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见紫罗兰(1 / 2)

暮卷西山雨 朱轩宜 0 字 2022-05-10

 第1章 又见紫罗兰

第一节 是谁送的花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里的热气把车窗烘得雾蒙蒙的,车窗前的雨刷不停地刷掉玻璃上的雨水。倪紫菱坐在后排,用手轻轻地抹了一下车窗上的雾气,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天已经快黑了,细雨轻轻地敲打着厚厚的车窗,没有一丝声响。大地还是一片荒芜,没有任何耕种的痕迹,只有飘落的春雨告诉人们春天的到来。春天又来了,这是带给人们期盼和希冀的季节。

“刘总,今天赶回南岭的话,恐怕也是后半夜了。这样大家太累了,要不今天在滨海市住一晚?”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杨阳回头征询刘希森的意见。

刘希森,南丽公司的副总,他带着一丝倦意,点点头说:“雨天路滑,车开得慢点,今晚就在滨海住下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很快,车驶进了滨海市。这是北方的一个地级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正是一天的下班时间,车辆行驶在极宽的马路上仍然拥挤不堪。看着依然飘落的雨,杨阳有点急躁,回头问坐在身后的刘希森:“刘总,还是住在盛阳大酒店吧?”

“好,那里停车方便。”刘希森点头同意。

车穿行在华灯初上的城市,终于停了下来,雨却继续轻轻地飘着。

倪紫菱抬头看看光彩夺目的“盛阳大酒店”在雨中静立着,璀璨华丽。大家下车都活动着筋骨,已经连续跑了好几个小时了。这次去的城市地处偏僻,压根儿没有机场,只能开车去。连续一个星期,跑了几个城市,除了在市里办事和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在路上,司机也已经非常疲惫。总算可以好好吃顿饭,休息一夜了,大家都非常高兴。

这是一家装修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等待办好入住手续,倪紫菱拉着行李,迫不及待地来到房间。房间里的装修不像大厅那样奢华,而是别样的雅致。米白色的木地板,淡紫色的墙壁,深紫色的家具。卫生间是直接用透明的玻璃与卧室相连的,连洗手盆也是深紫色的。整个房间透着一种浪漫的香气。

倪紫菱把自己扔到铺着淡紫色床罩的大床上,一动不动。虽然有些累,但是此行事情总算圆满地解决了,这让她心里高兴。

一个小时以后,四个人坐在了二楼的餐厅里。餐厅里的座椅软软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菜很快上来了,大家都饿了。也不用太多的客气,倪紫菱却没有动筷子,三个男人都抬眼看她,她赶紧解释颠簸了一路,有些晕车,没有胃口,只想喝点水。

杨阳招手,一位服务员走过来。

“拿杯白开水吧,换掉茶水。”他说。

不久,服务员拿来大杯的热开水,用一个托盘托着的,还有两盘菜。服务员边将菜放到餐桌上,边报菜名:“红烧茄子、蚂蚁上树。”

杨阳抬头,有些疑惑:“我们没点这两道菜吧?”

服务员微笑不答,看着倪紫菱:“请问,您是倪小姐吗?”

倪紫菱微微吃了一惊,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四个人都抬头盯着服务员,寻求答案。

这位年轻的小伙子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盯着她。

倪紫菱迟疑了一下,微微一笑,问:“什么意思呀?姓倪……就赠送菜吗?”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缓和了一些,杨阳问:“到底怎么回事?”

服务员似乎等倪紫菱的答复,仍然追问了一句:“小姐是姓倪吗?”

酒店服务台完全可以查到自己的名字,她略一迟疑,微微点头:“是的。”

小伙子似乎放下心来,退了一步,解释道:“这不是酒店赠送的,是有位先生送这两道菜给倪小姐的。”

“是什么人?”杨阳忙问。

“先生没有留下姓名。”服务员微笑着离开了。显然,送菜者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倪紫菱茫然地环顾四周,餐厅里虽然还有几桌客人,但是餐厅太大了,反而显得有些空旷。

杨阳开玩笑地问:“是什么人送的?老情人吧?或者是仇人?”

守着刘希森不便开玩笑,倪紫菱白了他一眼,笑着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不过就是酒店变着花样赠送的,先吃了再说……”

“你没听见吗?单独送你的,我先替你尝尝菜有没有毒……”杨阳一本正经地边说边动筷子。

“你见谁会在五星级酒店里投毒的?快吃吧你!”

刘希森也笑了,虽然是公司的副总,但他却平易近人。

大家说说笑笑吃过饭后,刘希森说要去他的一个朋友家,已经几年不见了,本来想做东给他接风的,但是大家都觉得不认识会不自在,而且已经太疲惫,所以由司机陪他去了。

倪紫菱只想回去休息,因为不明身份人送菜的事情,杨阳也无心出门。

回到房间,倪紫菱刚换下衣服,电话铃就响了。她接起电话,是杨阳。

“想吃水果吗?晚饭你没怎么吃,我给你叫水果吧?”

她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说:“谢谢,我不想吃。再说房间里送来的水果也就够了。我现在只想睡一会儿,明天见吧!”

有人敲门,肯定又是杨阳。倪紫菱穿上衣服,理理头发,打开门,门外却站着女服务员,怀里抱着一束花,微笑着问:“您好,是倪小姐吧?有人送您的花。”

一大束紫罗兰!

倪紫菱警觉地问:“是谁送的?”

“不清楚。有人送到服务台,让我们送来的。”服务员把花捧到她的面前。

倪紫菱迟疑一下,接过花,放到桌上。白色和紫色的花朵鲜艳欲滴,芳香飘溢,悠悠的花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与紫色调的房间极为协调。

做律师这么多年,自己一向小心谨慎,这个行业往往无意间就会和人结怨,但是在滨海市自己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啊。不对,自己还真认识一个。两年前涉及一个刑事案子,自己来过滨海。那个犯罪嫌疑人后来因为盗窃被判了十年,要不是后来一次会见中发现他有立功情节,恐怕就不是判十年的事情了。公安机关认为他还有罪行没有交代,就没有把他立功的情节算上,后来检察院补充侦查,便从轻判决了,那人也是千恩万谢,当即表示不再上诉。可是,他正在服刑,也不可能送花呀。到底是什么人送的呢?不会是藏有什么机关吧?她把花又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卡片之类的东西。

会是谁送的呢?

