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E92章 EP.52 村庄最漫长一夜【III】(1 / 2)

 “哼,已经被圈养成家畜了呢。”

密托茨黛拉放下了粗糙的陶杯。

星星点点的火光零零散散聚集到了村头,透过二楼的窗户,密托茨黛拉看到村民围在了他们来到这个村庄时所坐的马车旁。因为

由于来到村庄后马上就被亡灵法师控制,附近又有两件戴上项圈后无法靠近的房屋,这辆马车就一直搁放在那里。

反正这里是草原,马儿会饿了自己拉着车到水草丰盛的地方觅食,然后回到村庄休息,也不用担心。

而现在村民们正试图撬开马车的门,驱赶马匹。

这自然是徒劳的,“路过”的无头骑士将剑往地上一插,这群村民顿时做鸟兽散。

密托茨黛拉还听到一个村民大声对无头骑士抱怨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不在,为什么不保护他们……云云,看骑士没有反应他还踢了漆黑的骑士一脚。

然后就被无头骑士横过剑拍飞了。

没死就是了。

“亡灵法师早就没有束缚他们的身体了,但是,他们的精神,已经不可能再得到自由了。”

可悲的,人类的劣根性。

可叹的,人类的惰性。

即使脖子上没有项圈,这些人也不会离开这里,他们宁可吃着未经厨师处理,长期食用会严重缩短寿命的食物,像野人一样身披毛皮不修边幅,住在简陋的茅草屋里也不愿意离开。

这里不用劳作就能得到食物,为什么要离开呢?

这里不用工作也有毛皮取暖,茅屋避雨,哈,还有女人,有什么理由离开呢?

库杰和莫忒无法理解这种不思进取的生活。

但他们也无法否定,这样的生活不是某些人所渴望的幸福。

现在,他们的心情很不好。

那个满脸淫猥的男人解决了一个疑问。

他提到亡灵法师赏赐给他们女人——显然就是在男人们聚集在一起的那栋屋子里了,库杰和莫忒在盯梢时,这个男人就是最后一个离开房屋的。

“我们会去救那个女人的吧……”

“嗯。”

莉莉安心不在焉的回答。

“他们最多在村庄外不远处等待,而且,绝对希望亡灵法师把我们全部抓住,最好是还能赏赐给他们为村庄延续新鲜血脉……啊,莉莉安,你保护的那个孩子,没事哦。”

优异的夜视能力让密托茨黛拉看到了莉莉安之前保护的男孩。

“使命?太好了……”

有气无力。

看来村民们的反应真的给这位小公主很大的打击。

“……莉莉安!”

“哇!!密、密托?!”

“打~起~精~神~来!”

“唔……唔……”

被捧着脸用力的“蹂躏”,莉莉安脸上灰暗的气息被惊讶一扫而空。

“那个男人的死不是你的错,要为他的死负责的,是把无头骑士扔出去的我才对,刚刚那个男人也是,莉莉安你没有任何需要难过的地方哦。”

“密托,不可以把所有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我……”

“你都说了‘不可以把所有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吧,而且,最后你说的那些话,是想自己当坏人吧,为了以后会统治红枫领的我?”

“才!才没有……”

莉莉安僵硬的扭过了脸,视线飘忽。

“莉莉安……你真的很不会说谎。”

“呜……密托,你的脚怎么样了……唔!”

“不要转移话题!”

“呜呜呜——”

两个可爱女孩嬉闹的场景从各种意义上都让人心情愉快,至少,围观的男生组感觉到心中某个地方被治愈了,连疲倦也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一些。

不过莫忒表示自己听不懂女孩们谈话的意思。

“不出意外,密托茨黛拉小姐将来必定会继承这片领地,如果我们成功解决亡灵法师的话,这些村民必然回到原本的生活,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都是枫叶领的领民,虽然只有这么一些人。”

