而已。”阮轻寒走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你喝酒了,坐车回去。”
“那你呢?”陆植山扒着车门,“回你那啥玩意儿都没装的小公寓楼啊,住得了?今晚先去我那儿凑合呗。”
阮轻寒摇头:“妙妙还在家里。”
“得,差点忘了妙妙还需要人照顾。”陆植山摆摆手,关上车门,“那我先走了。”
目送车子消失在拐角,口袋里忽然传出振动,阮轻寒掏出手机,是宋闻景,说路蒙山之行的照片已经整理好了,问他要不要看看。
当然要看。他动了动手指,回:“发我邮箱。”
转身时瞥到路灯下有个人影,周致渊夹着一根烟打量他,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两人视线相撞,周致渊挑了挑眉梢:“阮少爷还没回去?要不要顺路带你一程啊?”
阮轻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顺路。”
周致渊嗤笑,瞧着他转身离开,捻灭了手中的烟:“我倒是有心想跟那位陆先生合作,双方共赢的事,你何必让他防我。”
阮轻寒停下步子:“你想多了,只是作为朋友的友情提醒。”
听到“朋友”二字,周致渊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呵……”
他跟阮轻寒打小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好的时候没少称兄道弟,阮轻寒曾经很珍惜和他的友情,然而阮家和周家在青城都颇有名气,年岁相近的两位公子爷也避免不了被外界一番比较。
比起乖乖在军校读书的阮轻寒,被周家老太爷送去念管理学却经常旷课飙赛车的周致渊让不少人觉着唏嘘痛心。
同样是好吃好喝养大的,一个根正苗红,一个不务正业。
话传进当事人耳朵里,渐渐地,两人的关系也就生了嫌隙。
阮轻寒回到家,妙妙正躺在猫窝里舒展着身体,瞅见了他,眼睛亮亮地就要扑过来。
他伸臂抱起它,余光瞥到撒落一地的猫粮,挠了挠它的下巴:“又调皮了是不是?”
妙妙慵懒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喵喵……”
给妙妙开了盒鱼罐头,阮轻寒清理了地上的狼藉,顺道开窗换换空气。
刚拉开窗帘,一张字条从窗缝里飘荡落下。
上面写了几行字。
致邻居先生:
你的猫很可爱,但请出门时注意关紧窗户,否则小猫钻出来就回不去了。
——来自隔壁的温馨提示
字体一贯的潦草放飞,正如其人。
阮轻寒低低笑了一声,将字条折好收进裤袋,回身看向妙妙,它正抓着自己的尾巴玩。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它忽然抬头与他对视,尾巴一甩一甩,翘得高高的。
这是心情愉悦的表现。
阮轻寒微微一笑:“你今天看到她了?”
“喵!”
“她是不是喂你吃的了?”
“喵喵!”
“喜欢她吗?”
“喵喵喵!”
“……”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