第二节 法律顾问

电话铃响的时候,倪紫菱才从梦中醒来,是杨阳催她起床的电话。

一夜昏昏沉沉,本来想睡个好觉,但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让她在天快亮时才睡去。

“没睡好吗?昨晚没事吧?”看着倪紫菱的脸上带着疲倦,杨阳关心地问。

“还好。”倪紫菱笑着说,但是只端了一杯咖啡。身体的疲倦还让她没有胃口。

“回去以后再好好吃一顿吧,让刘总请客。”杨阳开玩笑地望着刘希森。

刘希森满脸笑意:“没问题,当然得好好请请倪律师了。”

南丽公司的前身是南岭市建筑安装厂,属于国有企业。刘希森部队转业以后一直担任厂长,经营多年。几年前厂子负债太多面临破产,市里无法解决职工的安置问题,就决定招商重组。

南子豪从美国回来投资,成立了南丽公司,吞并了这家国有企业。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扭亏为盈,迅速发展成为南岭市数一数二的集团企业。公司近年来更是投资了矿产行业,已经成功上市。

这几年的矿产行业谁都眼热,于是刘希森主动提出专门负责矿业公司,让出了总经理的位置。南子豪让他的侄子——年轻有为,又有海外留学背景的吴虎当上了总经理。而刘希森作为公司元老,却从没将吴虎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杨阳跟随刘希森多年,深得他的信任,甚至在公司重组的时候,极力要求杨阳做董事长助理,意欲在南子豪身边安插一个耳目。没想到杨阳两边不得罪,竟成了南子豪的得力助手。

吴虎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后,大刀阔斧,把全套的西方管理引进公司,触犯了公司部分老员工的利益,老员工纷纷向刘希森诉苦。刘希森不动声色,甚至吴虎换掉原来的法律顾问白素雅,他仍然按兵不动。

白素雅,南岭市著名的女律师,人情娴熟,关系网深。如今虽是徐娘半老,但是业务能力仍然是让倪紫菱这等律师望尘莫及。从在南岭市建筑安装厂的时候起,白素雅就是刘希森的律师,早听说两个人关系暧昧,白素雅后来还离了婚。

刚刚成为南丽公司新任法律顾问的倪紫菱,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如果这个案子办砸了,不但让刘希森看笑话,也会影响杨阳在公司的地位。杨阳和倪紫菱是中学同学,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遇到她,得知她已经做了律师,主动介绍她做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因为有杨阳的极力推荐,才让倪紫菱有了机会。

南丽矿业公司在H省完成了一项工程,对方公司负责此项目的人员频繁变动,造成了剩余的工程款多年没有追回。项目是刘希森主持的,欠款数额巨大,这直接影响了他在公司的声誉。所以他向董事会表示,他将亲自出马,保证把欠款追回。分管法务部的杨阳担心刘希森在其中捣鬼,便向董事会要求一起出马,才有了这次H省之行。

倪紫菱调查得知,对方公司是两家合伙,作为合伙人之一的香港投资方,根本不知道这笔业务。此笔业务虽是在公司上市之前,但价值几千万的工程,香港投资方竟然一无所知,其中猫腻不言而喻,拒不还款也在情理之中了。刘希森曾经多次和对方交涉,关系已经闹得非常紧张。此次之行,刘希森不便出面,只是督阵。倪紫菱直接去找了香港投资方,才让这个案子有了转机。昨天已经顺利地拿到了支票,存入银行,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吃过早饭,倪紫菱回房收拾东西,一抬头,房间里的那束紫罗兰突然让她想起昨天的事。紫罗兰,是谁送的呢?

她拿好东西,看了一眼鲜花,有些忐忑不安地下了楼。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司机把车开过来,杨阳接过倪紫菱的行李放到了车上。

“倪小姐,请等一下!”一位酒店服务员捧着一束花跑了过来,“这是有人送您的,请收好!”

又是一束紫罗兰!杨阳他们也愣住了。

倪紫菱对服务员说:“我想知道是谁送的!”

服务员没有说话,微微笑着摇头。

倪紫菱略微迟疑,拿出一张名片,交给服务员:“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请转达送花的人。”然后接过花上了车。

杨阳突然笑起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想想是谁给你送的花。”倪紫菱没有理会他,是啊,整整在外一个星期了,今天可不就是妇女节吗。

这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停车场那边停着的一辆豪车中,一位男子西装革履,深灰色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面上却毫无表情。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烟雾瞬间弥漫,然后逐渐散开。烟雾后,他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旁边助理模样的男子小心地问道:“叶总,要不,我过去留住她……”

男子将手上的烟狠吸两口,然后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平静地说:“不必,我们走吧。”一行七八辆豪车相继驶出酒店的停车场。

杨阳他们随后也驶出停车场。上了高速,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太多话,可能因为送菜送花这两件事让大家都莫名其妙。倪紫菱更是一直忐忑不安,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她实在没有什么心思。

接近中午的时候,车总算平安进了南岭市。下高速的时候,倪紫菱给周文博打了一个电话,周文博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说和儿子在家等她,然后一起去吃饭,庆祝妇女节。

倪紫菱看了看放在座位旁边的花,想了一下,对杨阳说:“这花,我转送给嫂子吧,今天过节,你送给她,她肯定会很高兴。”杨阳并没有推辞,他能猜到倪紫菱不方便把花带回家。

刘希森原本想邀请倪紫菱中午一起吃饭,知道她已经有约,也就不强求了。

“先把倪律师送回家吧!”刘希森对司机说。

第三节 谁在争地

倪紫菱按了自己家的门铃,周文博开了门,满脸的笑意。儿子周晨高兴地扑到了她的怀里。她惊奇地发现,茶几上也放着一大束鲜花!

