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扬说完,根本懒得再理她,摆摆手,便让她们架着人出去了。
这一回,李冬巧即便是想挣扎也没法子。大少爷这样明确了意思,奴才们行动间自然更加有底气,她若是反抗,就是对大少爷的不敬。这般一来,几个婆子也跟着帮忙下了死力,哪里还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耳听李冬巧哭喊地声音越来越远,梦心也觉得没了兴致再打什么雪仗。再说,刚刚那样乱七八糟,先头定下的规矩压根就没人遵守,分不出个胜负,就连说好留作奖赏用的碎银子,也早被乱七八糟抢去一空,什么都没了。
因要压李冬巧出门,院子里呼啦啦便走掉了一小半的人,另一半即便是想打也没人陪,再说看主子的意思,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索性全都站定在原处不动,只听主子的吩咐。
梦心下意识便要回座位上去坐,但脚下才刚刚一动,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羽扬抱在怀里,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待了这么久若是从前,她绝对不会肯,甚至连被抱都是不可能。
但今儿个,也许是因为单纯地想逼一逼李冬巧,试探一下她的底线,她竟真的被他抱在怀里这许久,重要的是,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甚至……竟还想要继续这么被抱下去哦,看来她是真的病了,而且越病越发严重起来。
本来没有察觉,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刻一惊醒,那股子的懊恼便铺天盖地而来,一时竟觉得不知有多少目光,正在偷偷地打量着他们。梦心窝在羽扬怀里,脸色有些发红,眼睛下意识扫看众人,口中则轻声道:“好了,她走了,放我下来吧。”
她说罢,人已经做好准备要被放下地来,结果等了一会儿,却没发觉到羽扬的动作,她呆了一下,一时抬起头来朝他瞧。
眼亮如墨,让梦心心中一突,羽扬嘴角挂着笑容,正直直盯着她看,虽然没有开口,却让她好似听到了千言万语。怪怪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乱了起来。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梦心忍不住动了一下身子。
“你,你看什么?放我下来,我没事的,可以自己走……”她口中嘀咕着,从第一句就开始结巴,结果说道最后一句时,就连她自己都听不到是说的什么了。
她的话没说完,便感觉到靠近自己的胸膛轻微的震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他觉得好笑,梦心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你想要用到我的时候,便让我配合你,如今利用价值没有了,就急着想逃开我不成?”
“我”梦心被他的话噎住,一下抬头便想反驳,结果这才冒出一个字,却因为自己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将脑袋瓜子撞上了他的下巴,原本的辩解立时成了一声哀嚎:“啊——好痛”
她才喊完,就听到自己头顶上方也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便是羽扬低声地咒骂:“该死你这个女人,害得我咬了自己的舌头”
啊?梦心怔住,有些傻眼,但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么一笑,原本院子里头压抑的气氛,也跟着一下消失殆尽,就连被撞的羽扬,在停了一会儿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眼看着原本绷着个脸的大少爷也露出了笑容,一两个胆子大些,资格也老一些的婆子立时趁机说笑几句,气氛便再次活络起来。不过这一回,羽扬也没再为难梦心多久,不过又跟她你来我往地暗示了几句,他到底直接将她放了下来。
梦心本来被他抱着,有些畏首畏尾,人一落地,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就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行了,今儿个事情就到此为止。既然咱们打雪仗是打不成了,跟我和大少爷在一起,你们又不得自在,索性自己随意乐去吧。”
这边梦心一摆手,还待在院子里的一群人便都应了。有人按照原先的规矩,又分了小场子,弄了几个人开始一本正经打雪仗。也有人则是贪吃螃蟹的美味,得了梦心的吩咐,知道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一时又坐回位子上,拿了螃蟹继续吃。
不过,因方才玩的时间太久,原先的螃蟹此刻都已经冷了,味道自然大不如前。她们今日左右无事,一帮人索性又去煮新鲜的,顺便将原先自个儿吃的东西都拿去小厨房里热。才没过多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几个小丫鬟眼看着该玩的都玩了,能吃的也都吃了,便开始在旁堆雪人。
梦心见了,便有些心痒痒地起来。她忍不住抬了脚,就要往那边走,却被羽扬一把拉住了:“你站在这里等我一等,我进去屋里拿些东西,等我来了你再去,可知道了?等我一下,就一会儿……”
“你拿什……”
他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半天,梦心的话才刚问了一半,他人却已经转了身子往屋内去拿东西。
梦心口中嘟囔了一声,但见他神神秘秘,不知究竟又要玩什么花样,只能等着。谁知等了一会儿,竟眼看着那边几个丫鬟忙得热火朝天,说笑着打闹着的功夫,竟已经将雪人的身子给堆了出来。
此刻她竟然答应了羽扬,虽说不好直接到那边去凑热闹,但自己过过干瘾也还是可以的。因此想了想,她索性蹲下地来,就着自己周围这一小片雪地,用手罩着雪往一块儿堆。企图也能堆出一个身子来。
不过,才刚围了一点雪,就看到大少爷风风火火自屋里又出来了,手中还捧着文房四宝。就见他一个招手,又让几个丫鬟将案桌给抬了出来,慢慢吞吞摆着,竟像是要作画。
大将军南宫羽扬的文人风流,一向京城闻名。若不是他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大好青春都是在战场上度过,按照朝中大学士的话来说,就凭大少爷的文采,只怕就算是当朝状元也未必能比,而若说是作画,那即便是宫廷画师,也不能及其分毫。
其实这些话,自然有几分吹嘘的意思在里头。大少爷文武双全,本来就足够人津津乐道,偏又生了一副好皮相,长在钟鸣鼎食之家,便越发的引人议论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在梦心眼中看来,羽扬的画还是极好的。但他很少做画,偶尔的画作,也不过是水墨山水,抑或便是战场厮杀图。他年轻的时候行走过太多地方,正因为亲身经历,所以才能画的如此活灵活现。
此刻看他的模样,应当是来了兴致,但问题是,这里没有山,没有水,没有那种优雅空旷的意境,那又有什么是值得他画的呢?梦心有些想不明白。
正心中乱猜测着,就见到羽扬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已经低下头去,提笔便往纸上泼墨挥洒。她停了不过一瞬,便懒得再去理会。他爱画就让他画好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儿,她想要堆雪人,只想堆雪人,堆好多好多……
她的手跟着她的意念不停的翻动着,这个是他,这个是她,这个是他们的大儿子,这个是他们的大女儿,然后,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每一个的性格皆有不同,但却让人觉得喜欢。
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便让她的面容越发温和起来,虽然此刻并没有太阳,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竟觉得她周身都在散发出一种温暖的光芒。
她笑着,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看,捏完最后一个小脑袋放在作为身子的雪球上,梦心对着那小脑袋点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才转过身去往回看。怪了,大少爷他在做什么?
梦心停了身子,这才发觉出不同寻常之处,难怪她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是了,就是不对大少爷从来都只画水墨山水,而且必须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才能完成画作。但今儿个,他竟是在院子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笔一划,描地精致
她甚至还能听到那边喝酒喝多了的几个丫鬟,正在高声叫着行酒令呢,他又是如何静下心来的?
梦心想不明白,人下意识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雪块,往他走去。
看来,大少爷作画不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一直在抬头看她不是说,大少爷从来不会让景物中有人吗?只因为人会将所有空灵美好的景色破坏,那他今天却在画什么?不可能……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越想,她的心情越是激动,待得快到跟前,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一下便跨到了他的跟前,伸手便抢过那张才完成了一半的画。纸张飘起,一个穿着淡蓝色小袄的俏丽人儿,正亭亭立在白雪中间。
不是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