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沈从放道,“孟德起派人送信过来,约我等七天后在秦赵边境会面,商谈开春后与突厥作战事宜。”
薛方仲想了想道:“是该坐下来谈谈了。回复孟德起,七日后我方在十里坡恭候大驾。”
沈从放应了声走,招手将一亲兵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那亲兵俯首一礼后离去。
薛方仲轻叹一声道:“可惜此次郭怀没来,不然相隔十余年后,老夫能再度与他联手御敌,那是何等快事,孟德起较之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沈从放点了点头:“是啊,孟德起善于打硬仗,用堂堂正正之师歼灭来敌,当年与胡蛮决战他在郭怀麾下任左将军,所属五万兵马自始至终秩序井然,丝毫不乱,虽说最后只剩下万余人,但也全歼胡蛮单于的三万亲卫,战功卓著。但此人不善于用奇兵,与他对阵。只要兵力不落下风,末将一无所惧。”
“话虽如此,但从放你也未必能胜过他。孟德起进取或是不足,但守成却是绰绰有余,郭怀任命他为赵国北疆大营统领,也算是慧眼识才了。”
薛方仲忽似想起一事,道:“从放,另派一人回大营,给孟德起的信上再加上一句,就说老夫想见见那名叫楚铮的参将。”
沈从放一愣。他不明白薛方仲为何对一个小小的参将如此在意。自从在细作的密报中发现赵国北疆大营新增一名叫楚铮地参将,薛方仲就似对此人极感兴趣,不断下令命细作收集此人信息。沈从放身为统领十几万兵马的大将,原本也无暇关心此事,但今日薛方仲特意提出要见这人,不由感到奇怪了。
“大帅,那楚铮究竟何许人也,能得大帅如此看重?”
薛方仲看了他一眼道:“他是当年赵国北疆统领王烈的外孙,也是如今朝中太尉楚名棠之子。”
“那又如何。”沈从放道,“末将素知赵国北疆大营那些将领个个桀骜不驯,是以就算楚名棠亲至恐怕也要让他们三分。”
薛方仲叹了口气,道:“从放,你还记得老夫义女苏巧彤吗?”
沈从放笑道:“自然记得了。末将虽只是见过她寥寥数面,但对其印象极深,记得她十余岁时便对天下大势侃侃而谈,而且颇有见地。若不是一女子,末将早向大帅将她讨要至军中来了。后来听说她深得皇上宠信,末将也就断了这心思了。”
薛方仲淡淡说道:“她已于数月前背叛我大秦,投靠的就是这楚铮。”
沈从放有些明白了,见薛方仲脸色不善,安慰道:“反正平日大帅对这女子也颇为不喜,她既是如此忘恩负义,那就由她去吧。”
薛方仲摇头苦笑道:“从放,你若知道这几年来我朝天机阁一直由她掌管,就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沈从放如若雷殛:“什么?那我大秦在赵国的密探……”
“已被尽数铲除。”薛方仲缓缓说道,“就连我兵部的人也是所剩无几。”
沈从放喃喃说道:“怎么会这般?大帅,那为何放任她投向赵国,应早日杀了才是啊。”
薛方仲沉默不语,心中忽有了一丝悔意。这些年来他在朝中可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百官无不对他唯唯诺诺,就连秦王也是言听计从。唯有这苏巧彤常与他争执。当时薛方仲只觉得她仗着皇上的宠爱,连自己这义父也不放在眼里了,又见皇上对她迷恋渐深。此女又颇有野心,他担心后宫乱政才对苏巧彤起了杀机,想借她去赵国之时将之除去。可如今想来,苏巧彤与他争执之事多数有自己考虑不周之处。在秦王的调解下,二人合力所办地事几乎尽善尽美,而这几年来铲除世家余孽、围剿赵国密探,苏巧彤也可说居功至伟,可这样一个女子竟硬让自己逼得投奔了赵国。
若巧彤真是自己女儿有多好啊。薛方仲默默想道,那自己定会对她疼爱有加无比怜惜。有时想想真是可叹可笑,几个亲生子女无一成器,而义女和如义子一般的沈从放却都是如此的出色。
沈从放忽断然说道:“大帅,那些密探折了也就折了,但她既是掌控天机阁好几年,对我大秦状况肯定了如指掌,决不能容她再留在世上,就算动用寇家、佛魔二门一齐出手,也定要置她于死地。”
“谈何容易啊,从放。”薛方仲轻叹一声,“巧彤临阵倒戈,以致魔门实力大损,佛门已经不问世事,仅靠寇家难以成事。何况据报巧彤已长住在楚家,若轻易就能入内将她杀了,那杀楚名棠亦非难事了。若仅靠江湖中人便能成事,还要我等这等为将者作甚?试想从放你身处十万大军之中,就算寇家和佛魔二门联手,能取走你性命吗?”