平民出身的莫忒不知道这些贵族里的弯弯绕很正常,想了想,库杰小声的向他解释莉莉安那番话的含义。

“莉莉安小姐说出那些话,就是把所有逼迫他们,给他们造成伤害的行为揽在自己身上,甚至故意营造出是她指使密托茨黛拉杀人的形势……她毕竟是别国的公主,那些平民再怎么憎恨她也没有关系,但是,如果这些憎恨集中在以后会作为这里的统治者的密托茨黛拉小姐身上,则会对密托茨黛拉小姐留下可能的不稳定因素,在贵族中的名声造成影响……虽然应该不会有影响吧,两边都是……”

民众的暴乱从来没有从大陆上消失过。

不过,说到中途,库杰才想起密托茨黛拉在公国德克姆贵族圈里的名声……或者说恶名。

以及莉莉安·阿兰斯作为一位歌姬的名声。

自古语魔法帝国以来,贵族们逐渐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倾向——欺凌,压迫自己身份更低的人,被身份不如自己的人憎恨是一件很不优雅而且丢脸的事。

这个思想一直延续至今,现在大陆上贫民阶层与贵族们的矛盾几乎很少也是拜此所赐。

比贵族身份更低的,自然就是平民了。

饱受领民非议怨恨的领主,往往在贵族圈里会被疏远排挤。没有一个贵族会与之为伍。

拜十年前的猎杀之夜和之后的霜狼之灾,密托茨黛拉·弗恩纳德·瓦里克的名声已经不会更加糟糕了。

对那一晚的行为,德克姆公国的贵族大多不认为她杀死两百多人有什么错误,而是评价她“行事鲁莽血腥,毫无贵族的优雅。”“莽撞,不会审视情况。”

也有谴责她过于残忍的极少数贵族——这些大多是巴雷古尔领主的政敌。

——密托茨黛拉在贵族里的名声已经不会更糟了。

是这样吧,就是知道这一点,密托茨黛拉才抢在莉莉安前面,冷酷的回答了妇人的问题。

“哈……也就是说……”

听完一大堆话,莫忒还是一知半解的。

“愿意为密托茨黛拉小姐这么做,果然,她们的关系很好啊……”

他最直接的感想,仅有这个而已。

“是啊……这样纯粹的友谊,在贵族之中,虽然说不上少见,但是很令人羡慕。”

回忆起本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往,贵族的青年苦笑一声。

阳光,草原,拿着木剑誓言一起成为骑士的,两个少年。

火焰,废墟,家人化为灰烬的臭味,直指眼前的,自己亲手送出的剑。

寒霜,崩塌,陷入泥泞大地的豪宅,身中剧毒,口吐白沫的,如愿以偿的骑士。

曾经是贵族的青年长长的叹了口气。

贵族的友谊,永远披着名为利益的糖衣。

当这片糖衣的口味不能令两边都满意,送入彼此口中的,就只有毒药。

然而,眼前的这两个少女身上,却看不到这种东西。

——真令人羡慕啊……

——可是,基于这友谊而做出来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又是怎么样呢?

吱呀……

一楼的木门,发出低暗的声响。

就如推门而入的人的心情。

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停止了嬉闹,阴霾再度蒙上了小公主的脸庞。

吱呀、吱呀。

莫忒紧张的挺直了身体。

陈旧的木质楼梯发出的声音与推门相似又有所不同,紧密的脚步,每一声之间的间隔都要比之前一声更长。

就像脚步的主人,踌躇着是否前行。

吱呀……

最后一声后,过了将近半分钟。

到莫忒开始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了。

“……”

走进屋内的两位少女,看了看库杰和莫忒,再看了看莉莉安与密托茨黛拉,什么也没说的,在离窗边最远的一张床上坐下。

背对着投来询问视线的,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

“呼……”

村民们发出的噪音在慢慢远去,平息。密托茨黛拉又一次透过窗户看去,在村庄外,离花田还有一段距离的平原上,村民们堆起了篝火,在旁边插了一圈火把,地面上随意的铺着兽皮。

眯起眼,还能看到从那边投来的视线。

仔细听。还能听见细微的声音传来。

不管哪个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善意。

这个村庄,在击败亡灵法师后会怎么样呢?

