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可倒真是蹲在船头,掐着旱烟大声喊道:“小鬼子,日你娘的瞎吆喝啥?你爹掉进海里喂王八了?找你张大爷给捞骨头么?你张大爷下手工钱可贵!先支应个三年五载的再打商量!”
不得不说,老张这渔民的嘴巴不是一般的碎,加上火气本来就燥,这掰扯起来估计能气死个把人。对面的日本渔民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乌哩哇啦的喊了半天,突然掉头拿起一根渔叉,冲着这边比比划划的,貌似很凶恶。
张大可抬手将烟蒂丢出去,面带不屑的扯着嗓子喊道:“小成,把你爹的枪拿出来,叫这开开眼!”
张小成答应一声,不多时抱着一杆双管猎枪出来了。这把枪可是好东西啊,据说是访得美国货,贵得很,张大可自己那是绝对买不起的,但是这个没用他花钱,是上次他们这一艘船弄了个渔业公司业绩第一的奖励,话说如今在山东,家里有枪那是基本身份的代表,说明是真正上标准杠杠的人家,很有面子!
这么一条枪,上山能打猎,下水能打鱼,天上飞的鸟都能打,不过可惜啊!现在陈主席下令不准随便在山里放枪打猎了,说是容易坏啥环境。张大可憋不住啊,有这宝贝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也不懂这海上的潮湿空气对枪身的腐蚀很大,需要整天小心保养,不过他貌似那一天也得擦一遍,宝贝的比他儿子都强。
接过张小成拿过来的枪,张大可用他粗糙的大手从头到尾的抚摸下来,最里面不经意的嘿嘿笑两声,一手举起来朝着日本渔民晃两晃,大声喊道:“小鬼子哎!见过这种家伙嘛!你有本事你把那他叉子丢过来?你敢扔老子就敢打你个王八草的!”
旁边亲戚劝道:“大可!别惹事啊!那小鬼子可凶得很!惹急了麻烦不小!”
张大可瞪着眼喝道:“怕啥!打甲午年那会儿老子见到小鬼子就没怕过!连他祖宗咱都不怕,还怕这帮孙子辈的干啥!”
也不知道那日本渔民是怎么看这边的争执的,自己在那里跳着脚喊了半天见人家不搭理他,估计也是火的够呛,掂量一下手中鱼叉,估计不能丢的到这边船上,低头在船上找了块坠网的石头抬手就丢了过来,“啪”地一下将一展灯砸的粉碎。
张大可这下不干了。不由分说的扒拉开亲戚的手臂,弯腰从装枪的盒子里摸出两颗子弹填上,端起枪也不瞄准,冲着日本人那边“砰”就是一枪!
毕竟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渔民,这种枪在他手里就算对准了人也打不中,特别是装的子弹并非散弹,那就更加没准头了。但是他地这种做法却是把那日本渔民吓坏了!那一发子弹离着他还有几尺远。“噗”的打进船舱内,但是巨大地枪声和瞬间爆发的火焰却是令人心惊胆战。那渔民鬼叫一声,抱头窜了回去,渔船掉转头没命的逃走了。
张大可得意的哈哈大笑着,朝天又放一枪,这才意犹未尽的将弹壳退出来。拿出工具擦拭保养,那仔细程度跟照顾孙子一般。
亲戚地连给惊得煞白,结结巴巴的说:“大可!你这么滴会惹祸的呀!以后可千万不敢这么干了!那小鬼子能是好惹的嘛!”
张大可把眼一瞪,叫道:“咋?!他能把我咋滴?有本事他叫那军舰来拿炮打我!要不老子怕他个球蛋!去去去,你这点胆水还闯海咧,抓你的鱼去吧!”
亲戚唉声叹气的摇摇头下去忙活了,不过暗地里却小声嘱咐两名操船的年轻人,千万别往北靠了。谁知道那边是不是会有小鬼子地大军舰等着啊!万事小心为上!
