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正好能让我俩隐没在如潮的人流当中!华北影院是个高台阶的建筑,我和小石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马路对过不停地观望。看看电影院里的大电表已经七点一刻了,那些人差不多该到了,怎么还没动静呢?我赶紧和小石榴再一次把想好的方案从头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细节,好吧,较劲的时候马上到了!两个人各自点上一支烟,死死地盯着红旗饭庄大门口,唯恐错过一个出来进去的食客。我揣在怀中军用匕首也似在跃跃欲试,好像等不及要尝尝血腥的味道。小石榴棉袄袖口里藏着一把凿子、军挎里装着两瓶硫酸,如同背着炸药包,在旁边静静待命,只待侵骨割肉一显身手。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二黑!
二黑戴一顶羊剪绒帽子,裹着军大衣,系着黑毛线围脖,脚下一双鹿皮靴,走起路来还是那么左摇右晃。另一个和二黑走在一起的人,是个大高个,二十多岁,上衣穿一件军棉袄,外罩军便服,怀没系上,上襟压下襟的缅着,下身是一条察蓝色裤子,裤腿相当肥大,从外形上看,此人多半是三傻子。他们俩一前一后到了饭庄门口,三傻子先进去了,可以透过大玻璃窗户看到,他一直上了楼。门口只留二黑一个,看意思是在等人。又过了几分钟,李斌自己到了,他和二黑不熟,没见他们俩打招呼,直接往楼上走去。各路人马均已粉墨登场了,只差老猫还没到。
咱也别擎着了,我做了两个深呼吸,冲小石榴一使眼色。我们俩相距十几米,也是一前一后往饭庄走去。一到大门口,我先和二黑打了个照面,并且及时地让他把脸扭了过来。我不能让他发现小石榴,他已经和小石榴有过几次交集了,肯定认得出来。我站在二黑的一侧,他也把脸转了过来。我暗暗心惊,二黑那张脸已经被我和蛮子摧残得不成样子了,铁黑色的脸上,依旧布满圈圈白癣,两个腮帮子上一边一个触目惊心的菊花形疤痕,尤其是被我捅的那个窟窿,长是已经长好了,可他的脸却像被什么东西拽着,狠劲歪扭到一侧,眼角和嘴角往一个方向耷拉着,疤痕附近的肌肉和皮肤深深往下凹去,这是一张能让人产生极度恐惧的面孔!
二黑用他那双斜眼,紧紧地往死里盯着我,眼神几乎能把人咽到肚子里。我当然不能有一丝的怯意,高昂起我的头颅,用轻蔑的眼光藐视着二黑,双方在一瞬间剑拔弩张。如此对视下去,我想过不了几秒钟就得各拔凶器,将对方置于死地。趁着这个机会,小石榴顺利地溜进了饭庄一楼大厅,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
正当我和二黑相互盯视一触即发的时候,三傻子和李斌一起从饭店里走出来,见此情形,忙把我和二黑分开。李斌和三傻子分别搂着我和二黑,迫使我们二人谁也不能乱动。三傻子问李斌:“这个是墨斗吗?岁数不大啊,谁都别动了,有什么话等猫哥来了再说,咱先上楼落座,猫哥马上就到!”四个人进门上楼,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我特意用眼瞄了一下,小石榴坐在一个角落里,正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我们四个人有先有后来到楼上,在提前预约好的桌子前分别坐下,空出主位给老猫留着。李斌和我紧挨着,对面是三傻子和二黑。双方阵营泾渭分明,三傻子是二黑的江湖大哥,而李斌是我的发小加同学,但李斌和三傻子以前有过交情,还都给对方帮过忙,说起来交情可也不浅,在老猫尚未到场的情况下,暂时还能压得住我和二黑,让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李斌掏出几盒烟扔在饭桌上,给每人都发了一圈。大家点上烟,三傻子和李斌有一句没一句地海聊着。我和二黑谁也没吭声,都静静等待着老猫的出现,他才是今晚的“主角”。没过一会儿,楼梯口出现了三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位,身材不高,但挺敦实,一身在当时巨牛掰的打扮——里面一身将校呢军装,披着一件将校呢大衣,头顶一顶毛色巨好的羊剪绒帽子,那个范儿,在当时一看就是站脚一方的大哥。老猫身后一左一右紧紧跟着一男一女,男的也是一身将校呢,但是没有穿大衣,头戴一顶将校呢帽子,长得白净文气,身材挺拔,个子挺高,双手插着口袋,走路一步三晃。另外一位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长发披肩,一边头发将半边脸挡住了,只露出一半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但这仅能让人看清半边的脸,也透着一丝清秀,脸上不施粉黛,眼睛眯缝着,毫无表情,给人一种冰冷无情的印象。她穿着一件普通的军大衣,长长的白围脖,绕着长长白白的脖颈,衬托得那半边脸更加惨白,在她的肩膀上,背着一个那时比较时髦,俗称“粑粑桶子”的灰色人造革背包。三个人刚往这边一走,三傻子和李斌立即起身相迎,当然也将我和二黑拽了过去。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老猫到了!