她没有去考虑这种事,现在也不需要考虑这种事,失败就万事休矣,而成功了……

自己还要赶着去光辉学院去上学呢。

这些家伙的安置安抚或者干脆扣个亡灵法师同伙的帽子杀了——交给老爸处理就好了。

脚伤还没有开始愈合,不过死亡气息已经消散了不少,再过一会儿就能自愈。

影响战斗是无可避免的,但顺利的话,她们根本不需要战斗。

所以,麻烦在于设置在百夫长所在之处,或者通往百夫长所在之处的魔法陷阱了。

——啧,还是,不行吗?

尝试调动自己无比熟悉的魔力,但无论怎样集中精神,原先运用自如的魔力现在却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该死的项圈!

这样根本没办法感知包围村庄的金蝶花花粉中蕴涵的诅咒对自己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

魔法陷阱可没法靠**力量去破解——

“她死了。”

“……”

视线从窗外,移向了背对着她们,远远坐着的粉发女孩。

莉莉安扶她回到这里的时候,透过窗户,她看到那个妇人——自己的踢击把无头骑士击飞摧毁的房屋的主人,那个被波及压成肉酱的男人的恋人。

她掩着面跑了进去,连门都没关。

接着看到弗莱丽和麦在门外踌躇了好几分钟才跑进去。

“她死了。”

弗莱丽重复了一遍。

显然不是指那个被压成肉酱的男人。

没有再说话,弗莱丽的身上莉莉安感觉得到悲伤与另一种让人无比难受,却又很难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的情感。

日常闲聊时,弗莱丽也向她们说起过那个妇人。

一个遭受折磨的奴隶女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意外获得了平静的生活,还有了一份美好而简单的爱情。

她与恋人最亲昵的事就是偶尔绕着村庄散散步。

她从恋人那得到的最好礼物是那间比起其他显得更新的茅草木板房屋。

她的恋人准备送给她一张又大又舒适的大床,她烦恼着要放在哪里。

她,和他,都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最早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师研究出将原材料处理,调和,防止魔力和混乱的元素通过进食侵蚀人体,将大陆人类的平均年龄从40岁拉高了几近一倍。

但这个村庄里,没有学习处理食材的厨师,亡灵法师也不可能为他们处理食材,无头骑士们则是不会。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长期食用未经调理的食材,人们的寿命收到了极大的损害,这个村庄估计已经不会再有第二,第三个人可以像村长夫妇一样白发苍苍了。

妇人的咳嗽,就是身体恶化的前兆。

这是麦告诉弗莱丽的。

知道这个后,弗莱丽才会向密托茨黛拉,向莉莉安她们询问【我们,无能为力吗?】

才会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跑到妇人家里,几乎是强迫性的让她保证,就算把床做好后男人没有向她求婚,她也要自己主动求爱。

“要幸福啊,你们。”

麦记得,说出这句话时,弗莱丽的双手在胸前合拢。

一定,是在祈祷吧。

这个无比憧憬爱情,憧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结局的女孩,一定拼命的在向真神,向她知道的每一个神灵祈祷。

祈祷两人终会幸福。

但是,就在今晚。

祈愿破灭了。

“我和弗莱丽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吊在横梁上。”

弗莱丽大哭了一场。

——如果我们能够早点来的话、如果我们能更快的来的话——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麦有些后悔那个时候自己过于冷酷的话语。

——劝她世界很美好,好好活下去?还会遇到其他人来爱你?

以魔法师的思维,以一个比起感性更加理性的女人的思维,她不知道怎么劝解女人活下去。

弗莱丽也一样。

所以在听到她的话后放声大哭。

“……憎恨我也没关系哦。”

那哭声,密托茨黛拉听见了。

“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来保护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认为这是正确,可以被饶恕的,但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这么做。”

因为自己这么做了,莉莉安才会变得消沉。

作为王族,牺牲其他人也要保护自己是小公主从小接受的教育,刻进骨子里的教条。

但无数次向密托茨黛拉,向其他友人拼命诉说着“一定有更好的方法,一定有谁也不需要牺牲,谁也不会有的完美的结局。”的,也是她。

这句话,就是王女与银狼相遇的契机。

“所以你,恨我也没有关系,因为的确是我杀死了他。”

可密托茨黛拉只是一次又一次证明这个想法的天真。

“这、这么说的话!我们才应该被憎恨吧,如果我们没有多事在下午的时候请求那位无头骑士帮忙,它根本不会被洗脑,今晚的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谁也不会死!谁也不会受伤!”

