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秋风吹起绸衫衣袂,更衬得他丰神俊逸,气质清冷。
驻守门外的丫鬟接过同色系大氅,小心送去小屋熏热。她们立刻将门关上,隔绝了冷风,屋内的暖意一会功夫再次聚拢,去了外头寒气。
李崇音本来只是随意一瞥,忽的朝着一个方向多去了几眼。也怪只有这个小丫头最面生,又因年纪关系最矮小,很容易就注意到了。
李崇音目光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云栖只在察觉来人时,倏然垂下头,又快速思考了起来。
距离那天晚上已有好几日,任李崇音当时再如何不忿,也不应对个仆役记挂,不是她自轻。当年她在这人身边伺候过,知道李崇音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刻,他不会记无用之事。
再者夜晚暗寂,不定连容貌都模糊了,她要是先慌乱,可不就不打自招,白白惹了李崇音重新记上。
云栖身边的几个二等丫鬟目光灼灼,李崇音院子缺了婢女,这是李府人都知道的,谁都有机会,更何况真能得了公子青眼,余氏亦不会阻止。
她们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一步,正好将娇小的云栖挡住,在她们看来云栖年幼,不具备竞争资格,丝毫没将小丫头放心上。
云栖很理解她们这精神劲头,仅从外在看,李崇音有让人趋之若鹜的资本。
余氏微笑着,亲自捋了捋长子额边微乱的发丝,发现他略冰凉的体温,将自己手中的暖炉塞入长子怀里,李崇音从善如流地接下。
“母子间有什么打不打扰的,我看你又抽高了些。”余氏感慨道。
李崇音本就比寻常少年要高,现在更是鹤立鸡群,他有些惊喜余氏发现了这么细致的地方,要知道往日,余氏更关注双胞胎或是李映月,对于自己总是疏忽的。
“是,让母亲操心了。”哪怕是往日惯用的虚假笑容,此刻也透了几分真意。
两兄弟穿得像两胖嘟嘟的小福娃,欢呼着地扑了过去,李崇音一手一个将两炮仗般的男娃抱起:“给你们的功课可有做好?待会我要一一检查。”
李昶忙碌时,对两兄弟课业难免疏忽,待李崇音年岁长了起来后,就担起长兄如父的担子,无论是文学还是武学,只要得了空,都会亲自教导。
李正阳两兄弟顿时不说话了,对严厉的兄长又敬又怕,余氏看到也不帮衬,只看着他们兄弟培养感情。
李崇音闻到主屋内药味很淡,知道近日余氏没犯病,嘴边笑意多了几许。
“何事让你回府?”余氏让身边人又添了一副碗筷与椅子。
“明日书院讲会,几位皇子会到场,亦有一些文人大儒,闻舍先生举荐了我参与其中一堂讲会,有些不明的讲义,想请教父亲。”讲会是书院定期举办的集会,其中辩论的问题融合古今,上至吏治律法下至农耕天灾,平时学院里的学子只能旁听,要参与其中还是头一遭。可以说李崇音的存在,彻底打破了讲会的惯例,说他名躁京城上流也不为过。这件事放在任何世家,都是值得庆祝的。
李昶进入官场多年,学识早已不如当年,说要请教父亲不过是借口,李崇音回来的目的说来很简单,就是想让余氏为自己骄傲。
他再早熟,也依然是那个希望得到母亲的认可的少年。
余氏年轻时也是京城闻名的女子,对此也有些了解,闻言嘉奖了几句,并提了李崇音的月钱,让他在外能多些银两打点,又吩咐小厨房再做几个三公子喜爱的菜色上来。
李崇音看着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依旧很高兴,但云栖知道,此刻的李崇音并不开心。
云栖曾经为留在李崇音身边,仔细研究过他每个表情的细微变化,现在的李崇音还没很好控制情绪,比如现在,他有些失望,也许是余氏的反应太过淡然了。
“你刚回来,先喝口汤暖暖身子。”余氏示意了一下。
无端本想给云栖表现机会,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云栖缀在人群后头。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这时候怎么能在角落。
能在主子面前出个头,让主子有点印象,对仆役来说就是好事,怎么就不知争取争取。
无端示意离得最近的一个貌美的二等丫鬟,那丫鬟激动地双颊通红,姿态纤巧动人,还没走过去,就尴尬地停了步子。
却见李崇音亲自尧一碗递给余氏:“母亲先用。”
余氏接过汤碗,无奈道:“哪有李府少爷自己动手的道理?”
“崇音在书院习惯了的,再者,自己动手更有一番乐趣。”
“说的在理。”
“不如让崇音为母亲布菜,可否?”
余氏也不拘泥,干脆撤了所有丫鬟,一家人难得聚一聚。
云栖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算是过关了,果然屋内丫鬟成群,对主子们来说就是一个个可以用的萝卜。
她随着其余人一同退下去,在经过李崇音时,裙摆突然被牵掣。
低头一看,被一双熟悉的云纹靴踩住。
云栖手微微攥紧。
李崇音兴致而来,败兴收场,心绪不佳,本不想找小丫头麻烦。
偏偏被他发现小丫头那松一口气,轻松愉悦的模样。
接二连三的挫败,让李崇音控制不住心中郁气。
他是洪水猛兽,何至于此?
云栖微微抬头,猝不及防撞入那双平淡幽暗双眸中,云栖想要转开目光,却发现被对方牢牢锁着。
须臾,在他人还未察觉时,李崇音慢条斯理地挪开了脚,略带歉意地对云栖点了点头。
云栖微行礼,起身与其他丫鬟一起离开。
见云栖落荒而逃的背影,李崇音才略微露出笑意,刚才的压抑也松了些。
能看到这个裹在重重面具下的丫鬟不同的一面,也很有些意思。
下了职,云栖就被无端喊了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