周晨把花捧到她面前,说:“祝妈妈节日快乐。”倪紫菱高兴地亲亲儿子,夸奖着儿子大了,懂事了。结婚以后,周文博把一切精力放到了工作上,连结婚纪念日他都会忘记的,今天他竟会记得庆祝妇女节。

手机响了。倪紫菱接起电话,是黄笑笑的大嗓门:“紫菱,你出差回来了?太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同学聚会,你一定要参加。你猜谁也参加?不告诉你,等晚上见了你就知道了。晚上六点在圣豪大酒店紫云阁,别忘了,今天可是妇女节,你要再说有事我就不高兴了,什么事今天也得放假。晚上一定来啊,不然让你后悔……”

放下电话,周晨高兴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大声说:“妈妈太辛苦了,老师让我们送给妈妈礼物。”怪不得,周文博是不会记得这些的。倪紫菱一边抚摸着儿子一边询问周晨这一周的情况,母子俩亲亲热热地说个不停。

周文博一直插不上话,他有些着急地对倪紫菱说:“一起出去吃饭吧。”

倪紫菱说:“坐车时间长了,不舒服,还是在家吃吧。”

周文博这才说道:“开利房地产公司的温总要请我们吃饭,他说有些法律上的问题需要你帮忙。”一向自负高傲的周文博现在和温如海走得很近,倪紫菱不想驳他的面子。周文博做事总是不跟她打招呼,再跟他理论已经没有意义,她也习以为常了。于是她简单地换了衣服,一家三口出门了。

温如海已经在酒店包间里等了。他身材矮胖,一说话满脸笑意,给人一副憨厚的样子,但是却精明过人。他初中毕业以后,就在社会上混,开过工厂,贩卖过水果,办过公司,后来又搞起了房地产,还在南岭市东部郊区承包了几百亩果园,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而周文博的公司业务主要是进行房地产规划设计,当然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因为已经很熟,也不用客套。温如海招呼大家吃饭,周晨很快吃饱了,嚷着要出去玩。倪紫菱嘱咐他在大厅里,不可以走出去。小家伙一边答应一边跑了。

温如海这才切入正题,作为房产开发商的他,从一开始承包果园的目的就是为了果园所属的土地。本来打算和村里一起开发,可今年丽都湖周边的土地被南岭市列为重点改建工程,土地变成国有,他的果树就要被砍伐了,更重要的是这块地南岭市要招标,可就不一定落到他手里了。如果得不到这块地,几年的付出就付之东流了。

倪紫菱问:“征地手续批下来了吗?”

“已经批下来了。市里正搞招标呢,听说想要这块地的人很多,外地的很多开发商都进来了呢。”温如海说。

周文博点头:“是啊,现在市里正在开发丽都湖,这片地东边沿海,西边是丽都湖,是南岭市无法复制的黄金地段。这几年房价越来越高,谁不想要这块肥肉?”

倪紫菱笑着问:“这片地在丽都湖边,既不能污染水源,又牵扯着周围好几个村,加起来接近上万亩,你能自己开发吗?”

“只要我能拿到地,我就有办法开发。”温如海一副坚决的模样,“关键是怎么保住这块地。招标时间也快了,所以这回一来请周老弟帮忙,二来请弟妹帮忙做法律上的事情。当然,该付多少律师费,我照给!”

“律师费哪能要,你一直照顾文博,我出点力是理所当然的。”

“不行不行,弟妹再这么客气,我可不敢再劳驾了。”温如海拍着周文博的肩膀说:“看,这样的老婆哪里找去?老弟,你可真有福气!”

周文博笑了笑,说:“我说你倒是尽快打听清楚,到底是谁在争这块地,也好尽快想办法。”

倪紫菱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服务单位打来的,希望她下午去一趟。她看了看时间,对温如海说:“投标方面的法律问题我会帮你,今天下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会尽快和你联系的。”

“哪里哪里,弟妹总是这么客气,我还得依靠周老弟帮我呢。”温如海一脸笑容地说。

倪紫菱又嘱咐周晨一番,才开车赶到服务单位。因为出差一个星期了,所以积攒的事情比较多。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黄笑笑的电话又来了:“都在等你啦,怎么还不来?”

作为倪紫菱在艺术学校的老同学,黄笑笑是和她联系最多的一位,也是关系最好的一个。

倪紫菱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别催了!”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周文博表示歉意,周文博中午就知道了晚上她有同学聚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嘱咐她小心开车,早点回家。

第四节 衣锦还乡

走进圣豪大酒店,黄笑笑正站在大厅里打电话,看见她就问:“怎么才来?”

“堵车嘛,是谁来了,让你这么兴奋?”倪紫菱打趣着。

这个酒店是倪紫菱常来的,走进紫云阁,房间里已经坐了一圈人。

“大律师来了!”大家大声地打着招呼,夸张地互相拥抱。同学就是这样,年纪变大,人却还是当年的孩子气,也只有同学才可以如此放松。倪紫菱看了一下,梁红、王建波、卢一飞、曲平……虽然在一个城市,但是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深蓝色的风衣,风姿绰约,浅笑嫣然……

“蓝风儿?是你吗?”倪紫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蓝风儿也笑着,高兴地拥抱她。

两个人抱着,都没有多说话。倪紫菱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流了下来。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女,当年最好的朋友,再次相见,却整整相隔了十二年!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同学聚会,仅仅是艺校当年留在南岭市的同班同学。那时候学艺术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炙手可热,毕业后基本上都改行了。留校的只有曲平和黄笑笑两个人,后来黄笑笑也离开了南岭艺校,调到保险公司。卢一飞做了教师,王建波到南岭电视台做了记者,蓝风儿毕业后去了英国。每次同学聚会,大家都会互相询问一番,慨叹一番。现在,蓝风儿终于回来了。

王建波招呼大家落座,倪紫菱和蓝风儿坐在一起,又拉梁红坐在了蓝风儿旁边。梁红现在已经成了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在南岭市开有十几家服装连锁店,生意红火,成了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王建波大声喊着:“今天这个聚会,是为我们的蓝风儿接风的,当年的‘五朵花’到齐了!”

“谁说到齐了?”黄笑笑大声调侃,“你光惦记蓝风儿了吧?”王建波当年追蓝风儿的事迹大家都历历在目,所以经常拿他开玩笑。

倪紫菱明白,“五朵花”还缺赵青萍!但是只要有黄笑笑在,她是不会到场的。

当年倪紫菱、蓝风儿、黄笑笑、赵青萍和梁红同在一个班,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后来毕业会演时的一支舞蹈“五色花”,不但夺得会演节目的一等奖,后来更是作为优秀节目被选送到省里和北京参加演出,那可是他们班里最值得提起的骄傲。

蓝风儿脸上带着微笑,处之泰然。

王建波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却又大声说:“姐姐,可别乱说,我们的蓝风儿现在可是衣锦还乡,那么大公司的老总,我们以后可跟她混了……”

“哎,我说你还是南岭的名记呢,怎么还是这股子痞子气?动辄跟着谁混,混什么?别在外宾面前影响我们南岭市的形象!”黄笑笑大声反驳。

“你的嘴就是不饶人,我看你才应该去做律师,哎,我们的大律师呢,别光和蓝风儿说话,来,我们先为相聚干一杯!”