突然大喊起来的莫忒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如果……不是我的话……而且,那个房屋里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只是一个亡灵法师“赏赐”给这些村民泄欲的女人而已。

只是这种东西而已,那位无头骑士不顾自己承受着洗脑的精神波动,向他们提供帮助最后所得到的情报,就只是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而已!

“莫忒……”

“所以,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当赫恩大吼出“它已经不是我们的同伴”的时候,当意识到无头骑士被洗脑是自己的过错的时候,少年被悔恨淹没。

看到男人们进入房屋后固执地认为那里一定有什么关键性的东西的人,是他。

无比诚恳,死缠烂打的要求仅仅是路过那里的无头骑士帮忙的人,是他。

沉浸于【想要做些什么】的急迫感中,牵连了无头骑士,还间接害死了两个人,更是差点让计划全盘皆输。

全部都是,他的错。

“没能在那时想到阻止,我也是共犯呢……”

叹了口气,贵族的青年站了起来。

当他向前走出一步,与莫忒站在一起前。

“小子,不要用你那自以为是的责任感玷污克劳斯的意志!”

吼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炸响。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被人拜托就不顾自身安危去做的蠢货吗?像那些没脑子的丧尸和骷髅,只要有要求不论怎么无理也会去做?”

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因为大吼的是亡灵。

但所有人都听出了愤怒。

“不论谁怎样拜托,不会做的事就是不会做,不论谁怎样阻止,要做的事依然要做,这才是骑士!这才是我们!克劳斯最后会帮助你们是它自己判断有那样的价值,或者是觉得自己可以支撑住……但不管哪一个,它自己都思考过,之后又做出了决定,并承担了后果!”

轰!

钝器重重砸在地面,柔软的泥地陷进去一个巨大的土坑,泥土飞溅,力量的余波让木屋为之震动。

“……”

何等强烈的情感啊。

【幽魂主脑】的感觉,都被这烈焰般炽热的情感充满,莉莉安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比其他人感觉到的更多。

——它不是因曾经的同伴被洗脑,在毫无名誉与意义的战斗中彻底消逝而愤怒。

“那不是你们那可笑的责任感可以去玷污的!小子!”

——它愤怒的是,一群无知又自以为是的在用【是自己的责任】为借口的,懦弱的逃避者。

你的责任?

凭你?

有资格背得起来吗?

烈焰般的情感潮流如此喝问。

那是一位骑士血战一生的磅礴气势,来自战场,来自一次次生死边缘摸打滚爬最后毅然站立的身姿,它深深刻入灵魂深处,至今也曾消散。

亡灵法师总喜欢出没于战场的理由,莉莉安貌似明白了。

赫恩没有走进房屋,这位舍身为莉莉安挡下克劳斯一剑的无头骑士现在坐在木屋前,那姿态明显是在守卫着莉莉安它们。

“骑士赫恩,森林中的战斗还在继续码?”

莉莉安有些在意。

“没错,我们准备将这场战斗拖到黎明前,请安心休息,时间还算充足。”

……不用担心。

它这么回应。

“吉尔斯正在仓库里帮你们寻找这个村庄地下部分建筑的手稿,那本书确实是存在的,那个男人曾和我们说过,他一度怀疑我们的墓地在这个村庄下面,为此出钱在村落下方挖了不少的地下建筑……哦,来了。”

村庄中唯一用石砖堆砌的仓库中,腰间挂着剑的无头骑士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有一本书。

“看来,确实可以安心休息一会了……”

——必要的要素都已经到齐,接下来,只要炼成成功就可以了!

如果自己和莉莉安的那个炼金天才的友人在这里,一定会亢奋的这么说吧。

现在,首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莉莉安,借膝枕睡一下——”

“嗯,不过,密托……”

“嗯?”

