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2)

缔婚 法采 0 字 2022-05-13

 深秋最后一场雨,将庭院梧桐树上的黄叶打得七零八落。

天还没亮,丫鬟乔荇出了门,刚踏进院子里,便一脚踩在湿滑的落叶上,险些摔倒。

她连忙叫了院里的粗使小丫鬟。

“快把这些落叶扫了,谁若是踩着摔倒了,可就不好了。”

她说完便往去茶饭里烧水了,便没看见身后的小丫鬟,不服气地朝着她偷偷撇嘴。

乔荇这边利落地烧了水,提了壶在正房门前轻唤了一声。

“夫人,可醒了?”

一室静谧,接着传出来一个柔和清淡的嗓音。

“醒了,进来吧。”

乔荇推门进了,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的女子。

这冷清房中没有旁人,只她一个。

她已经穿好了衣裳,是件半新不旧的杏色暗花长袄,虽不是浓墨重彩的色泽,但却恰到好处地衬着她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的脸颊。

她唇色不丰似淡粉的花瓣,鼻梁秀挺却并不显突兀,秀眉下,一双清亮如明月下的湖泊的眼睛半垂着,没多看梳妆台上的铜镜,便手下利落地将缕缕青丝尽数盘了上去,盘成了规规矩矩的妇人发髻。

乔荇并不喜欢夫人的妇人发髻。

夫人从前还是项家姑娘的时候,鬓角留着细长的辫子,浓密的青丝梳起来的堕云髻,只需坠几颗东珠,便令人见之忘俗。

但自从嫁到了这谭家来,项家姑娘变成了谭家的宗妇夫人,别说堕云髻了,连时下流行的妇人发髻也并不梳了,每日规规矩矩地梳着最挑不出毛病的发髻,然后簪上一只银簪,就没了下文。

在项家好端端的,嫁到谭家就褪了色。

更有丈夫新婚一月便进京赶考,留她一人在家,中了第后在京做官,三年都没回家了。

“夫人要不把头发散了吧,奴婢昨儿看大姑娘梳了个江南流行的发髻,端地是好看,咱们便把那新发髻变变样子,也梳一个来。”

她希冀地看着自家夫人。

项宜听了笑了笑,“姑娘家金贵,自然要梳妆得俊俏一些,我难道还同姑娘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您比大姑娘又能年长几岁?”

不过是姑娘有人疼,您在这里没人疼罢了

乔荇是项宜奶娘的女儿,两人从小就在一起,项宜知道她疼自己,递去安慰的笑意眼神。

“好了,我们来谭家又不是攀比来了,做好我们的事便是了。”

乔荇就知道夫人会这么说。

在夫人心里,来谭家就是做事来了,至于旁的从不在意。

可再怎么样,夫人也是嫁进来谭家,嫁给了谭家宗子

乔荇还要说什么,项宜已经起了身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该给老夫人问安了。”

乔荇不好再多说,只能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伺候项宜净了面,替她浅浅染了眉,便一路挑着灯,伴她去往老夫人的住处。

老夫人住的秋照苑离正院路程不短,两人顶着寒风一步没敢停留,到秋照苑的时候天已蒙蒙亮了,幸好没晚。

说是老夫人,但赵氏年纪不算大,尚不及不惑之年。

当年大赵氏留下谭廷、谭建两个年幼的儿子无人照看,而谭氏族人又对嫡枝宗子的地位虎视眈眈,谭家便与赵家商议让小赵氏续弦进来,照看两个幼子。

赵氏性子闲散一些,在谭家做宗妇这些年做的十分辛苦,待项宜嫁进来,便急忙将这些事情都推给她来担。

当下赵氏也才刚起身,胳膊支着脸,由婆子伺候梳洗,见项宜来了,才打起几分精神。

项宜请了安。

这时外面刮起一阵疾风,吹得窗棂作响。

赵氏讶然,“这般大的风?”她问项宜,“今日外面是不是更冷了?”

项宜说是,“母亲多加件衣裳吧。”

赵氏说自己倒也无妨,顶多不出门便是了,但她有想起了旁人,叫了身边的丫鬟。

“去传话给二爷和姑娘,今日都不要来请安了,莫要着了风寒。”

小丫鬟听了话要去,赵氏又唠叨着补充。

“让他们把炭火都烧起来,多穿衣服,不要出门,万不要冻着了。他们两个又不是那等身强体健的,冻着可怎么得了 ”

旁边伺候的嬷嬷都笑起来,“老夫人可太为二爷和姑娘操心了。”

项宜在旁笑着,接过丫鬟手里的茶,亲自给赵氏斟了奉到手边。

赵氏这才想起了安静坐在旁的项宜。

“对了,距离建哥儿的亲事,从今日算起可不到一个月了,你还得多上些心,务必要把这喜事办好了。天虽然冷,但今岁事却多,你可不能马虎,里里外外都要抓起来。”

项宜连声应下。

赵氏又喝了一口热茶,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了茶盅,烦恼地揉了揉额头。

“还有楚杏姑的事情,这事不能再闹腾下去了,今日该有个了断了。你去看着办吧。”

然后她又大小提了几件事,都是交给项宜办。

不管怎么办,只要办妥别惹麻烦就行。

项宜一一应了下来,出了赵氏的房门,风从廊下裹着冬日的寒意漫过来,顺着脖颈往衣服里渗。

乔荇连忙替项宜拢了拢披风。

“晨间的风太大了,夫人先回房吧,等风小了再出来办事。”

天色灰蒙蒙的,风还不知多久能停。

项宜抬头看了一会,叹气说算了,顶着风,转身往谭家善堂的方向去了。

“老夫人吩咐的事情不能怠慢,先把杏姑的事办了再说。”

楚杏姑的事不好办。

楚杏姑是清崡县一户秀才家中的姑娘。

父亲楚秀才寒窗苦读二十年,只考中了个秀才。

他虽科举不成,但学问甚好,甚至比一些举人还要强些,于是经人介绍进了谭家族学做了开蒙先生。

楚秀才在谭家做了十五年开蒙先生。两个月前的一场风寒,陡然就将他的命夺了去。

楚杏姑自小有弱症,亲事一波三折,楚秀才突然没了,越发没了着落。

接连打击,杏姑没如何,她唯一相依为命的老娘却病倒了。母女两个都要靠药续命,亲戚朋友见状无不避的远远的。

天寒地冻,房顶漏了也无钱修缮,药吃不起了,家里的米粮也见了底。

杏姑母女两个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好上了谭氏的门,请求谭氏帮扶一二。

到底楚秀才在谭家做了十五年的教书先生,项宜知晓后,直接将这母女安置在了谭氏善堂,又延医问药替母女诊治。

这母女二人自是感激不尽。

可还没过三五日,这事传了出去,谭家的族人竟闹了起来。

“楚秀才在世的时候,是谭家给了他饭碗,月月发钱让他能过上好日子。不然他一个寒门庶族的秀才,怎么可能安稳在谭家教了一辈子书?”

“他不感恩戴德,怎么现在死了,妻女还赖上谭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