“你急什么,还没来全呢!”曲飞笑着对王建波说。

“还有谁来?”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房门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是张强!

王建波一看到张强,马上就问:“哎,赵青萍呢?”他干脆还打开门向外瞅了瞅。

“她这个周末带孩子回娘家了!”张强呵呵地笑着,边解释边和大家一一握手。倪紫菱注意到黄笑笑的脸色已经在变了。

黄笑笑和张强中学就是同学,后来一起考入南岭艺校。全校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谁知临毕业时才知道,在半年以前,张强和赵青萍已经暗度陈仓,确定了恋爱关系。赵青萍家在山区,却长得非常漂亮,当时大家都认为她是为了留在南岭市才出此计策。可是赵青萍凭借张强家的关系留在了南岭市以后,居然和张强结了婚。黄笑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每次聚会,只要有黄笑笑,都极少邀请张强夫妇,就是邀请了,他们也从不露面。今天张强居然到场了!

久别重逢,大家都喝了不少。黄笑笑一直冷嘲热讽地在和张强干杯,张强却一直好脾气地笑着。旁人不好插嘴,只有听的份儿。说是为蓝风儿接风,张强的出现却让他和黄笑笑成了当晚的主角。倪紫菱去走廊接电话的时候,发现大厅里的主灯已经关闭了,房间外站了五六个服务员等候呼唤。她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悄悄跟王建波说散了吧。王建波看着大家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请大家去KTV唱歌。蓝风儿极力推辞说回去还有事情处理,并且说定下次她回请大家。于是由倪紫菱送蓝风儿回酒店,大家继续去狂欢。

第五节 物是人非

来到蓝风儿下榻的酒店,倪紫菱有些惊讶,居然是总统套房!盈龙大酒店已经是南岭市为数不多的五星级酒店了,蓝风儿居然住在总统套房里!

“看来你是在国外发了财,回国投资来了。”倪紫菱笑着说,“真像王建波说的,我们真的要跟你混了!”

“别拿我开玩笑了,紫菱,你怎么改行做了律师呢?我还以为你成了大记者,或者成了大作家呢。那时候你的文章就写得极好,现在还写吗?”

倪紫菱笑叹着:“我现在只会写诉状和法律意见书了。唉,想想当年上学的时候,经常设想我们的将来。可有谁猜对了?我记得你想成为钢琴家,全世界巡回演出,还要我给你的钢琴演奏会写煽情介绍呢!没想到你现在成了衣锦还乡的大老板了!”

“唉,真像一场梦啊!”蓝风儿感慨地说。

“哎,对了,你嫁给陈朗了吗?”蓝风儿和钢琴教师陈朗一起出国以后,开始还和他们通信联系,后来就没了消息。

蓝风儿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还是一个人。”

“为什么?分手了?”

蓝风儿起身倒水,然后平静地说:“他……死了。”

倪紫菱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蓝风儿递给倪紫菱一杯水,又坐回沙发。她慢慢地取出一根烟,想要递给倪紫菱,看到她摆手,就给自己点上了。烟雾缭绕,安静燃烧。倪紫菱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遥远而陌生。

蓝风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挤破头似的要出国,可国外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是干一些苦力活。陈朗不愿意做这种工作,他总觉得他的才华一直无处施展,回国更丢不起人。那时候,我们找不到工作,他叔叔也不再资助我们。为了生存下去,我只好去洗盘子、做保姆,什么活都干……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割腕自杀了,等送到医院的时候,早都没气了。我在国外举目无亲,他就是我的一切,他走了,我也就没有待下去的意义了。三年以前,我就回国了。回国以后才知道,当年自己和家里断绝关系跟他出国,母亲一气之下心脏病突发也去世了……”

蓝风儿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倪紫菱体会到此时她内心的疼痛。年少时觉得爱情永远可以挥霍,多年以后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会逝去,自己也成了凄美故事里的男女主角。

倪紫菱不知不觉紧紧拉住蓝风儿的手。如果不是自己提起,她大概不会再次掀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吧。

蓝风儿拿了纸巾轻轻地拭着泪,恢复了微笑:“这次来南岭,我是请你帮忙来了!”

“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可除了法律懂一点,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懂法律就行了,需要你的时候不能推脱啊……”

“你怎么说出这种话?这还是当年的蓝风儿吗?”倪紫菱笑了,“只要我能办到的,万死不辞!”

蓝风儿拍拍她的肩,高兴地说:“我看你呀,还是当年的傻丫头。哦,对了,你到底还是嫁给了周文博?”

没等倪紫菱开口,儿子周晨的电话来了。

“我不回家这小家伙是不会睡觉的,明天他就去住幼儿园了。我今天刚出差回来,若不是你回来了,我今晚肯定会陪他的。”

“真羡慕你有这么幸福的家庭,快回家吧。现在联系上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蓝风儿催起了倪紫菱,“今晚光说我了,改天我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

倪紫菱无奈地笑着说:“真希望我们还能像当年一样聊个通宵,那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第六节 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天是星期一,倪紫菱照例把周晨送到幼儿园,把带来的换洗衣物交给老师,周晨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和她说再见。由于她和周文博工作都忙,周晨一直寄宿在幼儿园。昨天自己刚刚回来,而周晨又要在幼儿园待一个星期,当然舍不得他。她的心里满是对儿子的歉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快步走出幼儿园的大门。

倪紫菱刚走进律师所,同事们互相打了招呼。助理王小慧表情神秘地告诉她:“倪律师,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走进办公室,桌子上放着一大束鲜花,又是紫罗兰!

“谁送来的?”倪紫菱问她。

“一大早就送来了,是一个帅哥,长得比明星还帅呢,是你什么人啊?”王小慧一脸暧昧。

“帅哥?我哪有时间和机会去认识什么帅哥,光案子就忙得我七荤八素了。”

一回头,所里几个年轻的女律师也凑在她的办公室门口看热闹,于是她笑着说:“倒是你们这些小女孩,才有时间又有心情去追帅哥呢!”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接茬儿,也有人在调侃着王小慧,急得王小慧赶紧表明:“真的,我问过了,他确实不是送花公司的。”

“那你没问他叫什么?”

“我问了,他只说是有人让他送来的,别的就不说了。”

“亏你还是律师助理,这点事还问不出来?对吧,倪姐?”