莉莉安担忧的看着依然背对这边的两个女孩。

骑士的怒吼并没有解决任何实际的问题,房间的气氛,依旧微妙。

——这样的大家,什么都做不到。

“啊,没关系没关系……”

很不客气的把亚麻布的长裤撕成热裤,在莉莉安羞红了脸的尖叫中,银狼的少女舒舒服服的趴在了软软的大腿上。

“就像你愿意相信人类的善良,我也相信她们作为魔法师的素质。”

用手指,密托茨黛拉轻轻的在小公主白皙的肌肤上“说”着。

“没问题的,绝对。”

“说”完这句话,沐浴着月光,密托茨黛拉慢慢阖上了双眼,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莉莉安有些哭笑不得的挪了挪身体,让这只遵循直觉行动的银狼能睡的更舒服一些。

然后,小公主也有些疲倦的靠上了墙壁。

现在困意还不明显,但过会儿行动时一定要确保完全的精神状态。

所以……晚安……

房屋里微妙的气氛,很快就被两个低低的呼吸打破。

莫忒和库杰垂着头。

无头骑士赫恩的话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把他们彻底敲懵了。

——自以为是的责任感。

无头骑士用这个词语来称呼他们将错误归结于自己的行为。

要是把这当做夸奖,他们就真的是蠢材了。

——我们,错了吗?

帮助过我们的骑士被洗脑,袭击莉莉安小姐,波及无辜的村民,令一对恋人悲哀的死去,最后骑士自己也在可能马上就能得到自由的时候消逝。

——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错吗?

【它自己都思考过,之后又做出了决定,并承担了后果!】

赫恩,不悲伤吗?

怎么可能,那可是它生死与共的战友。

如果它对自己怒吼,说是他害死了克劳斯,莫忒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它的确怒吼了。

可是,却不是责怪他们,反而更像是——叹息。

“呜……不能理解。”

也许书上说的是对的。

只有真正的骑士才能理解真正的骑士。

突然,在一旁的麦和弗莱丽站了起来.

原本,莫忒以为她们是要离开房间,但是,两个女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向睡着的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走去。

“!”

库杰和莫忒立刻从坐着的木板床上弹了起来,拦在了两人面前。

从进门开始两个女孩看向莉莉安与密托茨黛拉的眼神就不太对,在这两天里,莫忒和库杰也知道她们与那个妇人建立起了友谊,并且真心的希望妇人得到幸福。

可现在妇人也好,妇人的爱人也好,都在一场对他们而言的天降横祸中死去。

肇事者依然是他们——莫忒仍然这么认为,但杀死了那个无辜男人的,的确是密托茨黛拉。

莫忒不敢想象她们打算做什么。

顾不上自己的纠结,少年就拦在了她们面前,张开双臂,大声喊叫想要让熟睡的两人清醒——

“冷静一点,麦!弗莱——唔!”

“要冷静的是你才对!不要吵醒莉莉安小姐和密托茨黛拉小姐!”

——但被打断了。

捂住莽莽撞撞的青梅竹马的嘴,让噪音降到最低,看到两个有着银白系发色的女孩依旧熟睡后,小麦色肌肤的女孩才小心翼翼的凑到莫忒耳边,凶神恶煞的扭住了他的耳朵:

“你以为我们打算做什么啊?”

“唔!唔!”

“……哈……用你那颗蠢脑袋想一想,我们现在对莉莉安小姐她们出手有什么意义?在即将面临必须团结一致的情况下?”

“唔!唔唔!”

“……冷静一点吧。”

啪!

贵族的青年下意识的拢了拢双腿。

他在站起来的时候也抱持着和莫忒一样的想法——在看到弗莱丽的眼睛之前。

察言观色,是贵族的基本能力,而最能暴露人心的,就是双眼。

在贵族勉强,没接受相关锻炼的人,是很难掩饰的了情感的。

……虽说现在安稳休息的两人就是特例。

而粉发少女的眼里,没有任何激烈的感情。

平静、但也不是一片死水,那是有着坚定的意志的目光。

她伸出手,从床上拿起同样是亚麻布材质的毯子,轻轻盖在了枕着莉莉安大腿,安稳吐息的密托茨黛拉身上,又拿起另一床毯子,温柔的,像是生怕吵醒这月光下可爱动人的妖精似得给靠着椅背睡着的莉莉安披上。

——啊……

地板上抽搐扭动着的莫忒记得那个温柔的目光。

弗莱丽在照顾她那几个令人不省心的妹妹和弟弟的时候,也是这样慈爱的目光,也是这样温柔的动作。

他将困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另一位青梅竹马。

“……”

小麦色肌肤的少女无言的竖起大拇指指向门外。

“出去再说”……吗?