年轻人们倒也比较听话,就将渔船沿着海岸缓慢行进,反正这时候海里的鱼多的是,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他们顺着原来航向倾斜着朝庙岛群岛行进,本来航速也只有十节的渔船。走走停停地一天也挪动不了多大地方。加上他们挑挑拣拣地专门找大鱼群忙活,所以效率不算高。
一天无事。船上也才收了一网大鱼,码好冰上。他们继续转悠,将近傍晚的时候,顶上驾驶仓内张小成大声喊道:“不好了!日本兵船来了!”
海平面上,一面刺目地膏药旗缓缓升上来,紧接着一艘日本轻型巡洋舰的细长身影迅速展现在一船渔民眼前。张大可惊得目瞪口呆,他真是没想到,顺嘴胡说地事情有时候也能当真,小鬼子的大军舰还真的就来了!
不过想了想张大可使劲摇摇头,道:“不可能啊!小鬼子能为了一个渔民出动大船来对付咱?这也太有点看得起咱爷们了,兴许是过路的吧?不管他,咱该干啥干啥!”
其他老少爷们心惊胆战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日本军舰,再瞅瞅自己这渔船的身板儿,都觉得这事情不大靠谱,要是日本人真的来找他们晦气该怎么办?
他们的担心没用多久就变成了现实,离着还有约么三海里的时候,日本军舰突然开炮,两个巨大的水柱在渔船旁边二百多米外轰然炸开,清亮的水柱带着死鱼冲天而起,顿时间一船人惊得满脸煞白说不出话来!
张大可干巴巴的叹道:“他娘了个大腿地!真招来兵船对付咱!老子不就是朝他放了一枪嘛!他这就想要咱的命啊!他大爷的!”
旁边亲戚浑身筛糠一般的哆嗦着,大声喊:“大可呀!咱们快走吧!再不走要命了!”
张大可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大声叹道:“走不了了!咱这船跑的太慢,跑不出去一里地就给人家拿炮打烂了!这一回老子惹了塌天大祸,哎,命里注定的吃海里饭要死在海里!行了,你们也别害怕,赶紧的把小船放下去,正好俩人一人驾一个,赶紧的离着远远地,跑到哪里算哪里!老子就拿这条船给小鬼子赔命了!”
亲戚还待罗唣,“轰轰”又是两炮炸过来,却是离着越来越近,若非炮弹口径不大,上百米的距离已经足够让人受的了。张大可嗔目大喝一声,一脚将那亲戚踹出去,又反手将儿子丢过去,一边帮他们放船,一边大声喊道:“小成,儿子啊!急着!活着回去之后别打鱼了!去烟台当水军去!以后开着大兵船给你爹报了这仇,你爹死都闭眼!”
张小成大哭:“爹啊!”张大可大吼:“滚蛋!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哭天抹泪儿的,老子这辈子都不待见这个!”
两艘不过三米长的小汽船卸下来,除了张大可之外的所有人都迅速下去,汽艇屁股后面的汽油机发动起来,迅速搅动水花在后面喷出一股剧烈翻腾的泡沫,催动轻巧的船体贴着水面飞速离去。
张大可控制船头航向,对着日本军舰就冲过去,尽管渔船那可怜的吨位跟军舰比起来根本不起眼,他却是毫无在乎,常年出海被紫外线烤的黑红脸膛上全然没有惧色,心爱的双管猎枪就放在手边,一壶白干烈酒放在台上,手抓着舵轮,张大可猛喝一口辣的透心热的烈酒,嘎嘎大笑道:“小鬼子啊!你张家爷爷来啦!有种的你就放你家爷爷过去,看我敢不敢撞死你个王八蛋!”
“轰轰!”两发炮弹先后命中渔船,这艘才出海不过三次的新式钢制海洋渔船,和一名勇敢无畏的老渔民就这么葬身在日本战舰的炮火之下。
断成两截的渔船猛烈燃烧着下沉,汹汹烈火之中,一个高亢干涩的声音大叫着:“日本鬼子!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