“倪姐,他到底是什么人啊?真是帅呆了!你不要就介绍给我呗!”

倪紫菱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些花痴啊,还是不够痴,直接去追不就知道了?姐姐我大力支持!”她接着转头对王小慧说:“以后再送花来不要签收!”

“那你不在……怎么办?”王小慧瞪着她。

“谁喜欢那帅哥谁就签收!”倪紫菱回答得干脆。

女孩子们一阵欢笑,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八卦。

“对了,这一个星期有什么事情吗?”倪紫菱问。

“哦,来了几封特快,我去拿。”王小慧带着女孩子们离开了。

望着桌上的紫罗兰,紫色的花瓣上还留着清新的露珠,一股淡淡的幽香阵阵飘散。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花,突然满怀伤感。紫罗兰!那是自己最喜欢的花,除了他,谁会知道?心突然狂跳,难道是他送的?不可能!她摇了摇头,在滨海收到花,今天在南岭又收到花,显然此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对了,昨天自己送了名片,主动暴露了身份。如果是找麻烦的,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是如果没有惹到什么人,为什么跟踪自己到南岭呢?究竟是什么人?

正思忖间,电话铃响了,吓了她一跳,是黄笑笑!

“紫菱,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吧?再叫上蓝风儿!”

倪紫菱笑着说:“你可确实有些过分,昨晚说好是给蓝风儿接风的,倒成了你和张强的聚会了,还让一大群人陪着你们。把我们撂在一边,蓝风儿你也不管,你呀,重色轻友!是该罚你!不过我已经问过蓝风儿了,她今天没空,下午我也要开庭。改天你得好好请我们!”

“没有问题,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昨天都没来得及说呢。”听得出黄笑笑挺开心的。

“什么好消息?”

“南丽公司的业务我已经拿下来了。”

“恭喜恭喜,那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当然得好好请你,对了,还有杨阳。你定时间吧。”

“好,我会打电话给你。”黄笑笑一直想做南丽公司的保险业务,倪紫菱介绍她和杨阳认识,让杨阳帮他,没想到她真的办成了。

第七节 真实的婚姻

虽然是一起普通的人身损害赔偿案,但是庭审整整开了一个下午。倪紫菱走出法院的时候,审判大楼都要关门了。

杨阳来电话,通知她明天上午来公司办理手续,这次H省之行,她有额外的风险代理费。

杨阳在中学时就仰慕倪紫菱,但是她的高傲让包括杨阳在内的男孩子们都望而却步。优异的成绩,美丽的容貌,还有住在那个县府大院里的尊贵,让她很少和同学有交流的机会。中学毕业后他们考进了南岭市不同的学校,交流也是甚少。他压根就没想过能和倪紫菱一起合作,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帮倪紫菱成为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他喜欢她,开始多少还是存在那么点非分之想。但是倪紫菱对他若即若离,他也很快明白了,他们只能是朋友,所以,他不想,也不能破坏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

倪紫菱回到家,周文博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是否还回家吃饭,倪紫菱把电话拨过去,周文博说他有事,让她自己先吃。

她换了衣服躺在沙发上,没有食欲。从当年结婚起,两个人就一直客气而冰冷,倪紫菱后来回到南岭做律师,两个人才慢慢缓和关系。再怎么粉饰婚姻的美满,也消除不了仓促结婚的隔阂。在外人面前是人人羡慕的郎才女貌、神仙眷属,可心里的伤痕只有自己清楚。

周文博永远都在忙,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家里的事从来都排在最后一位。周文博的公司最红火的时候,曾经是南岭市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可是公公周明去世以后,公司风光不再,尤其是近几年因为建筑行业竞争太大,高傲自负的他不愿意曲意逢迎,看别人的脸色。人去茶凉,想依靠周明当年的老关系去招揽业务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公司一直没有做回原来的规模。

倪紫菱昏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文博回家开灯的时候,倪紫菱醒了。

周文博关心地问:“吃晚饭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说不饿,就走进卧室想睡觉了。

“那还行,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她知道让周文博做饭是不可能的,结婚十年了,他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都不知道家里的冰箱里有什么,说做饭更是谎话。她不想和他计较什么,就想继续睡觉。几年来她一旦从半夜醒来,就难以再入睡了。

周文博推开房门,轻轻地走进来。

“我想睡觉了,出差几天一直没睡好。”倪紫菱转过身。

“我可不想睡,想了你这么久了!”周文博笑嘻嘻地脱了衣服,钻进倪紫菱的被窝……

窗外,万家灯火,映衬得天空更加黑暗,看不到一颗星星。听着周文博的鼾声,她睡意全无,想起曾经喜欢看繁星满天的样子,现在看星星却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只有彻夜不息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她忽然伤心,泪如雨下。

第二天,倪紫菱赶到南丽公司的时候,杨阳已经通知财务把支票开好了。他笑着说:“紫菱,你该请客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得先让黄笑笑请。”倪紫菱笑着问他,“南丽公司的保险都给了她了,你可出了力了!”

“我可不敢居功,我不过是帮她介绍吴虎认识,她怎么做的我可不知道。不过,你这个同学确实有两下子,能把南丽公司的保险拉过去可不是一般的水平,谁不盯着这块肥肉啊!”杨阳笑着说。

“你不是说这块业务最终得南董拍板吗?”

“吴虎既然想把业务给黄笑笑,南董那儿还不是轻而易举?现在公司一般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杨阳说,“不过,你可要提醒黄笑笑,对吴虎可要小心点。”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猜不出来吗?那吴虎可是花心大萝卜,公司里的漂亮女孩他哪个放手过?何况你们这些来谈业务的美女!实话告诉你吧,我早看出他对你‘久怀不轨之心’,要不是有我护着,他恐怕早对你下手了!”

“你护着我,你怎么护着我?”倪紫菱笑着问。

“那小子一直认为你跟我好呢,他还真的就没敢动。”杨阳得意地说。

“你少贫嘴吧。”倪紫菱笑着抬手打了他一下,“小心我向嫂子举报你。”

“我为你好,你还恩将仇报。改天应该让周文博请客,我替他做‘护花使者’呢,这小子也从不觉得欠我的人情。”

“他不找你算账已经便宜你了,还欠你人情?”倪紫菱笑着说,“说正事,吴总不是结婚了吗?”

“当然结婚了,是他在美国读书的同学。他回国了,老婆还在国外呢,这小子可没人管了,逮着机会就放电。那个黄笑笑又一脸妩媚的样子,我看早晚得成了他的嘴中肉!”

