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节(2 / 2)

“朕就是气不过,”梁王慢慢缓过神,示意长忠将茶盏递过来,“朕知道他把自己的儿子当个宝贝,朕的太子就不是宝贝了?!”

“……他儿子想嫁,朕的儿子就得娶?!”

“可不是这个理儿吗?”长忠赔笑,“陛下赐婚,是天大的喜事,镇国侯不谢恩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反过来埋怨陛下呢?”

“是朕这些年太纵着他了。”

“陛下,荆野十九郡的战事已经平息,您何不……”

“不可。”梁王望着内侍监,勾了勾手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荆野十九郡多蛮夷,朕骤然贬斥夏荣山,恐再次战乱。”

长忠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内侍监笑着劝慰梁王:“既然如此,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若是镇国侯不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抗婚,陛下何来贬斥他的理由?”

梁王被长忠的话逗得勾起唇角,气也顺了,笑骂道:“还用你来提醒朕?……朕不过是气不过罢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镇国侯那个性子……朕从前不同他计较,实在是觉得和一个粗鄙的武人没什么好说的!”

“陛下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不用奴才提醒。”长忠扶着梁王的手,陪他往金銮殿前走。

“可若今日朝堂之上,他不提赐婚之事呢?”

长忠依旧是那副笑脸:“那奴才就要恭喜陛下,不用和粗鄙之人生气了。”

梁王哈哈大笑,倒不觉得镇国侯会隐忍。

要是镇国侯懂得隐忍,他的儿子夏朝生也不会张狂到违抗圣旨,宁死不嫁了。

钟声幽幽,梁王来到了金銮殿前,内侍监高唱:“跪——”

众臣皆跪,山呼万岁。

不出梁王所料,他的屁股还没坐稳,“臣有本上奏”之声不绝于耳,说的,还都是九王爷穆如归将镇国侯独子夏朝生吓吐血之事。

梁王一边做出震怒的模样,一边偷偷观察镇国侯的神情,却见平日里三言两语就能点爆的夏荣山居然神游天外,不禁有些诧异。

“夏卿,诸位大臣所言,可属实啊?”梁王忍不住旁敲侧击,“可要朕多派些太医去你府上瞧瞧?”

夏荣山恍然回神,高呼“陛下”,然后悲痛欲绝地跪拜在地。

梁王精神一震,缓缓挺直腰背,准备借着镇国侯府抗婚的名义贬责夏荣山。

却不料,夏荣山跪下后,二话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含泪谢恩,道当年没有陛下和太后的恩准,犬子定没有当太子伴读的福气。

“朕……”

夏荣山才不管梁王要说什么,他的目的是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赐婚”上转移开来:“犬子重病在床,不忘陛下和太后的圣恩,气息奄奄之际,仍求陛下恩准,许他回太学,哪怕不做太子殿下的伴读,也心甘情愿!”

镇国侯的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不止弹劾穆如归的言官怔住了,连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梁王也怔住了。

说好的抗婚呢?

怎么扯到太学了啊!

难道夏朝生已经被打击到宁可跑太学里听酸儒念书,也不成婚了的地步了?!

12、012

朝堂之事,夏朝生一概不知,他抱着手炉等到昏昏欲睡,见黑七总也不回来,干脆蜷缩进被子,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睡梦之间,夏朝生又回到了前世。

那时,他刚嫁入东宫,收到无数贺礼,唯独一样令他侧目。

穆如归遣红五送来一个普普通通的香囊,里面藏着几朵风干的桃花。

侯府的花园里有不少桃树。

四月春桃,二月冬梅,裴夫人喜欢什么,镇国侯就往花园里栽。

夏朝生幼时颇爱桃树,每逢春暖花开,都要在树下徘徊许久。

镇国公府的桃树与别处不同,洁白似雪,纤尘不染,是镇国侯从荆野十九郡带回来的树种。

而穆如归送来的香囊里,装的洽是侯府的桃花。

夏朝生心里隐约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刚欲细看,身后就传来了穆如期的声音:“看什么呢?”

他低低地咳嗽着,顺手将香囊收入袖笼中,怀着一腔柔情,笑吟吟地回头:“你喝酒了?”

穆如期的脸上笼罩着淡淡的醉意。

他不甚在意地轻哼:“洞房花烛夜,我怎么可能不喝酒?”

洞房花烛……洞房花烛……

夏朝生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穆如期被扶去更衣,然后亲手倒了合衾酒。

他的感情简单又热烈。

他压根不在乎穆如期的身份,他只在乎穆如期这个人。

门开了,微凉的夜风涌进来。

夏朝生欣喜回头,看见的却不是穆如期,而是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

…………

夏朝生带着恨意睁开双眼。

卧榻边的屏风后,模模糊糊映出两道身影。

红五轻声问:“怎么才回来?”

回答他的,是黑七:“在宫门前等了侯爷一会儿,得了消息,才敢回来说给小侯爷听。”

夏朝生闻言,渐渐从梦境中抽身。

他掀开被角,费力起身:“如何?”

屏风后骤然一静,片刻后,传来黑七含笑的回答:“幸不辱命。”

他颓然跌回卧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却听黑七又用怪异的语气,嘀咕:“就是还有一事……”

夏朝生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何事?”

“侯爷向陛下求了恩典,陛下也已恩准,许您回太学……继续做太子伴读。”

躺在床上的夏朝生一怔,发了会儿呆,慢慢猜测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黑七拦住他爹时,他爹必然已经到了皇城下,不得不上朝。

上了朝,有心之人肯定会提及陛下赐婚之事,他爹为了转移梁王注意力,只能将话题往旁处扯。

只是夏朝生万万没想到,他爹居然把他塞回了太学。

太子伴读就太子伴读吧。

夏朝生哭笑不得地想:做个太子伴读,总比劳什子太子妃好。

他可不想再嫁入东宫了。

勉勉强强躲过一劫,夏朝生兴致高起来,甚至在喝完药后,决定去侯府前等他爹回家。

夏花和秋蝉自然不肯,但她们拦不住夏朝生。

黑七是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儿的,此时看热闹不嫌事大,蹲在夏朝生身旁,捧着脸笑:“小侯爷,王爷早上给您送礼物来啦。”

夏朝生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问:“什么礼物?”

“小侯爷一看便知。”黑七卖了个关子。

夏朝生笑笑,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

他从墙上摔下去后,意识一直不太清醒,连穆如归的脸都没看清,但他隐约记得,自己把从棺材上揪下来的夜明珠塞进了穆如归的掌心。

他想要的,其实不是夜明珠,而是和夜明珠一起来的人。

“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