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魏司承迎着雨幕过去:“下雨出来做什么,不是说了晚上会晚点吗?”
看着她手中还拿着另一把油伞,眼底划过一道暖意。
隔着雨帘,他的声音并不那么真切,云栖刚想走近再听,却看到他将手掌在自己面前摊开。
玉珠落在那宽厚的掌心上,顺着纹路滚落,在这乌沉沉的阴霾下,居然显得温暖可亲起来。
忽然觉得,雨天也没那么讨厌了。
云栖将手搭了上去,魏司承把人扣在自己身前,用大氅将她从头到尾包裹了起来,不让一滴雨落到她身上。
淡声道:“抓紧。”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无法言喻的安心味道,在被包裹的衣物里头,云栖眼尾一弯,嘴边是挥之不去的笑意。
虽然语气有些凶狠,但他的动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也许他们互相都无法把之前她突然对李崇音的在意和哭泣给揭过,但却不由自主地没法忽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两人共乘一骑,在风雨中飞驰。
云栖感觉自己像是在河流中摇摆不定的孤舟,只能不断贴近身后的人才能安稳。
“王爷,送我去李家。”云栖的声音透过大氅闷闷传来,尾音还有些乖巧。
魏司承闻言,调转了方向,没有回答。
直到骑到了李家,才将裹着的落汤猫抱下了马,把帽子拨.开,露出她小小的鹅蛋脸,看着可怜兮兮的,魏司承满心怜爱,语气也没之前那么冷硬了:“怎么想到回李家了?”
该不会是因为之前的矛盾,想逃避他吧。这么想着,魏司承脸有点黑。
云栖看他额前发丝都湿得拧在一起了,踮着脚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温言道:“我想多陪陪母亲,可以吗?”
魏司承深深望着她的眼,将她的手指拉了过来,亲亲吻了一下,引得云栖微微颤了颤。
她拿眼神瞧了瞧周遭,幸好今日突然暴雨,街道上没什么人。
魏司承看她警惕的样子,颇为有趣,忍着笑。
淡淡颔首:“也好,后面的日子可能不太平,端王府进出人员会增多,李家反而安全些,我会派重兵把守着李家。”
云栖表示知道了,她在酝酿着要怎么和他开口说蛊虫的事,太玄乎了,他能信吗?
气氛凝滞了一会,两人都在想着要怎么开口。
魏司承:“我有事与你说…”
云栖:“我有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互相看着对方。
魏司承示意她先说。
“这是我在静居找到的东西,它原先里面可能放着蛊,但现在没有了。”拿出那只五彩瓷瓶。
“你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魏司承有些责备的意思。
“那儿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且有用的东西都没了,我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唯有它可能是线索。”
魏司承抿了抿嘴,你又是如何得知那里没危险的?你知道他的静居具体布局?
其实无论如何解释,都无法否认她与李崇音可能有某种亲密的联系。
“你说的蛊是什么意思?”听着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云栖大致解释了一下,魏司承心头大震:“你怀疑……”
想到某种可能性,魏司承乌云密布的心情,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妙的,几乎不可能的曙光。
云栖慎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他想的就是她要说的。
“这事我会想办法去了解,先要确定你体内有没有蛊,但如果下的人是他……”两人对视一眼,如果是他,可能事情会比普通的巫蛊要麻烦的多。
但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到那只金蝉脱壳的蝉!
魏司承感到云栖对自己的渐渐信任,也将刚才要说的城外男尸的事叙述了一遍。
云栖再聪明,也没办法仅仅从描述中看出什么破绽,但两人都不谋而合地认为,那具男尸只是障眼法,为了拖延而放的迷雾而已。
“您可否把那份舆图给我拓印一份?”其实这种舆图一般人家是不能拥有的,就算是魏司承也是因为督军的身份才有,云栖拥有它,若是被报上去是犯了军法的。
当然云栖并不清楚这一点,魏司承却装作不知,直接从怀里掏出:“就用我这份吧。”
将之交给云栖,又看到她哪怕被大氅包裹着,也还是因为淋雨而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这李家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些,才几年功夫她就……咳,非礼勿视。
也是这会儿,李家门内出来了几个婢女。
魏司承看今日这天色,很可能要通宵达旦,没办法随云栖留在李家。整理了一下云栖身上的大氅,低声嘱咐道:“以后这么大的雨就别出来了,知道吗?我是男人,淋点雨不算什么。”
说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这是这些天的习惯。
云栖“啊”了一声,这可是在外面!
敲了一下魏司承硬邦邦的胸口,那人对着云栖就是无所谓地一笑,他生来就如此,那些繁文缛节不过是为了更方便办事罢了,在云栖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
周围的婢女哪见过这阵仗,纷纷羞红了脸。
时间仿佛都被浓缩了一样,魏司承还要赶去大理寺,翻身上马。
只是比起来之前的冰冷,如今满眼的温情。
云栖没有多余解释,却很快找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并去李崇音的静居求证。
虽然可能只是她的猜测,也不一定是事实,再说他们中原人对蛊虫也是两眼一抹黑。但云栖却在他们产生隔阂的时候主动去想办法解决,单单是这份心意和作为,就足以把他从深渊中救出来。
她一直说他很好,其实他才想说,她太好了。
这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以自己的方式,没有让他继续深陷的黑暗中。
云栖先回到自己以前的院子沐浴更衣,再去懋南院等余氏回来,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外面雨声渐歇,按理说母亲应该回来了。
担心余氏出意外,云栖决定去禅音寺看看。
几个仆从眼看瞒不下去,只能据实相告。
云栖这才知道李昶他们瞒着自己什么事,母亲在她归宁日就晕倒了。
而为什么瞒着她,不外乎她新婚,他不忍心打扰他们。另外也是她一个外嫁女,就是来了可能也没甚用处,反而徒惹伤感。
云栖赶到禅音寺,淅淅沥沥的雨中,在沙弥的带领下,走入寮房。
此时李昶还在处理李崇音的案子,屋内只有李映月和锦瑟几个婢女,李映月在床前,为余氏按摩着腿,细声说着话:“还好那死丫头不在,不然又要与我抢您的关注了,她怎么就那么讨厌。”
“母亲,您什么时候醒来,月儿想吃您做的汤圆了。”
“她都出嫁了,母亲就别理会她了,往后不还有我吗?”
云栖听着她的自言自语,都要气笑了:“有你什么事,你不是马上要进宫了吗?”
李映月转头看到云栖,神情像是崩塌了一样:“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特别是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云栖那白肤红唇地笑着,像个美艳女鬼。
李云栖不是应该在王府与那个把她捧在掌心里的端王如胶似漆吗,这会儿来凑什么热闹。
云栖可不管她在想什么,问向锦瑟。
锦瑟看到云栖过来,喜出望外,立刻说了原委。余氏的病情还是老样子,郝大夫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前些日子忽然昏倒,就被三公子给送到了禅音寺,说是在这里静养,又是佛光普照之地,更适合静养。
云栖一听到那三个名字,立刻警觉地看向周遭,目光集中在桌上点燃的香上,她凑近闻了闻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