“南董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把公司交给这种人,这些事情他知道吗?”倪紫菱不解地问。

杨阳诡秘地笑了,压低声音说:“我只告诉你,你明白就行了。吴虎实际上是吴芸丽的侄子。”

“吴芸丽是谁?”

“南董的老婆呀,瘫在床上十多年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南董从不跟人提他家里的事情,我们不好过问的。我就见过那个吴芸丽一次,长得还蛮漂亮的,只是一直坐在轮椅上。我看南董也真够可怜的。”杨阳慨叹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叫南丽公司呢,看来,南董也是性情中人。”

“所以为了老婆的面子,吴虎过分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那我可真得提醒黄笑笑了。”倪紫菱笑着说。

第八节 刘总失踪

电话铃响的时候,倪紫菱还没有起床。她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钟。电话是杨阳打来的,听得出杨阳的着急,说公司出事了,希望她尽快来公司。

倪紫菱赶到南丽公司的时候,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公司几乎没人,但是公司办公楼前已经停了几辆车,还有人正在赶过来。

杨阳站在会议室门口迎候大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位副总和总工程师,陌生的几位面孔应该是董事会的成员。大家严阵以待,满脸严肃,气氛紧张,看来公司出了大事。

大家点头打过招呼,正互相询问,又有人迫不及待地问杨阳这是唱的哪一出时,公司董事长南子豪走了进来。

南子豪,南岭市著名的“儒商”,高高的个子,虽然是人到中年,却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依然保持着匀称的身材,脸上保养得也很好,很难让人猜出他的年龄,硬朗的面庞上带着严肃。

果然是西方的作风,没有寒暄,南子豪示意杨阳直接介绍事情经过:南丽公司所属的矿业公司已经买下了滨海市北城铁矿的开采权,设备也运过去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当地政府突然不允许开采,而南丽公司购买铁矿已经花费巨大。公司的副总兼矿业公司总经理刘希森已经和对方交涉了多次。昨天和当地的村民起了冲突,公司的设备被砸。更重要的是,刘希森突然失踪了!项目部的人说从昨天下午起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电话一直打不通,有可能是遭到绑架了。

听完杨阳的介绍,几位副总开始七嘴八舌地问:“到底是什么人绑架的?为什么要绑架他?村民的补偿不是早就已经交付了?为什么又砸了设备?刘副总他们是和什么人进行的交涉?是否已经报警?”

看到大家在讨论,杨阳解释说:“设备被砸一事已经报案,但是对于人员的‘失踪’,当地派出所说按规定没有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南丽公司是要求中层以上人员二十四小时开机的,这么久没有联系到刘希森,肯定是出事了。

南子豪冷静地一直听大家讨论,最后终于发话:“第一,要尽快查明事情原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刘副总;第二,设备被砸已经报案,人员失踪是否报案视情况决定;第三,此事知晓的范围不宜扩大,总公司现在除在座的还无人知晓,所以尽快处理,万一事情泄露,负面影响难以挽回,公司股价必然受到影响;第四,此事由吴虎全权负责,他已经从省城赶往滨海,杨主任和倪律师配合他一定先把人救出来。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倪紫菱终于明白自己也被一大早招到公司来的原因了,她这个法律顾问责无旁贷。车已经在公司楼下等了,倪紫菱和杨阳快速地上了车,赶往滨海市。

滨海市位于南岭市的北部,以著名的金山岭为界。南岭市的东南两面临海,西北两面靠山,过了金山岭就是滨海市的地盘了。所以当地有句话说:“南岭没有岭,滨海不临海。”因为滨海山区居多,储藏丰富的铁矿、锡矿,是著名的“铁都”。

北城铁矿位于滨海市西南六十多公里处,南岭市和滨海市交界的地方,是某矿业公司近年来发现的铁矿。当时探测时查明储量达到近五万吨,南丽矿业公司以两千万的价格买下了北城铁矿的开采权。后来再次勘探,北城铁矿的实际储量至少达到二十多万吨。这意味着公司当时以两千万购买的矿权,现在的价值已经接近一个亿。这一重大消息的结果使南丽公司的股价一路上涨,所有人的期待不言而喻。

为此公司已经投入大量资金,滨海市政府也同意开采,公司已经按规定对当地进行了补偿,并交纳了各项费用。但是滨海市政府突然又禁止开采,理由是破坏当地环境,存在安全隐患。据消息称,原来和南丽公司竞争购买北城铁矿的另一家公司,现在利用滨海市的关系,想从南丽公司手里夺走北城铁矿的开采权。听着杨阳一路上的介绍,倪紫菱偶尔问一两句话,她在思考从哪里着手。

杨阳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以为意地说:“北城铁矿一直是刘希森负责,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很有限。再说,有吴总在呢,先找他了解情况再说。”

倪紫菱心里不觉暗笑,看来杨阳是有意把皮球踢给了吴虎。吴虎虽然是总经理,但是矿业公司的业务一直由刘希森负责,而且杨阳监管法务部,出现这种问题原来也是由杨阳处理。此次刘希森的突然失踪,不但涉及公司的声誉,更关系到公司的股价,倪紫菱觉得压力很大。刚刚成为南丽公司法律顾问的她,需要一一面对众多复杂的事情。

第九节 谁去谈判

不愧是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南丽矿业公司位于半山腰的基地办公室,一路上还有一些庆祝类的标语。所谓的基地就是一些平房,倒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门口是简单的铁制栅栏门,北边一溜二十几间平房,东边和西边则是钢架结构的房子。院里停着几辆车。北边平房的办公室门前挂着牌子:北城铁矿基地办公室。

看见杨阳和倪紫菱走进来,吴虎礼貌地打招呼,看得出他也是刚到。

吴虎让基地科长李鸣介绍情况。李科长说:“我和刘总昨天上午还在滨海市国土局,后来我有事提前走了,刘总说中午请国土局的人吃饭。下午他还和我通过电话,后来基地上来了二十几个人,开着六七辆车来的,把我们的设备给砸了,因为一直没开工,只有几个人在看设备,所以挡也挡不住。两个职工被打伤,昨天已经送医院了。当时我就打电话找刘总汇报,刘总竟然关机了,我就马上报了警,后来我也问过国土局那面,他们说吃过饭他们就分开了,也不知道刘总去了哪里。”

“那……刘总的司机呢?他也一起失踪了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让司机先走了,说是办完事情他自己回去。”

“不是说刘总遭到绑架了吗?但是,我们没有接到绑匪的通知,那就不一定是绑架。”倪紫菱问,“也许他在什么地方不方便接电话或者手机不在身边呢?”