莫忒勉强支起了身体。

摇摇晃晃的身躯在从肩膀那里传来支撑的力支撑下变得平稳。

扭头一看,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弗莱丽,另一侧,则是贵族的青年伸出了援手。

还不等他露出感谢的微笑。

下体受到麦一记膝顶而无法正常走动(暂时)的莫忒,就这样被拖下了二楼。

“到底怎么回事?”

来到一楼,麦白了傻傻提问的莫忒一眼。

虽然从小就在一起,但麦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脑袋为什么能成为一个魔法学徒……

“笨蛋。”

把对青梅竹马智商的担忧化作两个单字吐出,麦毫不犹豫的走到木门旁两位无头骑士的身边。

“不是叫你们去休息了吗?”

没有等她靠近,驻着巨锤的骑士先发声了。

毫无情感波动。

“还没到【变化之刻】呢。”

麦依然靠近,没有停下。

她相信经受过魔法师教育的吉尔斯一定听得懂这句话。

每天十三时与第二日零时交替的时刻,【变化之刻】。

在魔法师的交谈中有许多寓意。

“已经过了【变化之刻】。”——这代表魔法师准备去休息,或者是在劝别人休息。

“离【变化之刻】还有……”——这一般指距离某个时刻的时间。当然,以魔法师研究与实验的性质,十有**这个时候就是时针分针在13刻度重合,世界发生【改变】的时刻。

至于“还没到【变化之刻】”……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吉尔斯没有动作。

那代表着,【我还有充足的余力去做些什么】。

明显的,麦感觉到了视线。

“请让我看一看你找到的手稿。我不认为你们的百夫长就在某个房子下面等待我们,到达那里之前,我们必然要以【地下建筑】为对手鏖战……您的话,应该明白吧,地下迷宫——就算规模不大,在魔法师手里是多么麻烦的东西。虽然有设计手稿,但是。”

女孩敲敲脑袋,这个动作让库杰挑了挑眉。

难道说——

“还是记在脑子里更安全不是吗?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我们可要好好计划,好好分工。”

这句话,是说给同伴听的。

——果然。

库杰点了点头。

麦的想法他清楚了。

他们体力本来就没怎么消耗。魔力更不用说,就算解下项圈,这两天不可避免吸入的那些含有诅咒的花粉也会让他们本身的魔力形同虚设。

他们要使用魔法只能依靠仓库里那些魔物尸体身上搜刮得到的魔骨中所蕴涵的魔力。

但魔骨的数量,连莫忒的法术位都消耗不完——他的法术位在他们中是最少的。可以预见接下来的行动中,战斗中能派上用场的,最多只有一人。

自己,或者麦……不。

麦自己表示要记忆地图,而且看向莫忒,即是说,他们两人要负责当做向导。

同样,因为含有诅咒的花粉,正式魔法师的密托茨黛拉大概也无法使用魔法,尽管原因不同,莉莉安现在也处于无法使用魔法的状态。

况且小公主之前就坦言,她极其不擅长细致的魔力操作。

即是说,借用魔骨的魔力,负责魔力陷阱的人……

——自己吗?

那么负责在战斗中为那两位提供帮助的人……

“我,想过很多了。”

看着自己的同伴们,麦为了不影响二楼正在休息的两位而压低了声音。

“我们必须派上用场。因为直到现在,我们都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虽然也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惹出的麻烦更多,老实说,这两天我感到的无力感,比之前任何一段时间都要多,而原因仅仅是无法使用魔法。”

无力感。

越是弱小的人越厌恶,越是强大的人越憎恨。

无论如何也不要再一次品尝,却无数次无数次爬上心头的糟糕感觉。

“我受够了,相信你们也是。”

“至少最后,不说做出什么成绩,至少,我们不能再给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小姐添麻烦了。”