沈从放无言,良久才道:“巧彤姑娘为何投奔赵国?皇上对她如此宠爱,女子所能拥有的一切她都唾手可得,赵国又能给予她什么。
薛方仲最不明白的也是此事。苏巧彤在薛府十年,薛方仲对她极为了解,此女虽处事圆滑世故,但内心极为刚烈。五年前薛方仲长子酒后欲对她非礼,苏巧彤抵死不从,见无路可走之下举匕自尽,幸亏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小命,秦王为此事雷霆大怒,只是看在薛方仲面子上才只将其子打了五十棍了事,苏巧彤自此便搬到了潇湘别院居住。正因如此,薛方仲听闻她要去赵国不但未曾阻止,反而在一旁推波助澜,认为似这等女子决不会屈于强势之下,何况一女子落入敌手,所受的屈辱更是数倍于男子,以她的才智到了紧要关头总能找到机会自尽。可万万没有想到苏巧彤竟似主动投诚,正如沈从放所说的,她这般做又有何好处了?若见事不可为,大可逃回秦国。但据他所知,苏巧彤一点想逃离地举措都没有,完全是心甘情愿留在赵国。但更为奇怪地是,楚名棠竟然也同意她与其幼子楚铮的婚事,或许此事还有可能楚名棠认为一女子不足为虑,但将化名成奉之的韩之枫提拔为吏部尚书则让薛方仲真的瞠目结舌!得到此讯后,他一人独自在书房内思索至天明也没想清楚其中缘由,难道楚名棠会如此信任两个他国奸细,一点猜忌心都没有?薛方仲头晕脑涨之下一度还曾猜测莫非苏巧彤效仿西施委身侍吴王,暗中仍为故国效力?但往深里一想自己都觉得可笑,且不说别的,就算她日后为大秦立下不世奇功,皇上后宫也不可能再有她一席之地,苏巧彤何许人也,岂会做如此傻事。
“从放,老夫此番要见那楚铮就是因为巧彤。老夫平日虽对她颇为不喜,但亦承认此女才华之高我大秦无几人可及。何况巧彤眼高于顶,即便对皇上亦是忽冷忽热,如今竟委身于还小他两岁少年,只能两种可能,一是那少年不过是碌碌无为之人,巧彤用美色迷惑他而另有图谋,再则这少年乃天纵奇材,连巧彤都为之心折。若是后者,这楚铮又是楚名棠之子,日后定是我大赵头号劲敌,老夫与他即然都到了北疆岂能不见。”
薛方仲开玩笑地道:“再说了。巧彤虽去了赵国,但在名份上还是老夫义女,这楚铮想要迎娶巧彤,总要问问老夫的意思吧。”
沈从放也不禁笑了起来:“只怕未必吧,大帅,这楚铮既想娶巧彤,定会对她来历讳言莫深,想让他向您行晚辈之礼,,恐怕难啊。末将猜想他还不一定敢来。”
“不来?”薛方仲冷笑一声,“从放,你去准备两张请帖,一张给孟德起,另一张便给这楚铮。如此他再不来,赵国北疆大营恐怕流言四起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