李科长开始点头,听到倪紫菱后面的话又摇头,说:“我问过受伤的职工,他说当时砸设备的人里,为首的一个说,让我们尽快搬走,不把矿山让出来,他们还来砸。我……也是猜想刘总可能被绑架了。”

“砸设备的不是当地的村民吗?是不是村民绑架的?”吴虎问。

“村民还不至于直接绑架刘总,他们可以提出条件协商嘛,派出所的人说是北城村的村民砸的,但是案子要进一步调查……”

吴虎打断道:“我们已经给他们补偿过了,为什么还不让开采?”

“铁矿一旦开采,对环境肯定造成污染,村民还想要环境补偿……”

“环境补偿?签订的协议怎么能反悔……”吴虎有些气愤地说,“警察说要怎么办?”

“我们是经济纠纷引起的,他们说调查清楚再说。”

看见杨阳不发一言,倪紫菱知道现在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刘希森,而不是在被砸的设备上纠缠,现在可不是看吴虎笑话的时候,于是就说:“现在还是先找到刘总的下落,设备的问题肯定会有结果的,反正已经报案了。李科长熟悉这儿的情况,你认为刘总会被什么人绑架了?”

“他很可能是被黑社会的人弄走了……”李鸣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有什么证据吗?”不等倪紫菱开口,杨阳接着追问。

“想让我们让出矿山来的只能是新源矿业公司……”

“是和我们一起竞标的新源公司吗?他们不是退出了吗?”吴虎问。

刘科长解释:“他们是主动放弃的,我们公司才买下来。新源矿业公司是滨海市最有实力的矿业公司,公司的总经理是邵佳源,他在滨海的势力很大,据说滨海市有一半以上的洗浴城、歌厅、夜总会都是他开的。只要他想要的,别人不敢要。北城铁矿也是他们放弃以后我们才要的。但是后来又发现了更大的储量,他们才又插手的。他派人已经来这里找过刘总几次了,想和我们谈判,要我们让出矿权。我想只有他敢抢我们的铁矿……”

倪紫菱和杨阳对望一眼,这算什么绑架,纯属猜测?

吴虎倒想起刘希森确实说过有人想和南丽公司合作开矿一事,但是被南子豪直接否决了,于是问道:“你认识邵佳源吗?”

“不认识。竞标的时候,我们和他们公司业务部的人打过交道。”

吴虎说:“既然是这个邵佳源干的,我们直接报警就是。”

倪紫菱看了一眼杨阳,对吴虎说:“现在报警,公安局不会立案的。刘总是不是被邵佳源绑架的还不能确定,绑架的人又没有消息或要求给我们,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刘总可能会存在人身安全危险。即使过了二十四小时,证据不足公安局也不会立案的。”

“那让我们怎么找人啊?”吴虎说。

倪紫菱想了想,说:“我看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邵佳源干的。他就是让我们找又找不到人,报案又没有证据。这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风险,占据主动。”

“那……万一不是邵佳源干的呢?哪有绑架了人还不给信儿的?这叫什么绑架啊……”杨阳终于开口。

这个问题也是可能的,吴虎一时迟疑起来。

倪紫菱略加思索,说:“那就只有主动出击,直接问问。”

“问谁?我们又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的电话。”杨阳说。

“问新源公司就好了,如果是他干的,他肯定早就等着和我们谈判。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又没有妨碍他什么,他还能怎样?”倪紫菱说。

吴虎想了想,铁矿就在滨海,将来有可能和这位老大打交道,目前这种情况,也只能一试。

李鸣亲自拨通了滨海新源矿业公司业务部的电话,先摆明了身份,然后直接说南丽公司吴总经理想见邵总,有要事相商。

对方答应请示一下总经理,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来了,说邵总同意见面。

邵佳源这么干脆地同意见面,倒让大家吃惊,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杨阳第一个反对:“如果真是他们,我们直接报警就是。这帮人,什么手段都会用出来。你是总经理,可不能冒这个险……”

吴虎打断他:“也不能肯定刘总就是他们扣起来的,我不去怎么知道?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总得有人出面代表公司去谈。”

倪紫菱也劝阻道:“还是谨慎一些好,听说滨海市的黑社会势力非常猖獗,霸占矿权行业。邵佳源敢明目张胆地找人砸我们的设备,我们就这样直接跟他们谈判太冒险了,还是请示一下南董的意见,再商量别的对策吧?”

“这件事情南董已经交代给我了,尽快找到刘总才是关键。不然一旦消息泄露,公司的声誉就会受损。”吴虎有些不高兴地说,“再说是不是他们干的还不一定呢,怎么向董事长请示?谈判由我去,你们留守!”

面对吴虎的坚持,杨阳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家伙,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表现,树立自己在公司的威信,可现在不是时候啊。不过,他毕竟是南子豪的侄子,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是难辞其咎的。于是劝道:“吴总,还是我去吧,我也可以代表公司呀,如果不能决定的话,再请示您和董事长嘛。”

吴虎倒是铁了心地坚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邵佳源想和我们合作也好,想要矿权也好,他总得要我们出面谈判的。”

“可现在他没和我们谈判矿权啊,我们就是找人而已。”

“请他找人,总得有人出面吧。”吴虎仍坚持。

“我去找他要人,您留守。”杨阳还在争取。

倪紫菱看到两个人争执不下,也明白吴虎坚持的原因,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这关了,就对杨阳说:“不管是要人还是找人,我陪吴总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来向董事长汇报。”

杨阳再坚持也没有意义,毕竟公司的总经理是吴虎,若有法律上的事情倪紫菱也比自己精通。事已至此,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倪紫菱,想不出不让她去冒险的理由。

倪紫菱悄悄地对他说:“放心吧,我会随时和你联系的,但愿刘总不是被邵佳源绑架的。”

于是杨阳代表公司去看望受伤的职工们,倪紫菱陪吴虎前去谈判。

第十节 让出矿权就放人

按对方的要求,车停在了盛阳大酒店门前。倪紫菱猛然想起来,上次从H省回来就是住在这家酒店。

她赶紧打电话给杨阳汇报行踪,问他是否了解这家酒店的情况。杨阳说这是滨海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具体情况自己并不熟悉。因为北城铁矿尚未开工,公司人员包括刘希森来滨海虽也是住酒店,但是这种昂贵的大酒店还是很少来的。