简短的演说,麦看向坐在地上的无头骑士。

一只手递出了一本陈旧、还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手稿。

吉尔斯什么也没说,看着飞快翻动书页的女孩,它只是从腰间解下剑,用力刺进了地面,然后。

火光,驱散了戴安娜之月没入云层后的黑暗。

………………………………………………………………………………………………

“……”

血色极光尽数消泯,无尽的夜空恢复平静。

世界重归安稳。

从灰色伊甸中抽身的少女,睁开了灰蒙蒙的双眼。

时间、刚好。

没有计算上的失误,再过几分钟,最多十分钟,自己的主人就会从恢复体力与安抚精神创伤的睡眠状态变为浅眠,然后醒来,开始她们的计划。

时间意义上的【变化之刻】也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逢魔之刻】。”

深夜1时72分,魔法师的时刻表中,最为混乱与危险,占卜师,召唤师,术士,萨满皆忌讳与此刻使用神秘力量,巫师,恶魔信徒最为钟爱的时间。

——真适合大闹一场不是吗?

嘴角勾起冰冷的弧线,猩红光辉在双瞳之中闪耀,将长长的黑发拨向身后,克莉丝从冥想室的石板上站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这个小型地下迷宫的顶端。

实验室的方向,透过一道又一道隐蔽气息与魔力波动的魔法。【幽魂主脑】感知到了花费不少时间才捕捉到的灵魂波动。

“哼……”

操纵角蜥杀死亡灵法师的使魔,从灵魂中挖出属于亡灵法师的灵魂残片,再寻迹找到至今也没有现身过的亡灵法师。

使魔被杀他却没有气急败坏的通过别的手段来自己面前询问或者做别的什么,这一点让克莉丝对他的评价有所提高。

虽然除了位置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足够了。

在亡灵法师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破坏据点里的设施,暗杀之。

这就是克莉丝独立于莉莉安她们的计划。

“首先……”

要离开这间冥想室。

这并不困难。

冥想室的铁栅门经过魔法处理,内藏有许多针对魔法的探测、警戒魔法,这些是早就知道的。

加上将魔力完全限制的项圈——这东西不是那么罕见,但对个人来说的确算是难得的东西,寻常的魔法师完全逃脱不了。

可是,她是《告死灵书》的魔使。

出去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其中最简单的则是——直接走出去。

漆黑的皮革制紧身衣化作阴影飘散,昏黄火光下白皙柔嫩、与莉莉安相比也毫不逊色的肌肤上,淡紫与漆黑的纹身仿佛活了过来,随着轻盈的脚步妖艳扭动着、诱引着。

与这漆黑囚牢意外的相称,拨撩着生物最原始**的身姿在冰冷坚硬的钢铁前,脚步微顿。

猩红光芒扫空了瞳孔中的灰暗,迈前一步,少女水晶般的脚趾触及黑钢,微微蜷曲。

然后穿透。

如果说,前一刻少女倩影摇曳迈步,妖媚纹路舞动的身姿是神灵画下,让所有人深陷原始**口干舌燥无法自拔,本能的渴望将她拥入怀中狠狠蹂躏的绝美图景的话。

此刻、就是神灵变成了恶魔,泼洒血与肉的噩梦。

白皙肌肤接触到铁棍的瞬间无声迸裂,圆润坚硬的铁棍仿佛变成锐利刀锋排列的网格,伤口中的粉色肌肉与透明骨骼像是失去了硬度与韧性,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被轻易划开。

这是令人恐惧呐喊的噩梦,美丽可爱的少女走过冰冷的铁网,血肉从缝隙中挤出变成排列整齐的一块块血肉,仅有尚未断裂的皮肤相连,随着她走出,最后一点相连的皮肉也断裂,整齐的码在空气中,维持着少女的身形。

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痛苦,毫不在意这是多么令人绝叫的画面,血液淌过钢铁在空中停滞,直到被分成十几块的少女穿过栅栏,在门前站定。

分裂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

停滞于空气中的血液连成血线刺入肉块中,将互相分离却依旧悬浮在空中,维持着大了一圈的“人”的形状的血肉重新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