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萌萌夸张地笑起来,捏着嗓子说,“我情窦还没初开呢,我哭什么哭。”
校广播忽然很大声地响起来,出乎人意料之外地放出一首蔡依林的歌:“……再见丑小鸭再见,我要洗心革面,人定可以胜天,看我七十二变!”
“嘿,一大早放起流行歌来了?”萌萌说。
操场上的男生女生都兴奋起来,广播却“嗒”地一声关掉了。换成了每日不变的早操进行曲。
“抽风咧。”萌萌倒在伊蓝的身上。
“我进复赛了。”伊蓝对萌萌说。
“你说什么?”萌萌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进复赛啦。”
“耶!”萌萌跳起来,“我就说,你一定行!哦,耶!”
“可是我还是不去了,她不同意。”
“谁不同意,你妈?”
伊蓝点头。教室近了,他站在教室的门口,他的个子很高,鼻子长得超好看,他就要走了,他们还并不熟悉。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温暖可以留得住。二十天,已经是上天额外的恩赐。
“可是,”萌萌不死心地说,“一万元奖金呢,而且,听说最后还可以到省里去比赛,奖金更高,难道你真的不想吗?伊蓝,我们偷偷去吧,我来帮你。”
“算了。”伊蓝说,“不要再去想了。”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去争取!”萌萌生气地骂,“你可以跟她讲道理,这次比赛对你很重要,你的功课并没有跌下来,你可以一边比赛一边复习,再说啦,决赛是在暑假……”
“别说了,萌萌。”伊蓝打断她说,“我们快进教室吧,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我的妈妈都和我一起听周杰伦了。”萌萌气结说,“你的妈妈和很多人的妈妈不一样,她要与时俱进才行嘛!”
伊蓝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她不是我妈妈。”
没有人知道。连班主任都不知道,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她们对周围的人隐瞒了一切,顶多有好事的人会在心里猜测猜测女儿长得不像妈妈,一定是像爸爸。
至于看不到爸爸,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人会问起。
就连萌萌也不问。
萌萌是来到市里后唯一的一个好朋友,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表达她的喜怒哀乐,伊蓝常想,如果萌萌是一张纯净的白纸,那么,她应该算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地图。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往事和秘密,都会让一个人变得沉重,笑容无法真实,走路无法轻快。
所以萌萌总是疑惑:“伊蓝,为什么你总是不快乐?”
对于伊蓝来说,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或许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他们生下来就是不快乐的。
黑板上用红笔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最后一课(Thelastclass)。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伤感。他看着黑板上的字还是笑,拿起黑板擦,很用力地擦掉了它。
很远的粉笔灰,莫名地刺痛了伊蓝的眼睛。
那是一堂很精彩的课,甚至像一场秀,台上台下的人仿佛都用足了心思,只等一个精彩的谢幕。下课铃声响起,有男生把腿放到桌上,故做轻松地说:“卜果老师,下一次来,要记得带上女朋友哦。”
全班乱笑。
卜果把一只粉笔头轻轻地扔到那个男生的身上。然后大声地说:“你们这帮猢孙都给我好好听着,过了暑假就高三啦,考不上重点大学一个都别来见我!”
“喳!”教室后面的一群女生心有灵犀地答。
这回是轰堂大笑。
他的目光越过很多的人,最后定在伊蓝的身上。伊蓝把头低下了,然后就听到他说:“BYE,BYE。一个都不许送我!”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出了教室。
笑声收住了,没过一会儿,开始有隐约的哭声出现。
伊蓝站起身来,走出了教室。她跑到教室外面的草地上,深呼吸。萌萌从后面走上来,耸耸肩说:“那些人很无聊,有什么好哭的,肯定哭得我们咱们老吴特没自信。”
老吴是班主任,她的口头禅有点奇怪:“我死了你们才开心。”
天地良心,班里没一个人想她死。虽然她有时候是比较让人郁闷,班会课的时候可以足足讲上四十五分钟不用歇一口气。
“卜果是不错。”萌萌说,“听说他是师大的校学生会主席呢。”
伊蓝想起艺术节结束那天,她的独舞《夏天》是压轴戏,跳完舞下来,他就站在舞台边上,他说:“舞跳得真棒!”
他眼光里的欣赏,是真实的。
只是,音乐已停,一切皆已散场。十七岁的伊蓝早就学会独自承载别离消化疼痛。懂得知足,懂得不该拥有的就不去拥有。
那夜的日记,只有六个字:一支跳过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