从电梯里出来,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把两个人引进了酒店四楼的一间会议室,给他们泡了两杯茶就退出去了。李科长要跟着来,吴虎没让,也否决了让别人来的建议,他让司机也留在了车里。

倪紫菱打量了一下这间会议室,这应该是能容纳十几人的小会议室,中间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花篮,一色的黑色真皮座椅围了一圈,显示着它的尊贵。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紫红色的印花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倪紫菱走出会议室看了看,发现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任何人出入。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担心,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拨了杨阳的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形和自己的担心。

杨阳想了想,说:“那你说服吴虎,赶紧先撤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倪紫菱说:“我尽量去做,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走的,你还是和南董联系吧,让他来跟吴总说才行。”

杨阳答应了。

倪紫菱回到会议室,看了看吴虎,谨慎地说:“吴总,我怎么觉得不对劲,是他们约了时间和地点,本来我们就很被动,现在时间过了却没人,会不会其中有诈?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再想其他办法报案更好一些?”

“那怎么行?既然答应他们来了,就要弄个水落石出。”吴虎平静如常地说。

“可杨主任也觉得这样太冒险……”

“现在是我在处理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让他少安毋躁,等着就行了。”

手机响了,吴虎接起了电话,看得出是南子豪的电话。吴虎用一口地道的南方话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倪紫菱虽然听不懂,但她猜出吴虎不想离开,一直不停地解释。吴虎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这件事情自己能够摆平,公司里那些老家伙们也会改变对他的看法,所以他不会轻易失去这个机会的。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男子有四十岁左右,矮胖的身材,胖胖的脸上带着笑意,一进门就寒暄说“让吴总久等了,因为路上堵车,实在不好意思”之类的话。看着倪紫菱又问怎么称呼,吴虎介绍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倪律师。那人盯着倪紫菱,似乎一怔,又笑着点了点头,主动伸出了手和倪紫菱握手。

胖男人坐下以后,其余几人却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倪紫菱正在猜测他的身份,旁边的人赶紧介绍:“这是邵总,新源公司的邵总。”

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黑社会头目邵佳源,但他却是一脸憨憨的笑容,看着此人热情的样子,倪紫菱的心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邵佳源开门见山地问道:“吴总要和我谈什么?”

吴虎也不客气:“我想知道南丽公司的刘希森在哪里,早听说邵总神通广大,您应该知道吧?”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才说:“刘希森是谁?”

“他是南丽公司的副总,主管北城铁矿项目,昨天在滨海失踪了,想请您帮忙找找他。”

“哦,这个好说,在滨海,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邵佳源笑着说,“那我给你找了人,您也卖给我一个面子吧?”

“那当然,邵总请讲。”

“把北城铁矿让给我。”

“什么?北城铁矿?”吴虎一怔,“邵总开玩笑了,北城铁矿是我们公司竞标得来的,怎么能拱手让人,再说,我也说了不算,得董事会决定。”

“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到,我凭什么帮你找人呢?”

“这是两码事情,邵总帮我找到了人,我自然好好答谢你。”

“我只要北城铁矿。”邵佳源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寒意。

会议室里一时有些冷场。

倪紫菱略一思索,问了句:“北城铁矿公司的设备是邵总派人砸的吧?”

他没有否定,微微转了头,看着倪紫菱,笑了笑:“是。”

“为什么?”吴虎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否认。

邵佳源用一种不屑的眼神扫了吴虎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追问很可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才冷冷地说:“要你们把北城铁矿还给我!”

“我们并没有从你那里抢北城铁矿,是通过竞标得来的。”吴虎不慌不忙地说,“再说你们没有权利扣留我们公司的人,这是非法拘禁,你应该知道会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早听说吴总是喝过洋墨水的,到处讲法律。可这里是滨海,我就是法律!”

看到邵佳源如此口出狂言,吴虎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邵佳源不可一世的样子,让倪紫菱感觉到了他狂妄下的危险。她怕吴虎发作,赶紧对邵佳源说:“矿权的问题可以再谈,现在请邵总先把刘总放了。毕竟他只是公司的人,代行公司的事务而已。”

“放人可以,把矿权还给我们,我就放人。”

“这可不是吴总一人说了算的问题,得由公司董事会决定。”倪紫菱继续坚持。

“吴总是公司总经理,签了协议就算。”

吴虎说:“签协议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那这样我们就没有可谈的了。”邵佳源站了起来。身后的几个人突然起身抢走了倪紫菱的包,那包可是她的全部家当,她的身份证、律师执业证、钱包、手机全放在里面。吴虎的包也被抢了,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被掏了出来,同时被搜了身,确信没有其他东西。几个人速度很快地出去了,快得来不及让人反抗,其实反抗也无用,瘦瘦小小的吴虎和弱不禁风的倪紫菱绝不是这几个彪形大汉的对手。接着会议室的门被锁上了。

第十一节 总经理也被扣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措手不及,倪紫菱马上意识到这次他们是真的以身涉险了。

明知道有危险还冒险的事情倪紫菱也偶尔为之,但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这次,她心里没底。律师这个行业,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人人艳羡的职业,可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知道其中的艰辛。如果只办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案子混口饭吃,风险会小一些,可收入也是低得可怜。如果争到大案子或者大公司的法律顾问,除了不一般的能力,更需要承担与收入相对等的风险。律师所主任陆一平每次教育刚进所的新人都是一句话:“哪个律师不是蹚着血印走过来的?想吃肉,想喝汤,自己去抢!”十足的强盗口气!可是执业这么多年,深知这句话并不夸张。

倪紫菱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看还在发愣的吴虎,她在心里发笑,这个吴虎,也不看看在和什么人讲法律,这里可是滨海,面对的又是毫不讲理的黑社会。自己也是疏忽大意,还跟着他来谈判,没想到对手是这样的方式,心里不禁后悔起来。

看到吴虎一言不发,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吴总,看来刘总确实是他们绑架的。”

吴虎的脸色很难看:“他们根本不讲道理。我高估了他们的水平,还想和他们谈判呢。”

她微微一笑,说:“我们就是和他们谈也不会有结果的,除非达到他们的目的。再说,看他们的样子根本没有诚意。”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想谈判,既然不想谈判,让我们来干什么?”吴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